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精神病院
第三精神病院
林硯又醒了過來, 夢境中的片段只剩下了一個被破壞的大蛋糕,和一個陰沉沉的少年。
至于為什麽說又。這次的回歸帶來的不僅是他長時間的清醒,還有他夢境邏輯的回歸, 不再是亂七八糟光怪陸離讓他分不清真假虛實的各種幻像。而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每次做夢都是同一件事,雖然他醒來之後總是迎來遺忘,腦海裏只剩下零碎的片段。
但架不住連續一周都是相同的夢境,今天記得一點明天記得一點, 總歸是讓林硯大致推測出來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夢。
林硯還是不大樂意相信那是确切的真實發生的事情,可惜沒有任何證據, 這可真令人悲傷。
趙醫生聯系上了父母,但是消息并不好,“他們去了國外。”
趙醫生告訴林硯, “對于你的清醒,你的家人表示很高興,但他們确實沒辦法立刻抽身趕過來。”
林硯面露難過之色,“視頻,或者電話,都不行嗎?”
“我不強求他們的原諒, 只是想跟他們面對面聊一聊而已。”
“畢竟我不知道這一次清醒的緣由是什麽, 也不知道能持續多久。興許這就是最後一次能夠正常交流的機會了。”
“我總想着, 要是當年的錯全部是我一個人造成的,至少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也好。”林硯右手指尖按壓着腦袋, “我沒記錯的話, 最初發病之前我跟家人的關系都不錯。”
何止不錯, 林家父母恩愛,兄友弟恭, 要不是林硯的突然發病,他們原本應該是十分令人豔羨的家庭。
林硯八歲發病,那時候他弟弟還是三歲,兩人之間并不存在任何導致兄弟倪牆你死我活的理由,甚至因為林硯各方面表現都十分優秀,小家夥成天就是哥哥長哥哥短的炫耀,面對林硯總是滿眼的孺慕,是個特別粘人的小尾巴。
林硯有時候也覺得小家夥有點煩人,兩人相差六歲不能說有多少共同語言,即便是林硯也更傾向于跟同齡人相處,而不是跟一個小朋友過家家。小家夥太粘人的時候,林硯也會有些小惡劣的欺負他,但其他人想要欺負自己的弟弟就絕對不行!
林硯無意識的雙手交握,然而夢境告訴他,他這雙手是怎麽掐在小家夥的脖子上,不顧對方的掙紮和眼淚,誓要将對方弄死。
“算了。”林硯沒有再繼續要求醫生幫忙,“這些天我都在做同一個夢。”
說到夢境,醫生比當事人還要關注,“今天記起了什麽。”
“蛋糕。”林硯道,“在給我過生日。”聲音沒一會兒就變得有些難過,“蛋糕被破壞掉了。”
“看着不是個愉快的生日。”林硯嘆息,“太可惜了。”
“沒有別的了?”醫生追問。
“沒有。”林硯搖頭,“可惜我沒辦法控制自己夢到什麽,醒來之後也不能記住自己想要記住的。”
“這樣每天一點,每天一點擠牙膏似的,還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夠給我足夠的世界讓我全部想起來。”
“趙醫生。”林硯誠摯的看向醫生,“最近注射的藥效果不錯。可惜我能夠感覺到效果随着一次次的注射已經開始降低。”
“現在當然問題不大。”林硯提醒醫生,“只是最好提前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謝謝配合,我再抽點血化驗一下。今天白天有什麽安排,我建議你可以出去走走。”
“不怕我突然犯病?”
“只是在院內的小公園走走,那裏一直有護工看着的,有什麽問題他們會第一時間處理。很多有所好轉的病人和情況輕微的病人都會讓他們在那邊運動一下。”
“之前你的情況不穩定,偶爾讓你出去也是沒人在的情況下有專門的人帶着你走走。現在想想,那一次清醒的時候就應該先讓你多跟外界接觸,再看情況要不要送你出去。”
“這一次咱們先從院內的輕微病人相處開始吧。然後慢慢适應群體生活,等你的情況穩定下來,我們就不用再住單獨的病房。”
很多精神病人不犯病的時候,其實是能夠正常交流的,只要不是攻擊性太強的,醫生都會傾向于讓他們呆在一起多一些交流,免得他們過分孤獨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完全失去與外界交往的能力。
工作人員也會時不時的組織這些病人進行各種各樣的小活動,看着其實生活得不算糟糕。
當然,這一切與林硯無關,他通常都是自己一個人,只有工作人員會在他發病的時候将他綁起來進行治療。
在所有醫護人員的心目中他就是一個充滿了攻擊性的小瘋子,不止是對別人,也對自己,所以就算年紀還小的時候,也不敢讓他脫離視線。
但醫院沒辦法24小時毫不懈怠的只盯着一個病人,他們也沒有那麽多人手。對于林硯這種發病毫無規律,有傷人和自殘雙重傾向,還會蠱惑其他人的危險分子,最方便的辦法就是讓他呆在獨立的空間裏,捆上。
這樣一來,醫生和護士的任務就簡單了許多,他們只需要在房間裏按上監控,讓負責看監控的人是不是注意一下。而他們自己則定時治療,給吃飯,給解決個人衛生問題就好了。
說是小公園,其實只是醫院特定圈定的一塊空地,一個不大的草坪,中了些花草樹木,放了一點簡單的運動器材。
病人們大多對運動器材不感興趣,三三兩兩的或站着或坐着或聊天或自言自語或發呆。
要不是他們都統一穿着同樣的病服,遠遠看着倒像是在小公園裏休憩閑聊的普通人。
林硯很順利的融入了其中,沒一會兒就好奇心旺盛的病人過來。
“我沒見過你?新來的?”
林硯很容易就注意到了病人腳底下的鐐铐,“不是新來的。我見過你。”
“你見過我,我沒見過你,為什麽?這不公平!”
男人外貌上來看已經是個健壯的成年男人,思維模式卻如同幼兒一般非黑即白轉不過彎,對林硯見過自己自己卻不知道對方一事耿耿于懷。
在他們有所交集的時候,林硯明顯感覺到了工作人員的緊張,只要他們之間發生任何肢體上的沖突,他這次的放風大概率完蛋,且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下一次的機會。
就這麽被拉回去可不在他的考慮當中。
林硯露出比男人更加委屈的表情,用比他更大的聲音反駁,“是你忘記了我!”
男人被鎮住了,“是嗎?”
“當然。”林硯不習慣仰視人,拍拍身邊的位置讓他坐下,“我們之前住在同一間病房裏。”
這當然是林硯胡編亂造的,但在精神病院的十五年,林硯确實并非一直都是一個人居住,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有室友的。至于對方是誰?
抱歉,林硯連自己的記憶都搞不清楚,怎麽可能知道對方長啥樣,更何況這麽多年過去人是會變的。這不妨礙林硯将某個可能是他室友的身份毫不猶豫的安在眼前人身上。
“當時我們在一個病房,我就在你旁邊。可惜我們交流不多,我身體不好,你也總是生病。後來醫生可能是覺得我們不合适住在一起,就讓我們分開了,之後再也沒見過。”
“我也是這次看到你才想起來。”
男人撓撓腦袋,“哦。”顯然信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所以我們是朋友?”
不等林硯回答,男人刷一下就把林硯拖了起來,純肉,體力量差距太大,林硯一下子沒掙紮開。
“我們來玩捉迷藏。你頓,我抓!”
男人松了手,閉上眼睛開始倒數,“10,9,8,7…”
林硯不想試探被抓到後會發生什麽,但十秒鐘想要藏起來不被抓到顯然也不可能。
林硯根本也沒藏,只是站在男人身前幾步的地方,“3,2,1,0!”男人睜眼,笑出了八顆大牙,“我抓到你了!”
說着就直往林硯方向沖,結果步子才邁開,只聽啪的一聲,男人直接臉朝下摔倒在地。
林硯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則果斷雙腿控制住對方的手,雙手扣住對方的腦袋。
純粹肉身力量他比不過這個大塊頭,但他這不是能作弊麽!
從先前那個世界得到的力量并沒有因為他的回歸而消失,依舊存在于他的身體當中,只是沒有之前那麽得心應手,對付一個純力量怪沒有技巧的大塊頭還是沒問題的。
餘光中發現周圍的工作人員已經反應過來正往這邊敢,林硯長話短說。
“你輸了,游戲結束。”
說完之後男人果然沒有再掙紮,林硯也松了手讓道一邊,“別緊張,我們只是在玩游戲。”
摔得鼻青臉腫的大塊頭也站起身來點頭,揚着一張大笑臉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嗯,我們在玩捉迷藏的游戲,我輸了。”
“你們要一起來玩嗎?”
原本過來的工作人員果斷挺步,一個兩個往回跑比誰都快。
“他們開始跑了。”林硯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到,“你該倒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