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兇殺
兇殺
等李璧月醒的時候,已是下午。
她起床洗了把臉,見高如松和夏思槐都已侯在門外。
兩人昨日調查東瀛女子之事,到今天上午方回。聽說府主受傷的事情,大為焦急。
見她出來,兩人一起跪下道:“府主,屬下昨晚未能及時回返,竟然致使府主受此重傷,請府主責罰。”
“無妨,而且我的傷勢并無大礙。”李璧月輕輕扶了扶腕口,問起正事:“你們二人,調查一日一夜,那東瀛女子可有消息?”
兩人搖頭:“我二人昨日已經帶人分頭走訪海陵海岸線附近的村莊,多方打聽,并沒有陌生女子的消息。”
李璧月蹙眉道:“按理來說,海船進水,那東瀛女子必定無法在海上生存,應該會上岸到附近村落尋求庇護才是。她既然是異國之人,服色與語言不通,沒道理會毫無消息。”
除非,她漏算了什麽。
高如松見李璧月神色晦暗不明,開口道:“府主,t要不我們擴大搜索範圍。這一帶海岸線漫長,說不定那女子上岸的地方并非海陵——”
李璧月搖頭道:“不,昨日海陵方縣令曾言,此處是南北洋流彙聚之地,在大海之上,想以人的力量想抵抗潮汐與洋流是不可能,她如果沒死,必定是在海陵上岸。也許她這兩天已經混入城中,我們不妨先等等方縣令那邊的消息,若是查無實證,再做打算。”
如今最糟糕的情況,恐怕就是那日海潮過大,那東瀛女子溺死在海水之中。若真是如此,只怕佛骨舍利便如滄海遺珠,再難尋蹤跡了。
李璧月覺得,她的運氣并不會這麽差。她重新望向兩位下屬:“你們兩人昨夜宿在何處?”
高如松道:“屬下從那日發現扶桑大船的所在率人向南搜尋,晚上在海陵縣東南的李家村歇腳。”
夏思槐道:“屬下率人向北搜尋,等搜完天色已經晚了,便在附近的水月寺休息了一晚,今早方回。”
李璧月挑眉:“可有人證?”
兩人皆道:“有,我二人昨日各帶了幾名士兵一起行動,昨晚也都在一處。”
李璧月:“你們二人随身攜帶的玄劍衛腰牌可在?”
兩人異口同聲:“在啊。”兩人都有些奇怪,不知李璧月為何有此一問。
李璧月道:“昨夜有人持玄劍衛的腰牌出城,我疑心我們承劍府內部或許有奸細——”
高如松和夏思槐對視一眼,各自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猶疑的目光。
李璧月見兩人神情不似作僞,內心浮現一絲憂慮。昨日那小寒閣的人持承劍府的令牌出海陵城門,如果事情真的出在高如松或者夏思槐的身上,事情反倒簡單,可是如若不然,此事複雜程度,更在她原先設想之上。
她想到什麽,道:“高如松,你去将我們承劍府所有玄劍衛的名單拿過來,不僅是要現在的名單,往前推六十年的名單也一并取來。”
高如松雖知道李璧月多半是要調查奸細的事,還是忍不住道:“府主,就算有人六十年前曾經是玄劍衛,如今也是一耄耋老頭了,我們需要調查這麽久遠嗎?”
李璧月道:“少廢話,去将名單檔案取來。”
“是。”
這一中午李璧月沒有繼續出門調查,而是在書房翻了整整半日的卷宗。直到下午時分,她打算出門再去見一見方縣令,去一問海陵城這兩日調查的結果如何。
這時外面驿卒來報:“啓禀李府主,‘福海號’林家的掌櫃林鎮有要事求見李府主。”
李璧月問道:“是為了什麽事?”
那驿卒道:“據說他的獨生兒子林允今日中午被人所害,林老爺特來求李府主,希望李府主能找出兇手,幫他的兒子報仇。”
“什麽?林允死了?”昨日在海市拍賣會上,林允的坐席就在她的左側。那位林家少爺生得也算五官端正、風姿挺秀,不像是短命的面相,沒想到竟會橫死。
高如松向驿卒斥道:“讓他走。這等兇殺案,自有地方上處置。這也來找我們府主,難道海陵縣的捕頭衙役都是吃幹飯的嗎?”
驿卒道:“林老爺說殺他兒子的是個高手,覺得海陵縣的那些衙役不頂事。又說李府主武功高強,斷案公正嚴明,定能查清真相,将兇手繩之以法。”
高如松道:“我們府主日理萬機,如今佛骨舍利的事情都沒有着落呢,哪裏有空去管這事……”
李璧月一瞥眼,制止了他,道:“此事蹊跷,我去看看。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去。”
地方上出了兇殺案,方縣令多半也是要到場處置。她此刻去縣衙多半也是要白跑一趟,不如去林家便宜。
而且她有種直覺,這兩件事說不定是一件事。
林家的大宅位于海陵城東,雖為商賈之家,宅院卻修建得古樸風雅,頗類園林。林允所居住的荷風苑位于大宅的西南角,與主宅相距甚遠。
房間之內,林允的屍體仰面躺在地上,殷紅的血從胸口流出,洇在青石地板上,凝成黑紫之色。他手裏還握着一支金鑲玉步搖。
李璧月辨認了一會,似乎正是昨日海市拍賣會上的那支金雀翠翹玉步搖。
方知縣已經到了一會了,正命仵作驗屍,見到李璧月連忙行禮:“李府主。”李璧月微微颔首。
片刻之後,仵作便已驗屍完成,方縣令問道:“結果如何?”
仵作道:“林少爺是被人一刀貫胸殺死,對方應該是一名熟手,出手很利落,傷處在要害,一擊斃命……應該是早有蓄謀,兇器是刃口較細的長刀或者長劍,這種劍比較少見……”那仵作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着,他目光瞥到李璧月身後的夏思槐,似乎發現了什麽:“這位官爺,你的劍……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夏思槐不明所以,轉頭望向李璧月,李璧月點了點頭,夏思槐便将佩劍接下,遞了過去。
那仵作将劍身抽出,又與傷口比對了一下,道:“嗯……那兇手所使用的兵器這把劍的形制極為類似……”
李璧月眯起眼睛,露出頗為興味的笑容。夏思槐的佩劍是承劍府玄劍衛的制式武器,玄劍衛人手一把。如果是這樣,這殺人兇手說不定與承劍府有關。
昨夜有人拿承劍府的令牌出城,今日又有人用承劍府的制式長劍殺人行兇。再查下去,哪天查出她自己是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也說不定。
方縣令聽了仵作的話吓了一跳,急忙道:“胡說八道……這可是承劍府的玄劍衛……兇手的武器怎麽可能與恰好與承劍府的劍衛武器一樣呢?”
李璧月道:“無妨。這倒是條有用的線索。不過此事極可能牽涉到我承劍府,我希望這樁案件交給我來辦,方縣令從旁協助,不知方縣令意下如何?”
方文煥一聽此事可能與承劍府有關,便知此案他多半是辦不了。李璧月肯主動接過這燙手山芋,他自然是求之不得。點頭道:“如此就偏勞李府主了。”
他又道:“對了,李府主,還有一條線索,這張紅箋是我剛進門時在門口撿到的,不知是否與本案有關,李府主可以參詳參詳。”
方知縣遞上來一張短箋,李璧月伸手接過。
這是産于蜀地的薛濤箋,色澤深紅若胭脂,題着一行小詩:“情因金玉朽,樂極還自悲。君恩不能久,一如秋草衰。”
李璧月心神一震,這短箋上的字跡她曾經見過。那是在扶桑使團的船上,那死去的遣唐使滕原野身邊也有一張詩箋。
她心念急轉,望向林鎮:“事情是如何發生?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你兒子被人殺死的?”
林鎮抹着眼淚道:“如何發生……今天午飯後我母親忽然心神不寧,一定吵着要看孫兒。她老人家最近卧病在床,因而命身邊的丫鬟月娘來荷風苑,讓允兒去給老夫人請安,誰知月娘來荷風苑,便見到允兒躺在地上,被人殺死。”
李璧月問道:“家中財物可有失竊?”
林鎮道:“已經命人清點財物,并無損失。”
李璧月:“令郎可曾與什麽人結仇?又或者是你們林家生意上的事得罪了人?”
林鎮道:“犬子一向安分守己,我林家生意上也一向是本分經營,誠實守信,從來不與人結仇。”
李璧月道:“既非為財物,也非是仇殺,那便是情殺了。林掌櫃,令郎最近結交了什麽樣的女子,你知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