第27章 玉面劍客
玉面劍客
等等!不對啊!
生着悶氣的明墨玉突然反應過來, 她為什麽要順着金朝醉的心聲而生氣啊,說不定這個批語是給比文招親的最終人選的呢?
再者,這場比文招親也不是給她辦的啊!
“我真的是……”明墨玉一拍腦門, 懊悔自己太過入戲。
真正的比文招親之人,明明就是那三個丫鬟的小姐, 也就是自家爹爹生死之交的獨女,姓盧。
所以金朝醉的“托孤”二字,才并沒有說錯。
因為五年前的某一日, 江湖中突然流言盛行, 說是盧家藏着武林族秘寶, 一份于一個甲子前消失的武功秘籍。
據說, 修得秘籍便可獨步武林!
于是盧家便遭到了滅門之災,只剩下這盧姑娘, 由三個心腹丫鬟一路護送着, 被“托孤”到了名玉山莊。
但随着盧姑娘的年歲增長, 總要找人婚配, 可若是以她真正的身份擇婿, 定然要鬧得腥風血雨, 所以這才有了以明墨玉為明, 三個丫鬟跟着前來記錄, 最終交由她們小姐拍案決定的法子。
明墨玉起初還是能分清自己暫代的身份的,只是在金朝醉一口一個的“明墨玉”中, 慢慢地真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明墨玉拉開了窗戶,任由外頭的冷風吹向自己, 好讓自己紛亂的思緒冷靜幾分。
她試圖抽絲剝繭, 從金朝醉的第一句心聲開始捋捋。
但剛回憶了幾句,她的思路就被丫鬟給打斷了。
“明小姐, 金掌櫃的心聲,應當是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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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墨玉瞥了眼三個丫鬟快速打開木盒,将記錄着金朝醉心聲的紙全部放入其中的舉動,起身招了劉管事到一旁。
“今天并未有招親者前來,這些消息也要傳回山莊嗎?”
三個丫鬟的動作驀地一頓。
“此事攸關山莊存亡,乃緊要之事也,須得小心謹慎為上,盡快回傳給莊主。小姐請放心,一切我都會安排妥當,還請小姐在金掌櫃的面前,多多防備。”劉管事點點頭,遞給明墨玉一個安撫的眼神。
“好。”明墨玉這才定了定神。
接着,劉管事便去到了三個丫鬟旁邊,操心勞力地接過她們重新上好鎖的箱子,周全地忙碌了起來。
明墨玉打開房門,讓丫鬟們進來,将“突然暈倒”的花嬷嬷給安置好。
她自己則抱着手,出神地站在窗邊,透過縫隙瞧着外頭略顯蕭瑟的冬日景象。
哪怕是隆冬,名玉山莊內也是郁郁蔥蔥的,暖房裏還有着各種花團錦簇。而這一切,全是由山莊的權勢、聲名、財寶堆砌出來的。
樹大招風。
這個道理,盧家已經上演過一遍了。
明墨玉眨了下眼,目光逐漸堅定。
雖然不知道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以至于比文招親後,真的由她替嫁了,還連帶着名玉山莊也遭逢大難,但明墨玉不想成為第二個盧姑娘。
相較于第一次聽到自己及家人境遇是的恐慌,現在的明墨玉已經冷靜太多。
她想,有金朝醉的心聲在,距離事發也還有半年的時間,多的是改變的可能!
而大概是明墨玉接下去的表現都太過淡然,與夥計們前頭聽到的天字號房內的大聲叫嚷截然不同,于是夥計們都恨不得再發生點什麽,好讓掌櫃的再次去查看百曉生。
然而令他們大失所望的是,直到第二天清晨,客棧裏都風平浪靜的很。
而掌櫃的金朝醉也是如癡如醉地拿着話本,就連吃飯的時候,也不曾将目光從上頭挪開半分。
甚至還秉燭看到了深夜。
衆夥計睜着眼睛熬了許久,等到金朝醉的房內熄了燭火,也沒等來金朝醉的日常睡前碎碎念。
所以當一個個眼下泛着烏青,走路時腳步虛浮的夥計,在看到有一襲雪白錦衣,頭戴金冠,帶着通身矜貴之氣打馬而來的公子哥的時候,紛紛眼前一亮。
他們背也不駝了,敷衍幹活的時候也不有氣無力了,王二麻直接一甩布巾,樂颠颠地就迎出門去。
“閣下可是玉面劍俠宇文鴻卓?”王二麻起先還沒認出來,直到看見緊跟在公子哥身後的四個寒着臉抱着劍的追随者後,才猛然反應過來。
這位近兩年來,在江湖上可謂是聲名鵲起,正是風頭無兩的時候,沒想到居然會來參加名玉山莊的比文招親,難道不怕日後與人對決之時,心有所縛,難以使出全力嗎?
王二麻看着他躍身下馬,距離客棧邊界還有一步之遙的腳尖,心中不禁暗想,也不知道今日過後,這位玉面劍俠可會後悔來這一遭?
“幸會,比文招親可是在此?”宇文鴻卓抱拳示意,笑的比他頭頂上的太陽還要和煦。
“正是在本客棧,還請往裏走。”王二麻手臂一揮,用二樓也能聽清的音量,熱情地為他引路。
但宇文鴻卓并未立即擡腳,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叨擾一問,這位小二俠士,是否就是年前協助六扇門抓獲了連剖二十八屍取骨狂魔的那位王大俠?”
王二麻一聽,警惕之心頓生。
他很确信,自己是沒有見過宇文鴻卓的,可宇文鴻卓居然認得自己?他一不像宇文鴻卓似的,随身帶着四個極易辨認的識別物,二不像宇文鴻卓似的,總是穿成人群裏最亮眼的那個。
身為神偷,王二麻最基本的素養,便是要讓自己隐于人中,不被發現,不被記起。
所以哪怕是接受六扇門表彰那日,王二麻也并未以真容現身。
這個宇文鴻卓究竟是怎麽看出來,他就是那個王大俠的?
“客官可別拿小的打趣了,小的要是有那本事,早就去六扇門幹活了,哪裏會在這兒當小二呀!”王二麻擺着手,滿臉的不以為然。
宇文鴻卓雖然疑惑,但也沒有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窮根究底,坦蕩的一點頭,便步入了客棧。
【苦等了一天,可算是來人了,讓我來看看,這個沖在最前面的是迫不及待者是誰!】
金朝醉的心聲,對于當事者來講實在是有些不好聽。
宇文鴻卓當即就沉了臉色,但人都已經站在客棧門口了,目之所及處又都是名玉山莊的人,這讓他又不得不重新挂上笑意t。
但不知道他的嘴角是不是因為一會兒笑,一會兒耷下,一會兒又翹起的所以就在宇文鴻卓一腳邁進客棧大門的時候,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兩下。
就站在大門邊上的明墨玉死命地摳着手心,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果然,金掌櫃的心聲只要不是落在自己身上,就好聽的緊!
【百曉生,你只要給我看他今天之前的生平就可以啦,後面的別透露給我,我要靠自己來猜中最後被招親之人!】
【宇文鴻卓,人稱玉面劍客,因着生的好看,在閨閣中有“碧落黃泉第一劍”的美稱,時常被閨秀們拿去和知名劍客做比,漸漸傳開了聲明。】
【有人不屑,前往挑戰,皆落敗,但宇文鴻卓心性高潔,并未對他們落井下石,而是放下前嫌,主動與他們稱兄稱弟。】
【劍客們素來高傲,卻無一不被其感染感動,他們覺得在自己的劍術精進前,不配與宇文鴻卓相齊,遂自願成為其最忠實的追随者。】
【若是再有人前去挑戰,必先問過他們的劍,他們既不希望三流劍客前去打擾宇文鴻卓的練劍時間,也希望通過這些切磋打磨自己,早日站到與宇文鴻卓同等的高度上。】
抖着嘴角的宇文鴻卓雖然不知道這些溢美之詞是何人所說,但比文招親當前,這些贊美無疑就是對他的極大肯定。
宇文鴻卓特意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正準備致謝,忽見右手邊有一丫鬟對他彎腰一拜:“宇文公子,比文招親的規矩您可了解?”
“多謝提醒。”宇文鴻卓目光一凜,頓時收住了聲。
【什麽規矩?他們的比文招親有什麽特別的規矩嗎?居然還有我不知道的事?這可不行!】
【哦!到了客棧,直至比文招親開始,所有人不得主動與客棧和山莊的人說話。】
【我明白了,這規矩其實就是為了給明墨玉行方便的,方便她事先進行探查,同時又不讓參與者問詢,就相當于是單方面的了解,可以減少墨玉被看透的可能性。委實是用心良苦了!】
明墨玉差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
但這個黑鍋,她只能硬生生背住。
因為“知情人”在将龍門客棧及金朝醉的秘密透露給他們的時候,就要求他們立下毒誓,絕對不可讓金朝醉本人發現,只要在客棧內,就能聽到她心聲的事。
所以明墨玉的爹在廣發帖子的時候,才特意加上了這樣一句“要求”。
【宇文鴻卓看起來還蠻不錯的,器宇軒昂……嗯……想不出第二個詞了。】
【就是吧,百曉生,我怎麽感覺他走起路來奇奇怪怪的,好像一直提着氣,把自己的胸膛憋得鼓鼓地,然後吊在半空中一樣?】
“咳咳咳。”明墨玉急忙低下頭,用手背捂住了嘴巴,假裝喉嚨癢咳嗽了起來。
但是!即便是低下了頭,明墨玉的腦子裏還是浮現出了宇文鴻卓那副将胸膛高高挺起的模樣。
金朝醉不說的時候,她還沒覺得究竟有哪裏不對。
說完之後,明墨玉就覺得自己再也無法直視宇文鴻卓了,因為她會忍不住地看向他吊在半空中的鼓鼓胸膛。
【難怪了,我就說他腳步異常沉重,雙手抱拳的時候還有細微顫抖,看起來就不像是劍術高手的樣子。】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他真正的實力,連十八流的劍客都算不上!】
【而他身後那四個所謂的追随者,實際上就是他出高價雇來保護自己的劍客罷了。啧啧啧,要是騙子有排名,他一定能跻身三流!】
啊?
明墨玉不笑了,但并不是她生性不愛笑,而是她覺得要堵不住宇文鴻卓那張嘴了。
果不其然,宇文鴻卓在聽到“異常沉重”、“假的”這些字眼的時候,就已經敏感地四處轉起了頭,想要找出說話的人。
當他聽到“十八流”、“算不上”的時候,已經在眼冒兇光了。
“宇文公子,為何還不随着指引上樓休息呢?”明墨玉顧不得其他的打算和安排了,只想阻止宇文鴻卓說出不可挽回的話。
而非常難得的是,盧家的那三個丫鬟竟然放下了筆,沖出來将宇文鴻卓給圍住了。
“宇文公子,還請随奴婢來。”
“宇文公子,請不要對奴婢動手動腳!”
“宇文公子請自重!您要是再這樣,就休怪奴婢動手了!”
仗着金朝醉并不在一樓大堂,她房間的門也一直沒有打開,三個丫鬟直接就自導自演了起來。
要放以往,跟在宇文鴻卓身後的四個劍客早就已經擋在前面攔下一切了,可今天他們因為聽到了金朝醉的心聲,又覺得三個丫鬟罷了,他們出手反而會過猶不及,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因而,他們最初的時候略微遲疑了一下。
正是這一下遲疑,直接讓宇文鴻卓被一掌推出去三步遠,“砰”地撞在了門上。
“不好!”
幾乎是同一時間,所有人的心裏都升起了這兩個字,并且齊刷刷地擡起頭,看向了二樓金朝醉的房間。
下一刻,房門就被大力拉開,穿着一襲紅裙,長發也草草用紅色布巾紮起的金朝醉沖了出來。
“雕花大門,一扇五百兩。宇文公子,你要是走路不穩,不如将鞋底的鐵塊取下來,你又不是馬,用不着打蹄鐵。”
金朝醉細細地将大門從頭看到底,眼見着沒有一絲損傷,這才收斂了兩分脾氣:“基本功不紮實,就該好好練,而不是光想着旁門左道,用鐵塊的重量來沉住你虛浮的兩條腿。”
【這小子怎麽回事,要本事沒本事,要人品還沒人品,本來還不稀得看你的那些破事,這下是不得不把你扒個幹幹淨淨了!】
【喲,原來還是個家財萬貫的主,難怪了,一邊出高價雇劍客充當自己的追随者,一邊又用更高價買通還算有些名氣的劍客輸給自己,這成名之路算是給他玩明白了。】
【咦?這裏寫了,他一心想要成為第一劍客的女婿,那現在怎麽跑來名玉山莊的比文招親了?】
【什麽!居然是因為他使小手段,暗害了一個不願屈從自己的劍客,而好巧不巧地,那個劍客是一苗疆女子的情郎!宇文鴻卓他這是,招惹上了大|麻煩,想借名玉山莊來脫身啊!】
【天殺的,如果是這樣,那那個苗女豈不是要沖到我的客棧來?】
一瞬間,金朝醉的腦袋差點就要炸開!
她當即就要沖下樓去,将宇文鴻卓給趕出客棧。
【頂多這狗屁倒竈的生意,我不做了,錢可沒有小命重要!】
“不好意思了,宇文公子。你連莊中的丫鬟都打不過,可見玉面劍俠名不副實。”
明墨玉搶在金朝醉的前面,對宇文鴻卓下了逐客令:“雖說我們名玉山莊是比文招親,看重的是未來姑爺的文采,并不在意武功的好壞與否,但你既然連身份都是僞造,人品可見一斑。還請速速離開。”
“你們!”宇文鴻卓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怒視着那四個幹站在門口的劍客,還想掙紮着說些什麽,卻直接被幾個沖過來的小厮捂嘴、捆住手腳,一頭一腳地給搬了出去。
“将人扔的遠遠的!”劉管事邊吩咐,邊歉意連連地走進客棧,同金朝醉道歉,還說要出雕花大門的折損費。
金朝醉從未見過如此上道的人,心裏頭的火氣也随着危險之人宇文鴻卓的被扔而降下,自然也就好說話了些。
“要不是客棧人手不夠,都用不着你們山莊的人出手。”金朝醉客氣了一下,緊接着就話鋒一轉,“這應當不需要我給貴山莊的小厮賞錢吧?”
劉管事顯然是沒想到金朝醉會有此展開,微微地怔了一下,才連聲道不用。
他正欲再問問宇文鴻卓的其他事,明墨玉卻探着頭,插話道:“金掌櫃人手不夠嗎?我們小姐的奶嬷嬷有一個侄兒,不知道金掌櫃可還招人?”
誰?
金朝醉反應了一下:“你們小姐的奶嬷嬷,不會是姓花吧?”
“嗯啊!”明墨玉歡快地點了兩下頭。
“……”
金朝醉沒想到自己昨兒個還在看花嬷嬷家的八卦,今兒個就要遭此報應,可人手不夠的話已經講出,她又不能否認,只好絞盡腦汁憋出了四個字:“不缺男的。”
“沒事!花嬷嬷的侄兒心細如塵,手也靈巧,不輸女子,掌櫃的您瞧瞧就知道啦!”明墨玉就像是沒看出金朝醉的抗拒一樣,仍舊歡快無比的推薦t。
“那等日後再說吧!”金朝醉打着哈哈。
“不用等日後,他剛剛到,就在客棧外呢!”
“啊?”金朝醉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