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醫院
醫院
測過敏原的過程極其麻煩。
每個過敏原都要給冬澈陽的手上測一遍，皮試結束以後整個手背都會是鼓起來的大大小小的包，有的皮薄血管細的話，更是看起來青青紫紫的。
冬澈陽都經歷慣了，壓根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可陸暇的表情又冷又沉，站在醫生的面前很有壓迫感，那模樣就仿佛在逼着醫生想別的辦法，否則他能帶着冬澈陽轉頭就走。
冬澈陽輕輕眨眼，也就什麽都沒有反駁。
“平時海鮮這些都是吃的對嗎？”醫生開始仔細詢問類別，“正常的牛羊肉也沒有問題？還有部分容易過敏的水果比如毛桃芒果……”
“這些都是會吃的。”冬澈陽點頭，“沒有問題。”
“是說早上吃過雞肉條以後就過敏了？”
“但是我平時吃雞肉也沒有問題。”
醫生邊問邊瞥了眼旁邊的陸暇，發現他此時反倒是沉默下來，眉眼沉在陰影裏面，唯獨冬澈陽每次的否認才讓他的情緒得以消解。
“那就多半是調料的問題了。”醫生回過神來，“黑胡椒這些呢？”
冬澈陽微怔，“黑胡椒應該也不……”
“黑胡椒不會。”陸暇突然開口，記得仿佛比冬澈陽還要清楚，“普通的調料他全都吃過沒有問題，最大的可能是雞肉條裏面的松茸粉。”
“哦哦。”醫生詫異道，“确實很多病人會對松茸有反應……”
冬澈陽半天沒有說話。
他聽着醫生跟陸暇确定細節，很多調料品之類的東西他确實不知道，但是明明早上也沒有看到陸暇吃雞肉條，更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對這些東西如數家珍。
就連之前冬澈陽單采結束、跟節目組吃飯的菜色，陸暇竟都記得，也得多虧那時候冬澈陽什麽都吃了點，現在才能把基本的食物都排除了個遍。
最後松茸粉确定是冬澈陽的過敏物，醫生開了藥，還要給他輸液。
這樣看來暫時是沒法回去了，折騰來折騰去，又到了半下午。
醫院的溫度會比外面冷很多，還好陸暇給他帶了外套，冬澈陽穿好坐在走廊裏面，仰頭去看挂起來的輸液瓶，是四瓶大大的。
護士過來輕輕拍他的手背，想要讓他細弱的血管看得更清楚些，旁邊的陸暇頓時皺眉，差點把護士給吓得夠嗆，給冬澈陽紮完針頭以後趕緊離開了。
“四瓶啊。”冬澈陽忍不住感慨，“得輸五六個小時呢。”
陸暇摸了摸調節速度的泵頭，确認這流速不會讓他覺得疼，坐回他身邊道，“沒事。”
這大抵算得上是安慰了。
冬澈陽側頭去看，卻發現陸暇壓根就沒有因為輸液而放松緊繃，盯着他的手臂，也絲毫沒有畏懼上面密麻的紅疹，好像必須要确認全消了才行。
比起天花亂墜的言語，這種無聲的注視好像更加戳中冬澈陽的心髒。
“你是怎麽知道我吃過什麽東西的？”冬澈陽歪了歪腦袋。
“上次你跟節目組聚餐。”陸暇頓住，嗓音淡淡地，“董鏡告訴過我。”
冬澈陽眉梢微動，猜得到以董鏡的風格，大概會怎樣跟陸暇闡述，“今天我們可是跟冬澈陽一塊吃飯了”、“你怎麽不來啊多好的機會”……
但是董鏡不會單獨告訴他自己吃了什麽，其他的全都靠陸暇自己分析推測，就比如說其實不在他面前的時候，冬澈陽有非常良好的飲食修養，不管任何菜基本都會動筷子，很難看得出喜好。
也就只有今天中午突然看到自己特別喜歡的菜式，只有他跟陸暇在，才沒有矜持那麽多。
所以陸暇對他的了解，比起想象的還要更深點。
或許是通過別的渠道知道的，或許因為節目投資者的關系對嘉賓知道更多，又或者是，初次見面的那天并非只有自己心跳急促。
可不論如何，冬澈陽都覺得挺高興的，不自覺往陸暇身邊靠了些，察覺到他猝然看過來，便輕輕翹起唇角，“我覺得好無聊。”
“我去給你借個平板。”陸暇回頭看了眼，發現果然周霭急匆匆跟過來了。
聽到這話，周霭便立馬把自己的平板遞過來。
陸暇把裏面所有工作內容全部消掉，回到桌面讓冬澈陽自己玩，冬澈陽打開視頻網站，首頁推薦的就是夏季旅途景點，比如海邊或者是極地……
不知道為什麽，冬澈陽看到這種內容就會覺得很安心。
記得曾經失憶的那段時間，他表面不顯心裏卻總是空落落的，也同樣是每天抱着電腦看這些旅途景點的視頻，總覺得應當曾經也是想過要去的，甚至還做過規劃。
現在點開，冬澈陽便看得聚精會神。
陸暇掃了眼他的屏幕，濃密的睫毛似顫抖了下，卻什麽都沒有說。
兩瓶點滴輸完以後，冬澈陽的症狀果然緩解了很多，即便仍舊有些泛紅，但是那些細密的紅疹已經慢慢消下去。
太陽落山，熱氣也逐漸消散，冬澈陽紮着針頭的那只手無法動彈，冰涼涼的。
陸暇伸手碰了下，又沒有辦法再給他加衣服，眼下還有兩瓶估計得輸到晚上，只會越來越冷，便站起身準備去給他接點熱水。
“你要去哪兒？”誰知道冬澈陽立馬跟着坐起來。
“我去給你接點熱水。”陸暇示意他去看旁邊，确認過冬澈陽沒什麽事情後，工作人員便就只剩下攝影師，周霭在角落裏面打電話也沒空理他們。
而且陸暇還想去趟超市，能有暖寶寶的話當然最好。
冬澈陽想跟他一塊兒去，但是右手沒法動左手又拿着平板，猶豫了下輕聲道，“那你快點回來。”
陸暇點頭，取了紙杯去走廊盡頭接水。
水還沒有燒開，他便多等了會兒，回去的時候卻忽然聽到冬澈陽那邊傳來交談聲，居然是楚源跟蘇秋楓擔心他的情況，特地跑過來看他。
楚源對冬澈陽本就挺在意的，昨天沒能把冬澈陽及時接回來就有點愧疚，今天好不容易做點午飯吃吧，誰知道還把冬澈陽吃進醫院了。
更愧疚的是蘇秋楓，少年氣的臉蛋都垮下來，“對不起啊冬澈陽，我沒有想到你會對雞肉條過敏，我原本是怕你采訪的時候餓着……”
“沒事的。”冬澈陽笑着應答，“我只是對松茸粉過敏，很快就好。”
原本走廊都還有些冷清，但是他們兩人來了以後，反倒是突然熱鬧起來。
楚源本來就是很會照顧人的類型，知道他要輸液還特地幫他看過速度泵，知道冬澈陽完全不疼以後還有點訝異，又問他現在有沒有別的哪裏不舒服。
蘇秋楓的話就更多了，他臉型圓潤又漂亮，即便自責也沒忘記關心冬澈陽，挑着那些易過敏的食物問他會不會也有反應，還保證以後自己肯定會更加注意……
等确認冬澈陽很快就能回別墅後，他們也就放心了。
蘇秋楓很小心地碰了碰冬澈陽的手背，認真地道，“冬澈陽，你輸液的這只手溫度好冷，等到晚上肯定會更冷。”
沒等冬澈陽回答，他伸出自己的手晃悠兩下，眉眼彎彎，“我體熱，要不然我留下來陪你吧，實在不行你握握我的。”
很顯然他是開玩笑的。
蘇秋楓少年氣重，可從他遞雞肉條開始，就知道他絕對腹黑聰明，有時候甚至都不覺得他是來找對象的，更像是來戀綜找樂子的。
【靠靠靠！戀綜的那種感覺來了】
【蘇秋楓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吧】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就敢說讓冬澈陽握他的手】
【我的媽呀！直球小狗瘋狂出擊】
【天啦，我都不敢想象要冬澈陽答應會怎麽樣】
【這節目第一對暧昧關系要出現了嗎？】
大約是突如其來的場面沖擊到粉絲，直播間瞬間沸騰。
但更激烈的還是反駁抗議。
【不是！要是這都能算暧昧關系的話，陸暇跟冬澈陽的怎麽算？】
【現在蘇秋楓只是直球而已，那陸暇豈不是要翻天？】
【節目第一天跋涉千裏去接冬澈陽的是他吧？陪着冬澈陽在荒郊野嶺露宿的是他吧？給冬澈陽做飯的是他吧？強行拽着冬澈陽來醫院的還是他吧？】
【這才叫真正的暧昧好嗎！其他人在陸暇的面前全都弱爆了！】
【所以關鍵時刻陸暇去哪兒了！】
【等等！陸暇把熱水接完回來了……】
陸暇才剛走近，聽到冬澈陽含着笑意道，“不用啦。”
“而且我還有兩瓶就輸完了，應該很快就能回別墅，你們要是有事的話可以先回去，有陸暇陪着我就行。”
說完如有所察般，回頭正好撞見陸暇的目光。
陸暇冷峻且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那張鬼斧神工般無可挑剔的臉慣常沒有表情，漆黑的眼眸深深的，什麽情緒都無法讀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