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沖動

沖動

周淮不知女子已經醒了, 小心翼翼的收拾着地上的紙張,走到書桌旁,剛要去點燈就被一雙手拉住。

“我家夫郎當真賢惠, 入夜了連個燈都不舍得點麽?”李今纾扯着男子入懷,眷戀着窩在他的頸窩,呼吸着獨屬于周淮身上清冽的氣味。

而今日,這氣味中還夾雜着一絲淡淡的藥味。

她眸光閃爍,意有所指道:“夫郎喜歡孩子嗎?”

周淮不知她怎麽又提起這事,心裏覺着或許是成親日久,她心裏總也盼着, 想到這裏, 他的心中更是愧疚,他點了點頭, 又想到女子看不到, 便在女子身上寫道:“喜歡的。”

得到這個答案,李今纾顯然并不滿意,他既然喜歡孩子,為何不願與她生孩子,越想越是憋悶, 李今纾就着男子光滑的脖頸下口, 狠狠咬了一口。

“嘶——”周淮倒吸了一口冷氣,疼痛讓他握緊了拳頭, 他不明白, 妻主為何生氣了?

“你既喜歡孩子, 可甘願給為妻生孩子?”

女子松了口, 埋在他頸間,氣聲開口, 他的心中一動,情到濃時,這般言語也算趣味,看不清女子神情。

他誤以為李今纾在與他調/情,他不想掃興,便順從着勾起女子下巴,細細密密的吻着她的耳邊,一只手繞到背後,寫道:“周淮甘願,周淮這就給妻主生......”

伴随着男子低沉的輕呼,暗夜裏李今纾眸光格外冰冷,隔着夜色視線落在男子身上,她第一次感到心寒。

他為何能面無表情的說出這樣哄騙人的話?

“當真要生?”

她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危險的味道,周淮渾然未覺,就在他應下的下一刻,他被扯着袖子推開,“去洗幹淨。”

女子的聲音帶着幾分不近人情,他看不清她的表情,聞了聞自己身上,除了些青草味道并無什麽其他的,她這是嫌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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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時候被踹下去趕去洗澡總是不爽的,但他再不爽也只能忍着。

再次回到屋子的時候,屋內已經點了燭,他穿着一身幹淨的純白裏衣,襯得人唇紅齒白好不惹人。

屋內仍是那般安靜,回到了卧房,李今纾坐在床邊手上捧着書看,全神貫注沒有一絲分心,他就站在這裏,她就像看不到一般。

周淮等不了了,自己爬上了床依偎在女子身旁,手上不怎麽老實的在被子下挪動。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壓着胳膊動彈不得,不知李今纾何處找來的繩子死死捆着他的手腕,正正好懸挂在床頭。

李今纾面色冰冷,她不想再聽他說些哄騙人的話了。

周淮臉上露出幾分慌亂,女子已經快速撩動他的情緒,沒有一絲溫存。

這一晚,李今纾只問過他幾個問題,都是關于孩子的。

“夫郎要給我生孩子嘛?”

“夫郎要給我生幾個?”

“說話啊,你怎麽不說話,周淮,你不是會寫字嗎,寫啊,寫到我的身上,你動啊——”

他被綁着手,落不得字,只能任由她這般不講理的摧殘追問着。

女子這般無度的索求讓他來不及反應,周淮心中慶幸,好在今日喝了避孕湯藥,如此才能無所顧忌。

看着李今纾這般模樣,他心中又有幾分不安,總覺得她像是知道了什麽?

事後,李今纾拿了衣裳随意披着,周淮睡眼惺忪,下意識想去抓她的衣擺,然而手上被縛着根本動彈不得。

他想問她要去哪,想要她解開繩子,但她卻沒有回頭看一眼他的央求。

大門關上,屋內陷入了沉寂,周淮看着手腕上磨得通紅的肌膚,移動着身子緩緩靠近。

好在他牙口好,費了半天勁可算是解開了,他活動着手腕,想着妻主為何忽然這般。

他想不明白,身子的疲累讓他起身匆匆洗了便沉沉睡去。

翌日,周淮服用湯藥前特意問了賀陽,賀陽一邊幹着活一邊答道:“沒有啊,奴行事少夫郎還不放心嗎,不會有人察覺的,大小姐從不涉足竈房,更不會察覺。”

回到小院,周淮見到了傷愈恢複的青木,他報信回來之後滿身的傷,李家給她放了幾個月的假讓她高生修養。

如今身子已無大礙,她便迫不及待回來伺候。

看到周淮,她愣了一下,恭敬行禮。

她自然聽說了周淮的事,經此一遭,少夫郎與大小姐的情誼遠非往常,她自然要多敬着些。

看他端着飯菜過來,連忙打簾讓路,周淮提着飯菜進入書房,看到李今纾又在讀書,他把飯菜擺好才去請人。

白日裏李今纾不似晚上那般情緒外露,用飯時看着也如同往常,周淮卻敏感的察覺到她有些不同了。

“如今我已傷愈,過些日子就要回書院讀書,如今卻還有一樁事未了,等會要出去一趟。”

周淮一愣,停下碗筷看過去,她要回書院了?

也是到這時他才想到,她不是整日耽于閨房之樂的普通人,她是有着自身抱負,想要走科舉仕途的秀才娘子。

如今她腿傷好了,自然要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走接下來的路。

然而他才新婚,她要離家,總是有幾分舍不得的,但他知道,他攔不住她,也不能攔她,他要讓她無後顧之憂的去讀書,不能擋着她的路。

因此他只是凝神望着她,一副以妻為天,聽憑吩咐的模樣,看上去,沒有絲毫不舍。

“你……想要我回去書院嗎?”

李今纾等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

周淮看了她一眼,眼睫微顫,卻不肯移開視線,他輕輕點了頭,李今纾神色複雜極了,她都要離家了,他竟當真沒有絲毫不舍。

“罷了。”

李今纾不再說話,自顧自用着飯,不再看他。

“下晌我要出門,你随我去嗎?”周淮出門之際,李今纾看着他的背影,還是張口問了。

雖然兩人之間有些隔閡,但關于她的一切,她都沒想着瞞着他。

日頭升高又落下,天便聚起紅雲時一輛馬車從李家駛出,周淮看着主位上神色凝重的女子,朝着外頭看了看。

他并不知道她要去做什麽,但他毅然決然跟着來了。

這些日子,劉清羽備受折磨簡直夜不能寐,她每日都在等着,等着李今纾的動作,她自認行事缜密,李進球不可能拿得到證據,到時候此事蓋棺定論,就再也翻不出波浪了。

然而她沒有任何動作,讓她心中不禁思索,莫非她并不知道這事?

就在她糾結之時,李家大擺流水席,竟傳出李今纾腿傷已好的消息。

她再也坐不住了。

李今纾怎麽能好呢,她若繼續走了科舉路,以後此事定然瞞不住,到時候就不是這麽簡單了……

所以她修書去信給李今纾遞了消息,約她傍晚到家中一見。

劉家就在隔壁村子,遠遠望去一個破敗的小院子,裏頭不時傳出搭話聲,兩人進到院中,就看到劉清羽拿着鋤頭在院中菜園忙活,衣擺一束,看上去沒有一點秀才娘子的模樣。

院中人很快便發現了兩人,劉家爺爺招呼着她們進屋,劉清羽也放下了手裏的農具,親熱道:“李師姐總是這般準時。”

看到李今纾行動無虞,她眸子深沉了幾分,口不對心道:“師姐當真傷愈了,恭喜師姐。”

說話間幾人已經到了書房,t一間堆滿了雜物,僅有一張桌子和一箱子書籍的地方。

劉家爺爺送來茶水花生,招呼劉清羽好好招待人家便又出去接着劉清羽方才做的活計忙活起來。

劉清羽搬來幾個凳子,幾人圍着書桌坐下,對于劉家,李今纾也算頭次登門,她自是知道劉家不富裕的,但卻不知她的家中會是這麽貧瘠。

“過些時候要收麥子了,如今趕着家中菜園裏翻翻土,也好種些菜來吃,阿爺總是閑不下來。”

李今纾看着她拿出一張契子,上頭是關于詩文出書的盈利分潤,她道:“李師姐,那書如今已經寄放在書肆販賣,可以說日進鬥金,若你同意,簽了這契子就可以白拿一成分利,此等契子還有其他共同出文章之人一同分利,所以只能給師姐這麽多利。”

李今纾沒有動作,屋內安靜了下來,周淮的視線在契子上看過,上書月餘利潤足有上千兩。

錦山縣文風興盛,以劉清羽如今的名聲,此書往後還有得賣。

他從來不知,原來讀書考取功名,賺錢會這般容易。

與她們相比,自己做些小生意賺的,當真是九牛一毛,不怪乎士農工商,讀書人瞧不起商人,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倒忘了,這樣一筆銀子在我這等人家來看是一筆大到可以解決一家困境的銀子,但在師姐眼裏,只怕九牛一毛。”

她苦笑一聲,擡起頭,眼中有不甘,有譏諷,“可是憑什麽我辛辛苦苦掙紮在溫飽線,而師姐你就可以輕輕松松擁有一切?”

“好的家境,好的老師,不離不棄的夫郎,享用不盡的富貴,憑什麽?”

劉清羽驟然癫狂,周淮吓了一跳,桌子被拍的發出響聲,他擋在李今纾身前,防備的看着她。

然而下一刻,就見劉清羽擡起頭忽然變了一副模樣,她起身伏地跪下,臉上盡是悔恨,顫聲道:

“師姐,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考場上用了你的詩文,可我若不能考上秀才,今年家中就沒錢供着我了,我就要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師姐文采斐然,我一輩子也做不出那樣的詩,我也沒有想到,偏偏就那麽巧,就考了那樣一個符合的題。”

“師姐,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只要師姐能放下此事,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李今纾神色複雜的看向她,以她的才學,哪怕詩文稍顯薄弱,此番必也會取中,如今有詩文加成,她便得了好名次,但為此卻髒了自己的手。

她問道:“你害我時可曾想過留我一命?”

那時剛落過雨,溝壑極深,若當真失足滾落,性命難保。

是她在滾落時抓住了中間的樹根,才沒有立刻滾落下去,迎面卻見那馬瘋了似得朝着溝壑裏跑,正正好踩在她的腿上。

當時她以為驚馬,如今看來......

“師姐,你原諒我好不好,以後我們還和往常一樣,一起走那仕途,我定以師姐馬首是瞻。”她膝行兩步,姿态放的極低,抓着李今纾的裙擺央求。

周淮也是在這時明白過來,原來她跌入深溝不是意外,竟有這樣一段淵源,她曾一度消沉至今,都是拜劉清羽所賜,甚至後來得知真相,情緒翻湧,他不敢想象,若是當時沒有找到夏易水,是否她一輩子都要殘了一條腿。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還有臉祈求原諒。

他看向李今纾,心中為她不平,氣性都上來幾分,李今纾只是道:“你的苦難非我造成的,但我如今卻是拜你所賜。”

劉清羽擡起頭,停止了哭訴,面容犯冷,她緩緩起身,“師姐是打算與我追究到底嗎?”

不等她說話,劉清羽大笑道:“可惜你沒有證據,我做事幹淨,沒有留下一絲把柄,李今纾,你要是識相的話就該知道,在錦山縣你撼動不了我分毫,今後我會一步一步爬上去,站在衆人前頭,讓所有人都為我俯首稱臣。”

如果說金錢可以讓人享樂,那麽權力足以讓人迷失,她已經享受到功名帶給她的便利,也知道眼前有一條通天之路,那麽她就要一步一步走上去,誰都不能攔在她的面前。

屋裏的動靜引來了門外的劉阿爺,他顫着手指推門進來,看到劉清羽如今的模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手指在劉清羽面容上虛點了幾下,最後卻是老淚縱橫朝着李今纾跪下。

“我家就只有這麽一個獨苗苗,求娘子放過她吧,她自幼喪母失父,我們給不了她好的環境,是她自己上進讀書,才有了今天,她若是出了事,我們老兩口可怎麽活啊——”

“爺你起來,用不着求她,她沒有證據,便是告到縣太爺那兒也告不贏,怕她做什麽?”

劉清羽張狂起來,知道她今日如約上門便是沒有證據,她不需要怕什麽,這事不管拿到哪裏說,她都會是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

甚至只要她去告,整個錦山縣的百姓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把她淹了。

“師姐可別忘了,當初我仗義出面請縣令出兵剿滅山匪,可是為了你啊。”劉清羽笑的好看,劉阿爺也停下了哭聲,只嘆了口氣不停的搖頭。

“劉清羽,你便覺得以自己的能力永遠也考不上秀才嗎,那以後呢,考舉人時你又想抄誰的,或者說,誰又做了你的刀下魂?”

這話無疑讓劉清羽面色冷了下來,她沒有親自考過,憑借自身的到名次,心裏便也永遠無法相信自己的實力,這将會成為她今後考試時不可逾越的心魔。

“用不着師姐操心,你還是多管管自己吧,可別哪天腿一軟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這般惡毒的詛咒,顯然讓人心中激憤,周淮沒有想到,一個看上去清風明月的秀才娘子,心裏竟能惡毒至此,他咬緊了牙關,又忍不住去看李今纾,她傷愈剛好,經歷這些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李今纾咳了兩聲,眼睛微紅,看着劉清羽道:“從今往後,你我再無同窗之誼,望你好自珍重。”

她起身準備離開,劉清羽眼中的兇光閃了又閃,在她已經恢複的腿上掠過,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浮現,只要李今纾廢了前程,這件事就能瞞的死死的。

她咬死不認,以她在外表現,沒有人會認為她會刻意加害于她。

僅一瞬間她便想清楚了來龍去脈,就在李今纾出門的瞬間,她拿起桌邊的硯臺朝着女子推過去,目标直指她的傷腿。

如今恢複看着行動如常,但受過重傷的地方最受不得刺激,只需要一擊……

“你以為,你還能傷我第二次嗎?”李今纾沒有讓她如意,從進入劉家開始,她就沒有放松過警惕,一次受傷是意外,兩次傷于一人之手就是蠢。

劉清羽顯然已經失了神志,一擊不成便要再次發起攻擊,周淮看着站在身前的女子,眸子裏盡是怒火。

這人做錯事不僅沒有絲毫悔過,反而不斷行兇,這樣的人若考取功名入了仕途,天下間有多少人都能遭殃。

如今,他看着猛撲上前的女子,不僅沒有退後,反而大步越過李今纾,在劉清羽手中硯臺落下之時拔出發間別着的簪子,尖銳的劃過女子手腕。

硯臺落地,劉清羽凄厲的聲音在小院響起,周淮咬牙看着她,不僅沒有停手,反而握緊了簪子大力穿透女子手心。

他的眼中盡是冰冷,這樣的人,就該廢了手,再不能提筆才好。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屋內響起劉阿爺的驚呼聲,對于書生來說,沒有比手更重要的東西了。

書生手中筆,将軍手下劍,既是武器,更是立身之本。

這一次,周淮手染鮮血,擡起頭,清澈的眸子裏堅定又狠絕,此人欺負妻主沒有證據,便可肆無忌憚的加害,但她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逆來順受,他周淮,更不可能留着這樣的禍害在妻主眼前。

妻主要回書院,就絕不能再見到這麽一個人在眼前。

她有遠大前程,風光榮耀不能毀于一個爛人手裏,但他卻不同,他不過一介男子,攜私報複實屬正常,故意傷人也不至于死刑。

她不能做的,由他來做。

他回過頭,看向李今纾的眸子透着決絕與留戀,松開手,簪子落在地上,他轉身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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