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罰跪
罰跪
周淮趕到正堂之時天色已經不早了,古樸簡潔的廳堂上一左一右坐着兩人,一看便已等候多時了。
他腳下加快了些速度上前行禮。
看到周淮孤身t一人前來,李冠玉臉上便不怎麽好看,成婚頭一日不見李今纾人影,她冷哼一聲不滿的斥責道:“沒有規矩。”
李冠玉本不是在說他,但周淮頓了一下,薄唇微抿,徑直走到兩人面前,提了裙擺直直跪了下去。
新婚第一日見長輩總是要行大禮敬湯茶的,而他來得遲了,也該拿出些态度。
“好了,起吧。”
喝了茶,李冠玉神色稍霁,擡擡手叫了起。
周淮起身,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錢氏的肚子,這個世界懷孕生子是由男子來完成的,周淮雖然早已知曉,但親眼見着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只見李錢氏肚子微微隆起,随着行動間略有不便,觀其神色,卻是清俊明媚狀态極好。與女子懷孕不同,這裏男子懷孕之時雖有所負累,但更多的卻是孩子帶來的好處。
繁衍生息,誕育生命自不必說。
便如所見,這懷了孩子的男人若是将養的好了,整個人的狀态更上一層樓不說,更是有自內而外的特殊氣場,不自覺的吸人眼球。
女人生孩子他知道,如今見着男人生孩子他卻不免有些好奇,這孩子究竟要怎麽生下來?
難道開膛破肚嗎?
周淮下意識揮掉腦海裏的可怕想法,收斂心神看向在上方坐下的兩人。
少年夫妻共白頭向來是人們所追求的,但李家卻有些不同,只因這錢氏是續弦,年歲尚輕。
錢氏名喚錢多多,是鎮上錢秀才家的庶子,時下文人地位高,可錢多多出生時李秀才已經年近古稀,家裏養着一二十口人,俱都成了販夫走卒之輩,早就沒了讀書人的風骨,聽其名諱便知,錢家缺錢。
所以才會被李冠玉以高價聘禮娶了回來為繼室。
如今他二十八歲,已生養了一個十二歲的女兒,如今肚子裏又揣了一個。
新夫郎入門,這公公卻懷着身子,怎麽都是不好看的。
注意到周淮的視線,錢多多臉色一沉,多了幾分難堪。
他的視線掃過男子身量,張口便道:“按理說你是新入門的夫婿,我本也不是你什麽正經公公,不該多說什麽,但你是我點了頭納進來的,我便也厚着臉皮提點你兩句。”
“纾兒是金尊玉貴養大的,本是有大好的前程,如今一遭逢難難免心性左了些,你為人夫郎,要多擔待。”
周淮垂眸躬身聽命。
沒有聽到回複,錢多多眉頭一皺,旋即想到他是個啞巴,訓斥的話噎在喉間。
當初妻主說要給李今纾定下這門親事他便不想同意,是妻主說尋個好拿捏的男子,也讓李今纾收了那心氣,以後才好過日子。
看着男子長身玉立的好身段,他神情稍展,身段是好身段,只是若不能為妻室所用也是無用,他帶着些不滿開口,“我聽說昨晚纾兒沒回房睡?”
新婚之夜不見妻主,對于男子來說總是一番羞恥之事,畢竟連新婚之夜都不露面,可見此男子對妻主沒有吸引力,也可見他在妻主心裏的地位。
被這般點了出來,周淮面色帶了幾分尴尬卻沒有動作。
錢多多也并不期待他有什麽回應,直言道:“既嫁入我李家,為人夫郎首要任務便是為纾兒延綿子嗣,纾兒冷情,你也該主動些.......”
聽着這般話語,周淮臉色泛起了些許紅暈,眉眼微挑,想到了今早李今纾的态度,一時間便出了神。
錢氏看他沒有依言應承的意思蹙眉警告道:“你莫以為纾兒如今傷了腿,你便看不起她,當知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纾兒雖說傷了身子,但怎麽說也是正經的秀才娘子,并不算埋沒了你。”
看他仍神游在外,李冠玉不滿的冷哼了一聲,只覺得他似是有氣性,與李今纾一般的不肯伏就,“今兒請安來遲,不侍妻主,不尊母父,去祖宗面前醒醒神罷。”
這聲讓周淮回過神來,他茫然的看了一眼上首兩人不滿的臉色,頓了一下,還是行禮出去了。
周淮走後,李冠玉不滿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本來看他是個乖覺懂事的,如今看來,還得磨磨他的性子。”
“妻主何必動怒,這孩子剛入門,定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你又何必吓他?”
“我得讓他知道,入我李家的門是他畢生的福氣,哪裏容得他看不上我纾兒!”
錢氏搖了搖頭,朝着一旁伺候的元寶使了個眼色,元寶心領神會,出了門便朝着青竹院走去,一路上緊趕慢趕,卻在拐角處被人一拉硬是拽到了一旁。
“爹叫你去幹嘛?”李今朝看着他來時的方向,好奇問道。
“哎呀三小姐怎麽在這兒呢......”
“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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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夫郎受罰的消息一經入耳,李今朝就迫不及待的去看笑話,去祠堂轉悠一圈沒甚意思,眼珠一轉就朝着青竹院走去。
李今朝二話不說直接進了書房,看着正在用膳的女子,立即嗤笑出聲,“大姐姐倒是悠閑,莫非不知你那夫郎被母親罰跪了祠堂?”
“新婚第一日被罰,在咱們村可是少有聽聞,也不知這姐夫是怎麽觸怒了母親大人。”
“說起來也是奇了,這不會說話還能惹得母親生氣,你們可真不愧是一家子啊。”
說着,李今朝忍不住笑出了聲,“大姐姐,你當真是娶了一個好夫郎啊。”
青木眼看着李今纾放下筷子,那被擺上桌子的清粥小菜就動了一口,臉上不免有些焦急。
姑娘已經好幾日沒怎麽用飯了,今兒好不容易有了些胃口肯用飯了,竟又被三小姐擾了。
她忍不住開口道:“三小姐好生不懂規矩,我們姑娘正用膳呢,你怎可硬闖?”
對于新夫郎罰跪祠堂,他絲毫不覺得那算什麽要緊事,本就是強塞進青竹院的,又不是他們家姑娘心愛的男子,罰就罰了,有什麽可拿出來說的?
李今朝眼珠子轉了轉,看着李今纾的神色,試探道:“那可是你的新夫郎,大姐就這麽狠心讓他在衆人面前丢臉不去管他?”
屋內安靜了下來,兩人的視線都在李今纾身上,她緩緩擡眸,冰冷的眸子落在李今朝身上,“出去。”
李今朝讨了個沒臉,面色頓時一沉,可看着李今纾同樣難看的面色,又轉而調笑道:“可憐那小夫郎哭的梨花帶雨,自家妻主卻是個狠心無情的人......”
“青木。”
李今朝:“......”
離開青竹院,李今朝撇了撇嘴晃悠悠的往錢氏的觀雨堂走去。
“爹,聽說娘罰了李今纾的夫郎?”她滿是驚喜風風火火的闖了進去。
那李今纾向來不尊父親,這些時候更是變本加厲,他早就看她不順眼了,若不是爹從中作梗,她肯定要她好看。
如今娘竟然親自罰了李今纾新入門的夫郎,當真是大快人心,這夫郎,她沒白幫娶回來!
“爹,你是沒看到李今纾那張臭臉,聽說這事氣得筷子都摔了......”李今朝進門便軟着身子往椅子上坐,提起這話臉上更是笑意不斷。
“胡說什麽?”錢氏動作一頓,擡頭看向女兒斥道:“那是你姐姐,你豈可無禮?”
李今朝滿不在乎的拿了桌上的茶點來吃,“我就是看不慣她一副清高自傲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模樣,她敢跟你作對,我就讓她不得安......哎哎哎,爹,你幹嘛?”
茶點掉落在地上,只見李今朝捂着耳朵連連叫疼,錢氏的聲音在上方響起,“長本事了啊,平日裏見你常與長姐嗆聲便算了,如今看來是越發不成樣子,你現在就給我去書房好好讀讀那聖賢書,也好叫你知道長幼有序。”
李今朝疼的直掉眼淚,聽到這話委屈又震驚的看向錢氏,“爹,你到底知不知道誰才是你親女兒,你還站在她那邊!”
錢氏看着眼前的孩子,他又何嘗不知李今朝是為了他才這般行事,也正是知曉她一片心都是為着自己,這才始終未舍得重罰,卻不料她竟越發跋扈,整日裏只想着與長姐較勁,絕不可再放任了。
他松開手,在李今朝身前蹲下,看着她委屈的模樣,伸手為她擦去淚珠。
“你別看你長姐像是個渾身長滿了刺的刺猬誰都不放在眼裏,但她不過是年紀小,驟然經歷這般要命的事,數十年寒窗一朝成空,她的心裏也不好受,你又何必在這個時候戳她心窩子,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姐姐了?”
幼時李今朝常常纏着李今纾玩,縱使學業忙碌,但兩人同處一室,一人讀書,一人吃點心,那也是相得益彰。
“誰,誰喜歡她!”李今朝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堅定的否認,“我怎麽可能喜歡她,她讓爹爹受委屈,我就揍她!”
“越說越不成樣子了,李今朝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亂來,我就把你送到學堂裏去,讓學堂夫子好好教教你。”
“爹,你有我,有娘親的疼愛,何t必受那窩囊氣!”李今朝實在不理解她爹,委曲求全有什麽好?
“是,爹有你,有你娘親,可是你大姐也是你娘的孩子,家和萬事興,你我尚且有拌嘴的時候,莫非爹也是在受你的窩囊氣了?”
看李今朝還要多說,錢氏起身斷然道:“好了,我與你大姐之間的事爹有分寸,你專心讀書,以後不可再摻和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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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此處的熱鬧,青竹院內,李今朝損了她一嘴樂滋滋離開了,屋內卻安靜了下來。
“姑娘,別管三姑娘亂說的話,再用些飯吧?”
青木雙手遞上筷子,李今纾卻擺了擺手,讓人把飯撤下。
見狀,青木簡直對李今朝恨得牙癢癢,他們就是見不得自家主子好,一個接着一個的來打擾主子用飯。
“那少夫郎那兒姑娘可要去瞧瞧?”她揣度道。
李今纾眉宇間滲出冷意,眸子擡起露出興味,朱唇輕啓,便聽她道:“告訴廚房,今兒沒他的飯食。”
“姑娘?”青木驚訝開口,姑娘從來不是無故為難他人的人。
想到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她挑了挑眉,不知他聽到這個消息是否會傷心,但她絲毫不介意做些落井下石的事。
“也得讓他知道,這李家不是他該來的地方。”李今纾淡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