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玄青弓
第五十六章 玄青弓
“陌塵......你沒事吧？”帝晟晔走了過來, 一臉擔憂地問道。
“無事，太子殿下還去福滿樓嗎？這次，怕是要讓太子殿下陪臣喝了。”南陌塵自嘲一笑。
琵琶聲陣陣傳來, 柳悅的那句話猶在耳畔。
“南陌塵，你沒有心。”
屋內香爐燃燒殆盡，星星點點的火光明滅，終究還是熄了。
“陌塵，你別傷心, 天下的好姑娘多的是。”帝晟晔以為南陌塵喜歡柳悅, 這才如此。
“我沒傷心，只是後悔，明明我有那麽多次機會可以救她——是我不聞不問, 才将她逼到這般田地。”南陌塵追悔莫及, 張開手掌呆看着, 掌心似乎還存留着衣料餘溫。
衣料從指尖劃過，轉手又被狠狠抓住, 喜服登時被用力捏皺，帝莫麟從後一把抱住柳悅，色咪咪地盯着柳悅看：“愛妃, 朕來了。”
“啊！”柳悅被吓得臉色慘白, 掙紮着推搡帝莫麟的手。
“怕什麽？”帝莫麟将人按在榻上，燒槽琵琶落地，咣當砸出聲響, 哭喊聲不絕，指甲劃在背脊留下掙紮的痕跡, 就在最後一件裏衣要被剝落的時候，孫德祿不合時宜地敲了門。
“皇上, 出大事了！”孫德祿焦急地說道。
“帶着你的破事滾，沒看朕忙着呢嗎？”帝莫麟手下不停，怒意不掩，撕拉——薄紗裏衣被撕成碎片，如同垃圾般扔在地上。
柳悅将眼睛瞪圓，眼見着帝莫麟一手掐着她纖細的脖頸，一手扶/腰強行進/入。
“啊——”尖細的叫喊直沖人的耳膜，柳悅喉口将破，窒息和絕望一時間将她淹沒。
帝莫麟動了幾下，卻發現掌下這人疼暈過去，如同沒了聲息的木偶，他只得啐罵一句，放下柳悅，穿好衣服走了出來：“趕快叫幾個太醫過來，看看人死沒死，艹，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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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屁快放。”帝莫麟臉色陰沉，大有孫德祿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殺了他的架勢。
“皇上，東夷反了。”孫德祿面露焦急，附在帝莫麟耳邊道。
“什麽！”帝莫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先皇時不是簽了契書，說兩國之間百世不戰嗎？這怎麽...”
“皇上，皇上您快起來。”孫德祿連忙攙起帝莫麟。
帝莫麟胡亂扶了扶冠，慌亂起身：“快，快把衆卿召來。”
“皇上，衆卿家已然在殿上等着您了。”孫德祿低頭道。
“那還不快走！”帝莫麟俨然失态。
也不怨帝莫麟失态，自東夷兩年前換了個女皇，這東夷便大變模樣，前些日子與南蠻打得正歡，也不知怎的，如今調轉刀頭對準了惠昌。東夷來勢洶洶，自然把過慣了安穩日子的帝莫麟吓破了膽。
朝堂之上，帝莫麟只着私服便跑了出來。
“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
“免禮免禮免禮！”帝莫麟一屁/股坐到龍椅上，神情慌張，“想必衆卿已知是何等要事，誰能來給朕詳細說說？”
兵部尚書立即上前：“禀皇上，東夷千騎将軍淩無憂率兵橫跨越嶺山，于昨夜亥時開戰，方才消息才到。前方戰況慘烈，送消息之前，惠昌已然失了兩城了。”
帝莫麟被吓得腿軟，要不是坐在龍椅上，怕是要直接跌坐在地。
“那，那衆卿可有什麽法子解決此事？”帝莫麟扶着龍椅，說話都變了聲調。
“皇上，臣以為，應速速派使臣前往東夷求和，先皇時已簽了兩國百世不戰的契書，若我們态度誠懇，想來他們也不願樹敵。”小官自作聰明道。
“放屁！他們要是顧及那契書怎會來犯？你是還嫌現在不夠亂嗎？”乜翳毫不留情，直接罵了過去。
“皇上，臣以為眼下應當迎戰，惠昌萬裏河山，豈容他國肆意踐踏？臣願身先士卒，挂帥出征，以保惠昌平安！”南陌離上前道。
“皇上，臣甘作先鋒，緊随陌靈将軍腳步，一同護國！”萬俟昱緊随其後。
“臣請命！”“臣請命！”“臣請命......”
“陌靈将軍這是做什麽？不過是失了幾個城池，我惠昌地大物博，又不缺，他想要給他便是。可一旦開戰，惠昌就要耗費大量財力物力，得不償失。”左明出言反駁道。
“左尚書到底是仔細，人命和國疆，與您的腰包相比簡直不值一提。”洛錦書冷哼一聲。
“放肆，你這是什麽話！皇上，洛都尉也太不把臣放在眼裏，堂上公然挑釁！”左明沒料到洛錦書敢嗆他，氣得吹胡子瞪眼。
“朝堂之上，君臣暢言。臣自然是有什麽話便說什麽話，左尚書不愛聽，有本事就駁回來，只有街上的三歲小兒才這麽告狀。看來左尚書不僅說話出人意料，行事也是如此！”洛錦書十分瞧不起左明，言辭犀利，後面看戲的大臣見左明吃癟，一個個都在偷笑。
“你！你！狂妄小兒！”左明氣得憋不出什麽罵句，直想動手，忽地又想起洛錦書一介武官，又憤憤憋着。
洛錦書才不管他，轉回話頭，朗聲質問：“求和就能息事寧人嗎？”
堂上陡然一滞，竊竊私語平息，數道目光直留于她的脊背，只聽她字字铿锵。
“求和只能叫惠昌折了傲骨，失了顏面，賠去金銀珠玉、城池百姓，才能乞得片刻茍安。若是東夷想打，他今日可以打，明日可以打，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之後也可以打！而惠昌能求一次和，卻求不了一輩子和。終有一日，東夷不再滿足那些小利，而所圖惠昌江山之時，惠昌也能拱手相讓嗎？”
洛錦書行了一禮，跪地朗聲道：“臣請命，驅外敵，收失城，戰東夷，守國疆！”她绛紅官服曳地，背後議論聲又起。
“一介女子，去了能做什麽？”左明出言諷刺道。
“爝火雖微，卒能燎野。”洛錦書高舉玉笏，擡于眉心，一雙清眸直視龍顏，“若能護國，生死不論。”此言一出，滿堂肅靜。
“......好！”帝莫麟站起身來，找回自t己為數不多的意氣，“那就由陌靈将軍主帥，副将萬俟昱、都尉洛錦書随軍，率陌靈軍全軍東征。即刻出發，朕待你們凱旋！”
“臣領命！”三人齊道。
軍隊整裝待發，黑雲壓城，兵馬齊列。京門口排滿了人，都想看看陌靈将軍領着這位請命的洛都尉如何東征。
洛錦書銀甲紅袍，駕馬跟在獵影身後，擡眼便見帝元珩墨袍加身，大氅遮風，站在城門口靜靜等着洛錦書。
她立即駕馬過去，秋風吹亂了她束得一絲不茍的發，兩人隔空對上了眸，到了近前，卻不知怎麽開口。
“東征路遠，作戰艱難，你要護好你自己。”帝元珩先開了口，句句叮囑，“你不要逞能，不要意氣用事....我在京城等你回來。”他走近幾步，伸出手為洛錦書捋好碎發，觸之即離。
洛錦書的彎月弓只适于圍獵，在戰場上反顯孱弱，便沒帶着。倒是帝元珩思慮周全，他從侍衛手裏拿過一把玄墨彎弓，為戰馬上銀甲紅袍的洛錦書遞上，洛錦書眸子微顫，眼中沒有彎弓，只有帝元珩。
“此為玄青，願它能祝你一臂之力。”他的語氣猶如天氣沉悶，泛出隐忍着的不舍。
洛錦書彎下身子抓住弓柄，微啓丹唇，一句“多謝”還未說出口，卻被帝元珩扯近。紅袍在風中飄揚，秋風從二人的指尖拂過，兩人的發絲在空中拉扯，四目相對，漆如點墨的眸子泛起漣漪。
他張了張口，把叮囑咽進肚子裏，一字一句地說着：
“望卿千裏取敵首，一箭疾封喉。”
洛錦書霎時紅了眼，忍着淚不肯掉，她深吸一口氣，啞聲片刻說不出話，只好接過弓與帝元珩拉開距離。他手一空，瞬間的失落将他吞沒，秋風打透骨，他眸中的洛錦書鄭重背好弓。
沒有等到她的謝謝，只是她禦馬轉身，挺直脊背，丢下一句。
“錦書，定不負君。”
帝元珩墨眸瞬間瞪圓，快走幾步緊盯着洛錦書的背影，卻還是沒有勇氣叫住她問上一句，是不負所托，還是，不負我？
洛錦書迎上軍隊，卻發現隊伍根本沒走多少，到了近前才看見是有人擋着。
“陌靈将軍，不用管她，您就讓我随軍吧。”李聞忙道。
洛錦書掃了一眼跪在那哭哭啼啼的紅鸾，問道：“二哥，怎麽回事？”
南陌離頭疼地說道：“李軒之也想随軍，可他這個侍婢不讓，說她家公子身弱，受不住苦。李軒之執意要去，他這侍婢便攔在軍前不讓他走，我怕軍隊行動傷了她，這才沒動......”
“軒之，回去吧。”洛錦書權衡了一下，開口道。
“錦書，你身為女子尚能保家衛國，我堂堂七尺男兒，怎能躲在人後，茍且偷安？”李聞回頭怒斥紅鸾，“你不要在此處撒潑！清楚你的位置，誰給你的膽子敢管到我頭上？”他甚至心一橫，拔劍指在紅鸾鼻尖：“你若是再敢攔我，誤了行軍，就休怪我不顧及主仆情誼！”
紅鸾不可置信，帕子按着心口，只得抹着眼淚起身讓路。
洛錦書挑了挑眉，第一次見李聞态度這麽強硬。
“洛，洛都尉，請您護好我家公子......”紅鸾哭着對洛錦書說道。
“閉嘴！本公子能護好自己！你快些回府，不要在這礙我的眼。”李聞臉色難看，便也不顧情面直言。
紅鸾聞言心如刀割，卻還是伏身一禮，讓開了道。
“錦書你別聽她胡謅，都是我平日太縱着她，她行事才會這麽不計後果，誤了行軍，我的錯......”李聞生疏地駕着馬，蹙眉說道。
“無礙，她也是護主心切。我倒覺得她所言在理，你身子不好，沒必要跟着折騰。”洛錦書好心言道。
“我想幫幫你...們，我看過《五國通史》，能背下各國的地形圖，對東夷現今的幾個皇族、将領的生平了如指掌，興許能幫上你們。”李聞忙道，“我的咳疾已然痊愈，不會再犯。這些時日我也學會了騎馬提劍，雖不太熟練，但絕不會拖你們後腿！外敵當前，我身為惠昌子民，怎可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觀？就讓我盡一份力，也好心安。”
洛錦書聞言思忖片刻，看向南陌離，眼中探詢，卻見南陌離一錘定音：“也好，不過你不要逞強，一有不适就趕緊找軍醫。”洛錦書意外，回頭再看李聞，只見他淺淺一笑，一口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