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景雲青
第六十八章 景雲青
小九和親、君澤失蹤、帝昀逼宮、陌塵失聯......好在蘇婉玉反應及時, 救出了母親,暗中護送回白羽國。帝元珩單手執紙,将來信就着燭火焚了個幹淨, 将唇抿成一條涼薄的直線,極力忍耐情緒,平複着心中翻騰的巨浪。
乜翳掀了簾子進來,帶了一身風雪:“殿下,小公主......沒了。”
帝元珩不意外, 塞狄是什麽人他心知肚明。咔嚓, 帳中唯一一具茶杯被帝元珩捏碎,瓷碎紮進掌心,殷出鮮血, 他面上沉靜地可怕, 冷聲吩咐:“叫朔靈将軍進來。”
“是。”乜翳不敢耽擱, 退出去喚宋于言進帳。
“殿下。”宋于言一身銀甲,t走了進來。
“塞狄不想活命, 便也不必留他。”帝元珩眼神狠厲,語氣冷得猶如極地寒冰,“立調二十萬閣兵, 攻打西戎。”
“屬下遵命。”宋于言跪地聽令, 忙道。
“乜丞相,立即傳信給乜礽,叫他回京暫掌情報組, 盡快找到君澤。叫裴姨調動所有儲糧,三日之內, 軍需務必抵達前線。”帝元珩冷着臉甩了甩手,起身佩劍, 語速加快,“乜丞相你送完消息就立即控制漕河,各州馬道、糧道,不要讓裴姨在路上出任何差錯。”
“殿下。”祐巽易這時被藥童推了進來。
“你怎來了?”帝元珩對祐巽易很是敬重,錯愕片刻便走上前,“我想着你行動不便,一會兒再去找你。”
“我瞧着所領獎金走得急,便料想是殿下急召,自作主張叫他們推我來了。”祐巽易開口解釋道。
“也好,祐醫師,你傳信回京,急調醫師和傷藥來這兒,配合朔靈将軍攻戰西戎。”帝元珩裹上大氅,一副要走的架勢。
“殿下,如此一來,京中便無部署,如今帝昀稱帝。戰了西戎,皇位怎麽辦?”乜翳蹙眉問道。
“此事我另有打算。”帝元珩片刻不停,走到帳口,掀開簾子灌進一帳風雪,雪粒掃進脖頸,又片刻被他熱騰騰的體溫融化,他回頭看了一眼三人,眼眸堅毅深沉,“全仰仗諸位了。”
“臣萬死不辭。”三人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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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元珩深深地看了一眼衆人,目光最後滑落到地面,霎時轉入風雪,轉身掀開簾子毅然決然地走進風雪。
外面風漸大,冰冰涼涼的雪掃在臉上,将剛呼出口的熱氣凍成白霧,藍衣少年裹緊大氅,護着手中的碗加快步子走進屋裏。榻上躺着那人只着裏衣,一對淩厲劍眉微蹙,鳳眼緊閉,像是被魇住了。
藍衣少年落坐床頭,小心翼翼地将碗端出,一勺一勺将碗中的東西喂給那人,溢出一點點腥紅像是為其點彩,他拿着勺子小心刮回勺裏,再盡數喂進去。
一股腥甜入喉,那人睫毛微顫,悠悠轉醒。
睜開眼,只見一位劍眉星目的小郎君坐在床頭,正打量着自己。
“你醒啦。”那小郎君亮了亮眸子,眼中驚喜。
好俊,君澤看得愣了神。
那小郎君沖他揮了揮手,見他沒有反應,蹙了蹙眉:“怎麽回事兒?沒聽說還有毒能毒傻人啊。”
君澤連忙回神,啞着聲音發出鴨子一樣的叫聲:“嘎啊...水。”他瞳孔地震,沉浸在自己的鴨子聲中。
“哦哦。”小郎君反應了一下,才聽明白是在要水,立即起身端了過來,小心地遞到君澤手邊。
君澤震驚片刻自己的鴨子嗓,見小郎君将水遞過來又佯裝柔弱,大言不慚地眨巴眨巴眼睛:“嘎咳咳......手,我手上無力。”那說話都是氣聲,不知道小郎君是怎麽聽明白的,不疑有他,伸手溫柔地扶着君澤的下巴,将水倒了進去。
“好些了嗎?”小郎君喂完水,眨了眨眼睛問着,宛如松間清泉的嗓音聽得君澤身心舒暢。
君澤喝完了水,終于找回了自己遺失的嗓子,雖然還是沙啞,但起碼不是鴨子聲了,他半撐着身體,語調悠悠:“好多了,多謝小郎君相救。”他眸子深情地像是快化了般,勾唇問道:“我叫君澤,不知小郎君姓甚名誰?”
“我叫景瑜。”景瑜微微一笑,把碗放到旁邊。
君澤伸手捉住景瑜的手,在其掌心寫下兩個字,指腹輕掃帶過一陣癢意,他擡頭詢問:“是這二字嗎?”君澤企圖讓自己看起來人畜無害一點,溫溫地說話,歪頭沖景瑜淺笑。
“是。”景瑜乖巧地點點頭,又疑惑擡眉看向君澤,“你不是手上無力嗎?”
君澤精心調配的笑容上出現一絲裂痕,輕咳了兩聲掩飾尴尬:“剛回了力。”君澤連忙轉開話頭,捧笑道:“小郎君醫術高明,妙手回春,這麽厲害的毒都能解,不知師承何門?”
“我不會醫術,只是我的血天生能解百毒,便給你喂了幾天試試。”景瑜連忙擺了擺手解釋道。
君澤人都傻了,看着景瑜手上明顯的紗布,這才相信,難怪方才口中腥甜。
景瑜坐直身子,沒有注意到君澤的表情變化,毫無戒心地又繼續說道:“我師傅姓程,單名一個淵字,是清心派掌門。不過他老人家現在在桓城,很少回來。”
君澤終于找回了理智,先前調查過程淵,自然知道他還兼任清心派掌門的事。只是其座下大弟子甚是神秘,除知道姓景外,便再無訊息,誰知在這兒遇到了。
君澤又笑開了,清心派不問世事多年,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怕個錘子:“小郎君,那你可是他座下的大弟子?”他挑眉問道。
“你怎知道?”景瑜眼中只有訝異,此時湊了過來,“君澤你認識我師傅嗎?”
“認識,啊不不不,只是久仰程掌門已久,我一朋友倒是與程掌門認識,這才問你。”君澤臉不紅心不跳地撒着謊,笑盈盈地看着景瑜。
景瑜心中疑惑,這人怎麽總是笑着看我?
咕——
君澤動作一滞,天啊!你這不争氣的肚皮!
“餓了?”景瑜微微歪頭,随即了然,“我去給你端飯,你這都昏了五六天了,是該餓了。”
“啊,這麽久!”君澤訝然,完了,閣主那邊還未給送信,五六天可什麽都耽誤了。
“你這幾天光能喂進去粥,我都怕你餓死,還好你醒了。”景瑜又端着飯進來,邊走邊唠叨道。
嗚嗚,還有廚藝傍身,加分加分加、分?嗯?這是啥?看着眼前這一堆黑乎乎的東西,君澤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是......”君澤看向景瑜真誠的臉,就差把“你覺得這玩意兒能吃?”寫在臉上了。
景瑜也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介紹道:“這是米飯,這是炒的野菜,這是湯......你将就吃點。”
君澤吞了吞口水,再看眼前的飯,仔細辨認,好像,确實這個白些,這個綠點,這個稀一點......
君澤突然腦補出了這些天自己被喂粥的場景,嘶——闊怕,估計自己這麽晚醒,多半也有那粥的功勞在。
看着景瑜如星的眸子,君澤哪裏敢不吃?心一橫,沒事兒,反正中毒能解,有什麽好怕的?一入口,君澤的淚就下來了。
“好吃!”君澤十分激動,這一盤盤黑乎乎的東西意外地好吃,他夾菜的速度明顯加快,可禮儀尚在,配上那張妖孽的臉,竟也賞心悅目。
景瑜歪頭看得出神,正巧撞上君澤含笑的眸子。
吃飽飯的君澤又開始欠了。
“小郎君,你看我作甚?”君澤猛然靠近,噙着笑看他,“我好看嗎?”
“好看啊。”景瑜不知道君澤為什麽這樣問,重重點頭理直氣壯地回答。
君澤一愣,擡眼看他不似作假,頓時啞然失笑:“那你不會是看我好看才撿我回來的吧。”
景瑜歪頭想了想,答道:“算是,你躺在那,我一眼就瞧見你了。”
君澤頓時又笑開了花,捂着肚子大笑,眼角還擠出了幾粒晶瑩:“那我可要告你個見色起意了,小郎君,你太好玩了。”
“你既問了,我只能這般誠實答。”景瑜臊紅了臉,無措地摳了摳指尖。
君澤漸漸消了笑,歪在榻上挑眉看他:“我問什麽你就答什麽?”
景瑜撓了撓頭,略有糾結:“師傅也未教過我如何扯謊啊。”
“既未教過,一輩子用不上也是好的。”君澤眉眼帶笑,話卻正經許多。
“既你什麽都答......”君澤話又轉了個彎,沒了個正形,彎唇淺笑,“那...小郎君可有婚配?若是未有,考慮考慮我如何?”君澤下意識展開扇子,手抓了個空,又尴尬地不動聲色放下,好在小郎君沒有注意。
景瑜臉唰的一下透紅,磕磕巴巴不知道怎麽回答:“我、我雖未有婚配,但,但......”
君澤又是一笑,唇角弧度漸深,懶洋洋地截話:“當真答啊?教你一招,下次見到我這樣調戲你的,不說話就行。”他吊兒郎當地伸了個懶腰,把自己手下躲自己的法子教給了景瑜。
“那,那不禮貌。”景瑜抿了抿唇,有些認真,又忽得注意到什麽,探頭問道,“話說君澤,‘調戲’是什麽?”
君澤t的臉上又出現裂痕,可景瑜眼中探究真切,他無奈扶額,神色複雜地啧了聲:“你...沒看過民間話本嗎?”
“唔,師傅不讓看,說那是閑書,看了會亂我心智。”景瑜坐正,認真回話。
君澤大驚失色,差點跳起來,震驚地看着君澤:“那你豈不是連春宮圖都沒看過?!”
“那是何物?”景瑜面露疑惑。
“啧啧啧,我看你至多及冠,正是血氣方剛之時,竟連這啓蒙之物都未讀過。”君澤啧啧驚嘆,“難怪叫清心派,合着是清心寡欲的清心!那你師傅是不是還有個法號叫寡欲......”
“君澤!你,你別這麽說我師傅!”景瑜雖然不知道君澤在驚訝什麽,但也不傻,聽出來君澤口中并非好話,蹙眉叫他名字急忙打斷他。
君澤見他神色不對,倒也住了口,面上還是笑盈盈的:“好嘛,不說便是。”
“話說你就這般帶我來了,不怕我是壞人?”君澤費力翻了個身,托腮好奇問道。
景瑜看看他,比劃了一下:“壞人不都是兇神惡煞,面目可憎的嗎?你這般好看,也會是壞人嗎?”
“說不準呢,表裏不一的多了去了。”君澤語調閑散,似笑非笑地說道。
“師傅說相由心生,你眉眼妖冶,卻無戾氣,我覺得你不是壞人。”景瑜這般說道,恐他不信,便又強調,“我看人很準的!你要信我!”
君澤又笑起來:“這話說的,我倒要信我是個好人?”
景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蠢話,當即又紅了臉。
“臉這麽容易紅啊。”君澤拖着尾音,挑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