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歡迎光臨

歡迎光臨。

獵犬尋着地板上的零星血跡追蹤至後院廚房, 果然發現霄大,他一身血跡蹲在竈臺一角正咬手指頭。

幾個差兵立刻上前,将霄大摁倒, 鐵鏈粗繩粗粗暴的往人身上綁束。

店裏的人都醒了,跑到後院見霄大被五花大綁拖出廚房, 綠俏揉着惺忪眼皮攔住官差, “他犯了何罪。”

“刺殺世子。”領頭的一揮手,士兵将客棧裏的人全數包圍, “爾等是否同謀還待審查,全數帶走。”

小鳥徹底吓醒了。

霄大掙紮喊道:“我……我一人做……做的……與……與他們……無關。”

“帶走。”為首官差發話。

綠俏本要反抗, 見被兩個差兵壓住的三三不表态, 她暫時收住将這一幫官兵抓瞎的沖動,巧姬腦袋耷拉在井口邊, 密切觀察掌櫃表情,随時待命出來飄一飄, 直到大家都被帶走, 掌櫃亦沒表态。

老花小花慶幸是以壁虎身爬出來,否則想必這會亦被一并帶走。

客棧被搜, 翻箱倒櫃, 一片狼藉。兵差走後, 小花疑惑,“對了, 樓上不是住着龍子麽, 怎麽沒押走那條龍。”

子談驀地現身,“官兵搜查之時, 未免打攪到主子,我施了障眼法躲過, 這究竟怎麽一回事。”

衆人搖頭。

小花帶出哭腔,“怎麽辦啊,兵哥哥們那麽兇,會不會打三三他們啊。”

“不要急,還有對門掌櫃呢。” 巧姬飄出院牆,打算求助長生鋪子,不料阿扶已混在街上圍觀的人群裏。

四人被壓出子不語客棧,鄰裏們驚訝議論發生何事,隔壁的方老板見兵差将人粗魯地往囚車上推,他拔掉手裏扳指塞到為首的将領手裏,“都是姑娘家家的,勞煩官爺下手輕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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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将看一眼扳指成色,大聲吩咐,“手腳輕些。”

三三在囚車裏瞧見站在街頭人群中的阿扶,囚車漸漸駛去,一只白鶴飛進囚車,三三瞥見白鶴左右兩扇翅膀上各寫倆字:別怕,有我。

囚車駛出春水巷,驚擾一巷燭火,阿扶道一聲重蕪。

重蕪立馬現身,“主子。”

躲在暗處的子談見重蕪離開,走到阿扶身前問:“需要我幫什麽盡管開口。”

阿扶搖頭,“一點小事,勿需幫忙,看好你家主子便好。”

客棧被貼上官署封條,瞧熱鬧的鄰居陸續散去,方老板站在客棧門前槐樹下長籲短嘆,就說槐樹不吉利,這不出事了。餘光瞥見孤零零站在街頭的阿扶,他颠着小短腿跑去,“方才聽官差說什麽刺殺世子?三三綠俏那倆小姑娘像是刺客麽,小重陽亦是實誠人,我們相識好些年,定是有什麽誤會,你與子不語一向親近,可曉得什麽。”

阿扶不料危難關頭這胖子頗仗義,安慰道:“放心,我自會救人。”

方夫人自鑫涞客棧走出,方老板與阿扶道別後,同夫人回了客棧。

“老方你将扳指送了官差?”方夫人問。

“身外之物,不忍心見小姑娘受罪。”

“好在官差沒認為你是同犯一并抓去,看得我心驚膽戰,日後可莫要沖動了,你若被抓,我和店怎麽辦。”

“我祖祖輩輩生在晏郡,春水巷住了四十年,誰不認識我,那官差是郡守侄子,來咱們店白吃白喝過,多少給些面子,夫人放心。”

——

晏郡的牢房氛圍并不好,陰暗潮濕伴着時不時嘶嚎喊冤聲。霄大小重陽被關去男牢,三三綠俏被押入女牢,好在關在一間房。

綠俏頭一次進牢房,壓抑得很,一腳踹向鐵欄杆,“不分青紅皂白就關人,掌櫃的我們要被關到何時,不知小重陽怎樣了,霄大又是怎麽回事。”她挨到三三身前,舉手發誓般:“我敢肯定霄大幹不出刺殺之事來,真的,他殺雞都不忍,每次都是小重陽代勞,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皮鞭聲痛嚎聲隐隐打男牢房方位傳來,綠俏驚呼,“呀,他們該不會對霄大小重陽用刑吧。”

三三亦擔心,“偷偷去看看,莫要現身。”

綠俏化作小鳥飛去男牢,很快飛回來。

“幸好不是,小重陽心态還好,正在吃發黴的饅頭,霄大不太好,被關在貼滿符的籠子裏,那間牢房與普通牢房不同,似是專門為妖邪量身打造。”

“看來他們已經曉得霄大身份。”三三蹙眉喃喃道。

一位獄卒走來,打開牢房門,說是郡守大人要親自提審,問哪個先去,綠俏挺身而出,“先審姑奶奶我。”

小鳥走後,三三搖響腕上鈴铛,放出幾只鬼暗中護上客棧的人,一旦有官差動手,立刻給鬧騰起來。

老花化作一尾壁虎,爬牆探監,三三讓老花去霄大那問明緣由,好在老花靈力微弱,壁虎身又小,順縫便鑽,避開滿地符箓爬到囚籠裏。

霄大一眼認出老花,他看一眼門口把守的護衛,小聲說:“危……危險,快……”

“掌櫃的讓我問你到底發生何事。”

霄大搖頭,抱頭喃喃:“是我連連累大大大家了,對對不……”

“現下不是說對不起的時候,你倒是說說怎麽回事啊,世子真是你刺殺的?”

霄大頭疼,仔細回想……子夜初刻,他獨闖郡守府腳踩一衆護衛,手撕守門的白額虎,一拳将世子身邊的獵妖師打吐血,卸掉世子小厮的腿,又折了世子的胳膊……他不曉得自己哪來的勇氣,他确實那麽做了,待清醒後,他已經回了子不語客棧,炎炎暑夏他自個兒将自個兒吓得渾身發冷,躲在廚房竈臺旁取暖……

“到底是不是你幹的。”老花催問。

霄大點頭。

“哎呦我去,你如此出息啊。”

老花又去看了小重陽,安慰人幾句又從男牢出溜爬到女牢。

三三聽了老花的轉述,蹙眉,“居然真是霄大幹的?”

老花搖尾巴,一口吞掉倆蚊子,“不敢置信,他中邪了吧。”

“沒準。”

尋梭的獄卒拿長矛敲鐵欄,瞪向牢內姑娘,“一個人嘀咕什麽。”

三三:“嘀咕着玩犯法?”

“老實些。”

綠俏被壓回來,三三又被提神,郡守大人讓人在筆錄上畫押後,三三回了牢房。

綠俏見人回來,趕忙握住人的手,“姐姐沒事吧。”

“郡守一向秉公執法,不亂用私刑,晏郡的百姓由此父母官乃是幸事。”

“都什麽時候,還誇官好,真那麽好幹嘛将咱們關牢房。我看郡守亦是個沽名釣t譽的糊塗蛋。”

巡邏獄卒又拿長矛敲,“大膽,敢诋毀郡守大人,是不是嫌自己命長。”

三三将暴怒的小鳥拉住,待巡邏獄卒走遠,一只白紙鶴飛到三三眼前。

三三眼眸一亮。

紙鶴出聲:“是我。”

阿扶。

阿扶将重蕪探來的消息說給人聽:

盛京來的世子翡,游歷至晏郡,暫住郡守府。那日翡世子游街,正好撞見外出打醬油的霄大……

此時,牢內囚籠裏的霄大又起了燒,入了夢。

春水巷李錦醬油鋪關門了,他多走了幾條街去阿南雜貨鋪打醬油,好菜要配好醬油,整個晏郡,唯有李錦醬油和阿南鋪子裏的醬油品質好,他打完醬油,付了錢舉着傘往回走,嘭的一聲,有什麽東西打在傘面上,移開傘,是一枚碎雞蛋。

霄大擡頭,望月樓二樓窗前,幾張臉正沖他笑,尤其一個玉冠華服的人尤其開心。

“霄狗剩……”

霄大見到那張臉,傘和醬油都掉了,他拔腿便跑。

一個小巷子口,他被堵住。

翡世子身邊仍跟着那個擅拍馬屁的小厮,小厮一鐵棍敲他腿上,他當即痛到單腿跪地,世子慢悠悠走來,拍拍他的臉,“好你個霄狗剩,讓爺我好找,你這怪物能耐啊,打盛京跑來晏郡,怪不得爺我找不到你。”

小厮也踢人一腳,“看着比先前壯士些,你個沒良心的,世子對你那麽好,你還跑。”

世子擰他耳朵,“多年不見,模樣倒是越來越像個人,還會狗叫吧,叫兩聲讓爺聽聽。”

陌生又熟悉的疼痛,讓霄大心頭一顫,他猛地推開世子,瘋跑起來。

“給我追,還學會反抗了,出息了,必須給追上……”

他躲在街角柴垛後,淋了好一會的雨,好在關鍵時刻一只覓食的野貓将搜尋的隊伍引開,世子的人未發現他,他方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客棧。

飄在牢房的紙鶴繼續道:“霄大先前乃翡世子養的一個……玩意。”

三三小鳥面面相觑,什麽叫玩意?

阿扶的聲音打紙鶴裏飄出來,“我讓重蕪捉了只可窺人夢境的魇蝶,你們自己看。”

一只半透明魇蝶打牢房窗口飛進來,随着翅膀的振動,灑下無數銀色齑粉,蝶兒繼續顫動翅膀,将齑粉落在小重陽肩上,落在前來親自審訊的郡守身上,最終魇蝶停在籠內睡得不安的霄大眉間。

于是凡是身上留下魇蝶粉末之人,皆瞧見了霄大的噩夢。

盛京,世子府,獵妖師牽着個五尺高的男童走進世子府廳堂,獵妖師言此乃人妖,是山魈與人結合誕下的怪物,他打村民手中買來特意獻給世子取樂。

男童脖子上圈着一圈繩鎖,四肢并未束縛,相貌兇悍,座上的世子擔憂道:“這怪物不會咬人吧。”

獵妖師摸着山羊胡笑:“世子放心,我見到這怪物時,他正被一群孩童圍着打,一點不反抗。”

世子起身,慢慢靠近男孩,而後往男孩臉上甩了一巴掌,男童哆嗦着一動不動,世子笑,“還真是不反抗。”

世子府養了個半人半妖的怪物,盛京城的纨绔子弟全來瞧熱鬧。

鐵籠內的男童見衆人圍着他指指點點,不由得後怕,瑟縮着腳步往後退,人群中有人見這相貌體型兇悍的怪物與怯懦的性子成鮮明反差,忍不住逗弄,去假山邊拾幾塊石頭往籠內砸去。

男童笨拙地閃躲,額角仍被一塊石頭砸青了。

如此多的人來捧場,世子當即耍威風,奪過護衛手中的軟鞭啪得甩在鐵籠上,“躲什麽躲,給我老實蹲着。”

男童乖乖蹲下,人群中有個性子頑劣者,集體去撿石頭紛紛往籠內砸,無數石頭砸在籠內男童身上,不一會男童被砸得鼻青臉腫,即使被砸痛,男童亦不敢反抗,頂多抱住自己的頭,透過鐵籠栅欄,男童望見人們猙獰的笑臉,聽見衆人模糊而混沌的嘲諷聲。

“白長這麽副威武樣,原是個慫包。”

“比我家那條瘸腿的老母狗還慫。”

“如此聽話,是不是讓他做什麽便做什麽,我家的豬食同狗糧吃不吃。”

有仆人端來豬食狗糧,護衛打開鐵籠一角,連盆帶糧擱進去。

世子與人作賭,厲聲叫嚣:“怪物,吃,讓相府二公子瞧瞧你否是聽本世子的話。”

男童垂頭,盯一眼盆裏發馊的殘羹剩飯,顫巍巍的手抓了把馊食,肮髒刺鼻的味道委實讓人難以入口,相府公子挑釁着,“看來并非如世子所言那般聽話麽,願賭服輸,你書房的龍須筆拿來。”

世子氣急,一腳踹鐵籠上,不解氣似得又抽出随身侍衛腰間長劍,驀地往男童臂上一戳,“吃,我讓你吃你便吃,輸了龍須筆,你便給我餓上十天半月。”

男童臂上的血汩汩淌着,他喘口粗氣,将手裏的馊食塞進嘴巴艱難地咽下去,世子當即樂了,“哈,看見沒,吃了,吃了,好樣的,吃光,整盆都吃光。”

一整盆豬食狗糧被吃淨,相府公子挨近鐵籠,好奇地盯着裏頭的男童,“你這醜八怪當真聽主子話,對了,你可有名字。”

男童怯怯擡頭,結結巴巴,“霄霄霄淩雲”。

“哎呦,長得不像個人,名字聽着像個人。”

世子捧腹大笑,“這名字聽着跟你不搭,主子我給你起個名兒,叫狗剩吧,狗吃剩下的你都吃,狗剩狗剩,好養活哈哈哈哈哈……”

“對了,光給吃的不成,喝的也得上啊,不知你家狗剩喝不喝尿。”

好獻殷勤的随從立馬捧了碗尿放籠子裏,世子大喝:“給喝幹淨,一滴不剩,狗剩給主子長些臉。”

衆人紛紛好奇這大塊頭會不會喝尿,世子見人不動,又拿劍尖往人腿上戳,見人吃痛,越發變态,劍尖于骨肉上轉圈研磨人,“喝呀,新鮮熱乎的趕緊喝呀。”

霄淩雲忍了忍,終是端起騷氣的尿碗,倏然有個沉穩有力的男音自人群後傳來,“世子近日過分清閑,太後要你抄的佛經可有抄完。”

衆人紛紛回頭,竟是國師。

國師天燼位高權重,太後皇帝皆敬重,世子不敢造次,領着衆人參拜國師後假惺惺道,近幾日謄抄佛經抄累了剛好獵妖師帶回個半妖他便請了朋友參觀解悶,這便去書房謄抄佛經。

國師一到,氣場氛圍全變,衆人紛紛散去。

國師觑一眼籠內滿身傷痕的半妖,世子移動步伐,擋住人視線,“國師來此,可是替太後來取菩提串罷,早便備好了,國師請。”

躲在假山後的幾個小男孩見大人們走光了,那籠內的大塊頭好欺負,紛紛褪褲子往籠內滋了一泡尿亦紛紛跑遠。

院子裏的人走光了,只剩鎖在籠內鼻青臉腫胳膊腿仍在淌血的大個頭男童,他扯下破爛的衣裳綁住淌血的腿,然後縮在一角呆呆望着天空一角自由劃過的飛鳥。

之後的日子,世子翡變着法子折騰半妖,最常做的是利用半妖設賭局。讓他與大狗打,與獨眼狼打,與野牛打,與老虎打,甚至與黑熊打,世子則與一種纨绔賭哪方贏,他每每賭他家狗剩贏,賺得盆滿缽滿,狗剩打遍盛京無敵手,他為此十分自豪到處炫耀,甚至圈着對方的脖子游街示衆。

半妖亦真的拼力打架,野狗野狼還好,白額虎與黑熊頗厲害,他雖打贏,卻落了滿身的傷,手指被老虎咬掉一只,臉也被黑熊抓花,他每次與野獸搏鬥都在想還有沒有命,可能上天垂憐,讓他一直活下來,盡管十分艱辛。

那次,他打贏了一頭成年黑熊,世子贏了一塊上好羊脂玉環,他得了一頓好肉吃。

兩個家仆喂食後,坐在樹下聊天。

“你說狗剩那麽厲害,怎麽偏偏怕人。”

“是啊,那五百斤的白額虎千斤重的大黑熊都給打趴下,從未見過他兇過人。”

“對呀,你有沒有發現,狗剩每次打架都不下死手,只将那些野獸打趴下,從未打死過。如此說來他是個善良的妖精。”

“有道理,我們去多給他一些水吧。”

難得吃飽喝足,重傷的霄大半昏半睡間瞧見了自己的父親,父親臨死前對他說吾兒切忌不可殺人傷人,你雖為半妖,要将自己當人看,你娘親雖是山魈,卻從未害人,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做個人……

醒來後,他又望見院角稍縱即逝的飛鳥,他突然好想有雙翅膀,像鳥兒一樣呼啦飛走,t飛去山林,飛去沒有人地方,好好的做個獸。

一日,翡世子從外頭抱了個不停嗷叫掙紮的貍貓回來,路過院子前停步,瞧一眼籠內的狗剩,看一眼屁股發紅的貍貓,對身側的小妾道:“狗剩長大了,剛來時還是個孩子模樣,現下成人模樣了,我這貓發情,狗剩也該發情了吧。”

小妾嗔笑,“世子好壞。”

當夜,世子将一個丫鬟撥了衣裳丢進籠內,“狗剩,主子我給你找了個女人。”拿棍子戳戳丫鬟的肩,“争氣些,懷了小狗剩爺有賞。”

丫鬟面無人色瑟瑟發抖縮在籠內一角,面對着面相兇悍的半妖,口中喃喃不要過來……

霄大無動于衷,世子拿棍子打他腦袋,“不是個男人麽,連*事都不會,阿清拿藥來,給牛用的那種烈藥,多拿些,不信他硬不起來。”

烈藥灑進籠內水盆裏,丫鬟跪地求饒聲中,世子淫.笑道:“喝,給爺喝了好生一堆小狗剩玩,快喝快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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