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 16 章
山風拂過耳畔,一縷青絲飄于沈芙汐的臉頰,她感受到了一股涼意,也從衛剎的身上感受到了殺戮的氣息。
她學了幾分衛剎的狠勁用在姚玉瓊身上,可卻沒想到會被衛剎撞個正着。大抵是她惡狠狠的話刺/激到了他,這個瘋子竟在給她出主意。
沈芙汐握住匕首的手還被男人的掌包裹,掌心炙熱,燙得她心下一跳,很害怕,想掙脫卻掙脫不開,反而被他越在越緊。
衛剎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籠罩,低聲重複道:“你是喜歡先挑斷她的手筋,慢慢折磨而死,還是……喜歡給她個痛快?”
沈芙汐咽了咽嗓子,擡頭看向衛剎,試探性地拉了拉他的手,軟聲輕語,“任憑将軍處置。”
“我處置……”
衛剎垂眸,看着被沈芙汐拉着的手,半晌沒有說話。
若是給他處置,她看了可別被吓哭。
衛剎從沈芙汐的手裏慢慢拿過匕首,随意扔在桌上,他話鋒一轉,說道:“她說話口無遮掩,是該給點教訓。我的人,她也配羞辱?”
“這段時間在圍場,我可允你随意走動,你想作甚,也無需對我講,等你玩夠了,我來處置。”
衛剎看了沈芙汐一眼,笑道:“春獵,本就是要玩得開心才盡興,不必對她心慈手軟。”
他走遠了,整個人肆意狂狷,連背影都是如此。
衛剎回了營帳,換了一身勁裝,策馬進了山林狩獵,與剛狩獵回來、馬背上馱了一頭鹿的世家子弟擦肩而過。
這個點,已經有狩獵的人陸陸續續帶了獵物回來,而衛剎才入山林。
男人修長的雙腿/夾/緊馬腹,手握着缰繩,只聽馬蹄陣陣,漸遠的背影消失在綠蔭掩映的山路中。
林間幽靜深遠,啼叫的鳥鳴聲便顯得格外響亮。
蕭洵狩獵的時候,不喜侍衛跟着,他孤身一人在山林裏尋覓。
馬背之上,蕭洵忽看見灌木掩映中有一只狐貍的身影,他放輕動作,從身側的箭簍裏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之上。
他瞄準獵物,飛馳的利箭射了出去,灌木叢裏的狐貍反應敏捷,立即便掉頭跑開了。
箭落了空,驚動了獵物。
蕭洵夾/緊馬腹,手挽長弓,追了上去。
這只狐貍,他勢在必得!
那只狐貍跑得極快,蕭洵射出去的幾只箭都落了空,這便更激起了他的勝負欲,他定要獵了這只毛色豔麗的狐貍。
蕭洵追狐貍,不知不覺間就追到了一處懸崖。
他又射了一箭,但幾乎是同時,從側面也飛來一只藍色的羽箭。
藍箭射中那只狐貍。
蕭洵面露怒色,側過頭去,只見銀鞍黑馬上,衛剎昂然端坐,一身勁裝,長指搭在弓箭上,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漆黑的眸子慢悠悠掃了過來,周身散發着威嚴睥睨之态。
此人素來這般狂狷,蕭洵恨得牙癢癢。
衛剎:“這狐貍毛色好看,想必與沈家姑娘甚配。臣一時貪心,從箭下奪了陛下所愛,陛下恕罪。”
蕭洵臉上的怒色慢慢斂去,自然知曉衛剎口中的女子是誰。
沈芙汐果真沒有讓他失望。
這次春獵,衛剎帶上了沈芙汐,想來兩人早已鴛鴦交頸,情意綿綿。
也不奇怪,沈芙汐生得美,千嬌百媚,衛剎豈會不心動?男人一旦嘗了情/事,便一發不可收拾,越陷越深。
蕭洵的嘴角扯了個笑,“這麽多年了,也不見愛卿身邊有姑娘相伴,如今聽你這一說,想必與那沈家姑娘感情和睦。朕心甚悅,這只狐貍,便給愛卿了。”
“臣多謝陛下。”
衛剎長指輕輕敲了敲弓,忽然挽弓,箭搭弓弦,對準蕭洵。
他變了臉色,微微眯眼,一抹暗色在眸中湧動,他冷沉着臉,陰鸷而瘋狂,像是發瘋的野狼,伺機而動。
“衛剎!你想幹什麽?!”蕭洵雙瞳緊縮,他清楚的知道衛剎垂涎那龍椅已久,男人挽弓執箭瞄準他時,他幾乎是本能地認為這反臣要奪了他的命。
他身後是懸崖深淵,前面的路被衛剎堵住,進退兩難。
衛剎搭箭不是弑君,還能是甚!!
衛剎深邃的眸子犀利如刀,薄唇緊抿,瞄準蕭洵的弓箭沒有絲毫松動,拉滿的弦緊繃着,若這羽箭射出,力度極大。
他微微揚起唇角,凝看蕭洵。
被人追趕一路,又逼至懸崖邊,一支利箭朝胸膛射來,自懸崖上落馬墜落,這其中的滋味痛楚,真想立刻讓蕭洵也受一受。
三個月後一切塵埃落定,便沒機會再讓蕭洵出現在皇家獵場。
衛剎眼眸如箭矢般淩厲。
倏地,他弓箭一擡。
弦一松開,羽箭飛了出去,空中的一只飛鳥中箭,從蕭洵身側擦過,落到地上。
“陛下方才在想什麽?”衛剎放了弓箭,從馬背上躍下,将地上的鳥拾起,“臣只是想獵下這只鳥罷了,陛下想哪裏去了。”
衛剎就站在蕭洵的旁邊,高大的身影與他平齊,壓迫感撲面而來,讓蕭洵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蕭洵面色鐵青,手指攥緊缰繩,硬生生把怒意忍了下去。
似乎是這鳥又不合他的心意了,衛剎随手扔掉,目光漫不經心地從蕭洵身上挪開。
長腿邁開,衛剎走向那只中箭的狐貍,他駐足,緩緩蹲下身,像拎小雞一樣,提着狐貍的脖子将它拎起來,又從蕭洵身邊經過,放在馬背上。
大抵是蕭洵的聲音大了些,此時山路上突然出現兩名狩獵的世家子弟。
蕭洵遙遙指向馬背上的兩人,帶着帝王的威嚴,“你二人過來,陪朕打獵。”
那兩名世家子弟哪敢抗命,乖乖駕馬過去,伴駕左右。
衛剎利落地挽起缰繩,翻身上馬,低頭嗤笑,他本就不打算今日殺了蕭洵,只想讓蕭洵先嘗嘗這個中滋味,可莫将往事都忘了。
“陛下既有伴駕,臣便先走一步。”
衛剎給足了蕭洵面子,離開前還特意與他說了。
他手挽缰繩,将馬掉了個頭,夾緊馬腹,忽聽馬兒一陣嘶吼,飛奔離開。
塵土飛揚,一騎絕塵,矯健的身姿消失在林間。
*
黃昏時分,月上柳梢。
山林裏狩獵的男子陸續回了營地,一匹匹駿馬飛馳而過,卷起陣陣塵土。
煙塵很快散去,沈芙汐戴着幂籬,穿過往來的侍從,堅定地往一個方向去。
溪邊柳樹下,一鵝黃色衣裙的女子手中折了條嫩柳,正百無聊賴地數着柳葉,她孤身一人,似乎是在等人赴約。
待視線裏出現一抹熟悉的碧色身影,她粲然一笑,拎着裙裾飛奔而去。
兩人撲了個滿懷,久久才放開彼此。
虞颢看着戴了幂籬的女子,“好久不見,沈芙汐。”
沈芙汐将幂籬取下,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好久不見。”
久別重逢,虞颢看了沈芙汐許久,心疼地摸了摸她小了一圈的臉,眼裏閃着淚光,“這段日子定是過得不易,都瘦了。”
“我晚了一步,回京的時候,沈家已經出事了,這案子結得太快!我想救你出來,卻打聽到姚玉瓊将你買了去。”
沈家出事那段時間,虞颢随母親回了外祖母家省親,并不在京城,待她趕回的時候,已是二月中下旬,她多番打聽在得知沈芙汐的下落,但姚玉瓊卻聲稱人不在她府中。
沈芙汐知道虞颢重情義,勸虞颢莫要愧疚,對姚玉瓊折辱她的事情,只字未提。
兩人來到柳樹下,沈芙汐看着柳梢上挂的彎月,笑道:“今日你說出那句詞的時候,我便猜到了你要約我相見。”
“柳樹,黃昏,赴約。”她說道。
虞颢笑了笑,打趣道:“這般明顯的暗示,你都猜不中的話,那咱倆的交情便真的淡了。”
是啊,這麽明顯的暗示,她豈會不知?
就像是她蒙着面出現在貴女們的面前,用姚玉瓊最在意的東西,反擊過去,虞颢單在遠處看着,就明白她想作甚,幫她将氣氛烘起來。
沈芙汐:“阿颢,你能幫我打聽打聽我長嫂身在何處嗎?”
沈家被抄家流放,親眷無一幸免,自母親去世後,長嫂就格外疼她。
她被姚玉瓊買回姚府後,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
“沈家嫂嫂,她……”虞颢欲言又止,頓了頓,繼續說道:“沈大哥休書一封,還了她自由,之後王家又求了陛下,便免了這波牽連。她被接回王家了。”
沈芙汐震驚之餘又慶幸,“也好,也好,沒事就好。”
長兄皆是為了護長嫂,才忍痛寫了休書。
“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出現在衛剎身邊?”虞颢無意間看見沈芙汐進了衛剎的營帳,替她擔心,“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你怎會與他扯上關系?可是那魔頭威脅你?”
一個念頭滑過虞颢的腦海,她忽然驚訝,“他想趁火打劫,強/占了你?!”
“不是!”
沈芙汐忙否認了,與虞颢簡單說了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至于蕭洵派她竊兵符一事,她沒有和虞颢說。
……
“砰——”
華貴的營帳中,氣氛凝重,桌案上一堆堆東西被推到地上。
內侍宮娥各個低首噤聲,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也不敢喘,唯恐又惹了天子的逆鱗。
蕭洵靠坐在龍椅上,氣急敗壞,恨不得将東西全扔了,也恨不得立即将衛剎的頭砍下來,一洩心頭之恨。
“陛下息怒。”
嬌嬌軟軟的聲音在營帳中響起,女子的聲音太嬌,宛如一池春水,撩人心旌。
韓美人身姿妖嬈,一柳細腰讓人愛不釋手,她側坐在蕭洵膝上,聲音嬌軟,“陛下氣壞了龍體,可不值當,臣妾會心疼的。”
蕭洵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他搭上女子柔軟的腰,“這個衛剎,簡直是目中無人!”
想起在懸崖邊發生的事情,蕭洵怒火中燒,受不了他的挑釁和狂狷。
韓美人依靠在蕭洵的懷中,柔軟的手撫摸他的胸膛,又擡頭親了親他的下颌,“陛下息怒,如今拿他沒轍,便先忍一忍。”
蕭洵忍了不止一年,想起衛剎的狂狷,他的恨意逐漸占據理智,“誰說拿他沒轍,朕定要讓沈芙汐下毒殺了衛剎。”
對,下毒!
劇毒無解,即刻斃命那種。
蕭洵已經被氣得失了理智,也不管兵符得沒得手了。
軟玉在懷,蕭洵狠狠吻上韓美人的唇,極盡纏綿。
帳內的閑人低首退出。
蕭洵忽地扣住美人的腰,韓美人按住男人的手,潋滟的眼睛直勾人心,“別,陛下今日要去皇後娘娘帳中。”
蕭洵吻住韓美人的唇,“不管她。”
韓美人:“春獵本就是陛下與皇後緩和關系的時候,太後知曉陛下今夜宿在臣妾這邊,定會責備臣妾。”
好事被打攪,蕭洵皺起眉頭,對皇後越發厭惡了,也對太後管束有了怨言。
他起身,興致缺缺地離開營帳。
那道身影消失在營帳,韓美人厭惡地皺眉,理好衣襟,擡手抹幹淨嘴巴,眼底滑過一抹厲色,與先前的嬌柔溫順判若兩人。
夜色發沉,寂靜無聲,一道披了鬥篷的黑影出現在衛剎的營帳外,被狄奈領入帳中。
“主上。”
鬥篷落下,那張藏在黑夜裏的面容露出,不是別人,正是蕭洵身邊的韓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