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彥自己沒上大學,繼父繼母不給他支付學費,通知書跟一張廢紙似的,對大學生活格外向往。

他在店裏聽年輕人們抱怨學校抱怨某不近人情的老師,談校園裏發生的趣事兒,說某個系的系草又換女朋友了,各種各樣。

林老板确實是個很合格的傾聽者,有人樂意跟他說他就安安靜靜地聽,聽完送個飲料或盤小食。

這就導致開業一個月了分文沒掙着,反而還賠了些進去。

趙如是看着收銀員放桌上的賬本直咂嘴:“林老板,您這是做慈善吧?”

不是慈善也跟慈善差不多了。

林彥把煙盒遞給她,趙如是抽一根點上火含糊道:“不行,你不能真跟名字一樣玩兒啊大哥。”

“下個月就不這麽弄了,入不敷出。”

倆人對着吞雲吐霧,煙灰缸裏塞兩三只煙蒂。

林彥在焦大寶看不見的時候,也是乖乖遵守“一天最多兩支”的口頭約定。

抽完兩支,林彥自覺按滅煙頭,看她還在吸,“啧”了一聲:“女孩子家家別酗煙,對身體不好。”

“我煩得慌。”

“怎麽?”

“她家裏人知道我們的事兒了,天天給她打電話,昨晚上哭到兩三點,我心疼死了。”

趙如是低着頭,不見平時嘻嘻哈哈的模樣,落寞的像懸崖邊棵孤零零的樹。

林彥想安慰她,不知道怎麽開口,沉默良久問:“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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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喝,等會兒有課。”

趙如是拒絕,又點燃一支煙。

煙是很能消愁的,吸進肺裏把胸腔中塞的心事都給擠出來,能痛快片刻。

她端起冰水,裏面加了薄荷汁,喝一大口,嗓子冰涼涼的,寒意沖腦門兒。

林彥看她抹了把眼角,把睫毛膏蹭花了,說:“去補個妝回學校上課吧。”

趙如是抓起包去洗手間,林彥聽她嘆了一聲,明明是口氣卻重似千斤。

等她回來又是嬉皮笑臉的,把水喝完沖林彥揮揮手:“我晚上再來。”

林彥說好,說等着她。

這麽一說他心裏也挺難受,掏出手機給焦先生發消息,發了個紅心的表情。

回複也是個紅心。

稍微好受了點兒,焦先生是最好的治愈劑。

趙如是剛走沒多久髒辮兒來了。

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看見他就煩。

髒辮兒熟練地坐到他面前,敲敲吧臺桌面。

林彥撩起眼皮瞟他一眼,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林彥,”

“喝什麽?”

髒辮兒正襟危坐:“我真挺喜歡你的。”

林彥覺得一個頭三個大,幹脆撕破臉:“怎麽說都不聽了是吧?早告訴過你我有對象,非得給你甩臉子看心裏才舒坦?”

吳遠帆沒見過林彥發火,懵完過後也血沖腦門兒——

強吻了林彥。

“你他媽瘋了?”

林彥掙脫他,抽了濕巾把嘴唇擦的泛紅充血,再厭惡地丢掉。

“你以為你以前的事兒都沒人知道麽?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裝什麽高嶺之花?”

惱羞成怒了。

林彥氣極反笑:“我什麽樣兒跟你有半毛錢關系?這是你在這兒亂吠的理由?”

他是有不堪的過去,以前有人這麽說他只能默默忍着,現在不一樣,底氣十足。

源頭是焦先生。

髒辮兒扭頭就走,落下一句“真惡心”。

林彥更惡心,嘴巴快給擦破。

坐回原位給焦嵘發消息:您的小寶貝需要您晚上來接他,一共兩個選項,A來B好,請選擇。

“等着。”

焦總回複完按下鎖屏,把手機丢小桌上。

李醫生握着球杆,眯着眼向遠看球的方向,回頭看他一眼:“罕見,怎麽想着約我打高爾夫?”

焦嵘在折疊椅上坐下,頓時矮了半截兒顯得有些滑稽。

“我聽我媳婦說林彥接了她的店,開了個酒吧是不是?挺好。”

“不好。”

李醫生笑:“怎麽不好了?”

不好,不好。

感覺他在離我遠去,感覺我快抓不住他。

感覺他正在慢慢脫離我的世界。

那種摸不到夠不着的滋味,在逐漸侵入我的神經。

令我快要發瘋。

焦嵘搖搖頭:“沒什麽,挺好。”

“我希望你說的是實話,真的。”李醫生見過多次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謊。

焦嵘笑了下,沒說話。

李軒在他旁邊的折疊椅上坐下,身體前傾兩手交扣,這是他打算問話的姿勢。

“林彥的夢魇還在發作嗎?”

“最近三個月沒有。”

他沒問焦嵘藥酒的事情,這事已經翻篇兒了。

李醫生松開雙手往後靠坐:“好,再有事記得告訴我。”

剩下半句“還是有點擔心你”沒說出口。

亦兄亦友的默契,不需要說太明白,彼此知曉就夠了。

焦嵘扶了扶眼鏡:“好。”

“沒事兒我回去給我老婆兒子煲湯了?”

焦總和他一起起身,準備去接林老板。

兩人換了衣服道別,從停車場出來一個向北一個向南分別駛出會所。

上次借用戴秘書的甲殼蟲後,焦總把那輛黑色的奔馳E級轎跑直接送給她了,甲殼蟲報廢成破銅爛鐵。

所以焦總又提了輛歐陸代替。

一般去林彥的酒吧低調的焦先生是不低調的,尤其是林彥說過有人撩他後,更加不低調。

焦先生還是一如既往的帥。

人帥車也帥,放在一起相得益彰。

焦嵘穿了件孔雀藍的襯衣,裁剪合身的休閑西褲完美展現着他修長筆直的雙腿,夕陽的餘光從葉子中間的縫隙鑽出來投在那雙手工定制的皮鞋上。

又帥又貴。

眼鏡鏈兒跟着他關車門的動作晃,晃花了周圍少男少女們的眼。

正值下午五點,人還比較多,都出來買吃的。

甚至有人拿手機出來拍照。

林彥正叮叮當當擺弄着調酒的器具,髒辮兒的話讓他今兒一天心情都不大美妙。

心裏還是介意的。

調酒師看見來人整理酒瓶的聲音故意大了些,林彥擡頭一看,別人帶來的不痛快煙消雲散。

不低調的焦先生坐在林老板面前,拉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印一個不低調的吻:“抱歉,堵車來晚了。”

調酒師很年輕,也很懂,問:“老板,這位是誰?”

林彥回答:“我先生!”

我先生,極其驕傲和自豪。

焦總被他逗樂,握着他的手問:“回家?”

林彥搖搖頭,在他耳邊小聲快速地說了下趙如是的事情。

“明天周六,回去晚點兒吧。”

焦先生點頭答應,随便找了個卡座坐下。

玩兒去只有小食,林彥出去打包兩份快餐,坐他旁邊咬漢堡。

養尊處優的胃很挑剔,林彥再清楚不過,但附近都是些小吃,焦嵘更不會買賬。

“對付一下,附近沒什麽餐廳。”

焦嵘皺了眉:“你在店裏都吃這些?”

林彥咬薯條:“嗯,有時候去對面兒面館吃面。”

“我讓人給你送。”

林彥愣了下反應過來:“心疼我呀?不用那麽麻煩。”

說了也沒用,焦總決定的事兒改不了。

趙如是來得晚,十點才進的門,挺頹,看見焦嵘愣了下才打招呼。

“你們怎麽沒走?”

林彥:“帶焦先生放松放松。”

趙如是“嗯”了一聲,去樓上換衣服。

林彥與焦嵘對視一眼,衛伐已經好幾天沒跟她一起出現了。

哎。

趙如是最拿手的《歷歷萬鄉》唱錯三句詞,換成《處處吻》又沒跟上節奏,幹脆閉了嘴,大眼兒黯淡着,撥弄吉他弦。

休息時她抓着手機記詞,背對着所有人,把自個兒隔離在一小方空間裏。

林彥過去把她手機奪過來:“今天不唱了,歇着。”

趙如是去搶,沒搶着。

“我們倆分手了。”

說完眼淚簌簌往下掉。

林彥用身子遮着她拉她回卡座,焦嵘把随身攜帶的紙巾遞過去。

林老板沖服務員招招手耳語幾句,燈光按照他的吩咐打暗了點兒,又上了他們常點的酒。

實在是難受得很,杯子也沒用,趙如是直接對瓶吹的,一口氣半瓶下去,眼神當時就迷離了。

“同性戀真他媽苦,”她說,“苦得五髒六腑都是疼的。”

她仰着頭靠座位上,一口口灌酒,吞咽不及的酒液順着嘴角流頭發裏。

“你說她怎麽狠得下心,分手這個字眼兒從遇見她開始我就沒再想過。”

“三年,整整三年。”

“我特羨慕你們,羨慕到眼紅。”

她說,他們聽着。

別人碰杯談笑,在舞池狂歡,與他們這桌的沉默完全是兩個世界。

林彥從背後把手機遞給焦嵘,另一只手把趙如是的頭按自己肩膀上:“想哭就哭,衣服不讓你賠。”

壓抑的哭聲逐漸放大。

焦嵘心知肚明地打開他手機,林彥沒設置密碼,準備給衛伐發微信。

找到衛伐,焦嵘發了一條:“小衛,如是喝醉了,你來看看。”

林彥對趙如是的稱呼是老趙,焦嵘的稱呼則溫柔些,像是長輩呼喚晚輩。

突然手機振動了一下,置頂的聯系人由“伐妞”變成“髒辮兒”。

林彥專心安慰着趙如是,沒有注意這點兒聲響。

是個很潮的swag頭像,冒出一個紅色小圓點:“那個吻的味道怎麽樣?”

焦嵘淡淡瞥了一眼側對他的林彥,燈光昏暗,他低下頭,拇指往左滑動,删除了那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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