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後半場黎好眠基本沒怎麽說話, 周世嶼那句話加上那個眼神讓她心髒狂跳,除了禮節性地笑,不知道還能作出什麽反應。
的确很會演。
黎好眠控制不住心想, 他在說哪方面,用兵荒馬亂這個詞形容她實在貼切,她很能揣度別人的心思, 在人際關系中稱得上敏銳, 但就是在周世嶼面前,她經常不知道周世嶼在想什麽。
心裏揣着事情的時候喝酒很容易上頭, 黎好眠腦袋輕飄飄的,周圍的人變成虛影,然後又變得清晰, 外界的聲音仿佛一直徘徊在她耳朵邊。
桌子上的清醒的沒幾個, 大多數喝了酒的腦子都帶着頓,說話也不怎麽利索,李從山愛酒,向來不醉不歸, 周世嶼不怎麽喝, 偶爾有人過來敬酒時他才喝一口,擡手讓對方也随意。
黎好眠用手支着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頭, 其他人沒離場,她不能先離開。
周世嶼在她視線盲區,她看不到對方的身影,自然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到自己面前的。
頭頂的燈光太亮, 刺眼,她眯着眼睛往上看, 面前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因為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能看到他濃黑的頭發還有眉毛,那雙眼睛太深,她愣了一下,絲毫沒意識地提嘴角笑了下。
旁邊有人在說什麽她也聽不見,她只聽見低緩的一聲“嗯”,聽到這一聲後她慢吞吞地反應過來,站在她面前的好像是周世嶼。
她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架起來,有人在帶她走。
可是她還沒看夠周世嶼,并不想走,喝暈了的黎好眠意識到這部戲已經拍完了,戲散離場,多麽正常的事情,因為對方是周世嶼,所以她才覺得不舍。
“喝醉了,先回去。”
王銳壓低聲音對她說。
架起她的人是她的經紀人。
黎好眠沒有醉太厲害,只不過腦子裏像是塞了一大團棉花進去,軟綿綿地,就算跌倒在地上、撞在樹上都不會覺得疼痛。
王銳又和周世嶼說了什麽,黎好眠徹底聽不清了,眼皮重,好想睡覺,卻還想再看看周世嶼。
周世嶼看她一眼,點下頭。
酒店的電梯同一層要有房卡才能進去,在座的一群人裏,只有周世嶼和黎好眠住在同一層樓,王銳拜托周世嶼幫忙刷下電梯。
周世嶼拎起自己的外套,走在前面,他停下腳步,回頭看王銳,問是否需要幫忙。
黎好眠身形算不上嬌小,她身材高挑,跟王銳身高一樣,不清醒的人最難架了,王銳險些把她扔到地上,前兩年也有過這種時候,合作沒談成還被灌了不少酒,王銳也是這樣架着黎好眠的。
沒有靠山很難把路走通。
王銳人精,聽到周世嶼後便覺得不簡單,周世嶼脾氣好歸脾氣好,但并不像會主動幫人,他想起李從山在飯桌上的話,心中再次動起念頭,如果黎好眠有個靠山,那麽這種日子她就不必再過了。
如果靠山是周世嶼。
不過這種想法在他腦子中轉瞬即逝,身處高位的人并不喜歡算計。
王銳笑得略帶些讨好,“不用麻煩,好眠比較輕。”
周世嶼笑笑,轉身刷卡。
黎好眠喝了酒後有個毛病,話會變得很密,但得有人跟她說,沒人主動跟她說話她就保持安靜,所以這時她就一直抿着嘴唇,眼睛半閉。
安靜封閉的電梯間,周世嶼退到後面,讓兩個人站在前面。
為了避免太過冷清,王銳一直在跟周世嶼說話聊天,周世嶼說得不多,但是他的表情會讓人覺得他在認真聽。
實際上注意力早就不在上面了。
黎好眠喝酒後也很乖巧,站在一邊,垂着腦袋看地,之後再看電梯門,從下往上。
先是黑色皮鞋,然後是黑色的西裝褲,之後是搭在一邊的手臂,手腕上是一只綠色的手表,腕骨冷白,然後是那張臉。
周世嶼的眼睛總是很黑,每次看都覺得心髒抖動,從電梯裏的反光鏡中,那雙黑目更惹人注意。
黎好眠愣愣看着,沒有移開,周世嶼也沒有。
王銳繼續說着話,周世嶼時不時出個聲,一直在看鏡子裏的黎好眠。
還是喝過酒之後才會卸下僞裝,她沒有像上次那樣倉促挪開目光,也沒有像之前無數次一樣喊自己“周先生”,她這樣稱得上迷戀的視線落在自己眼裏,他有一種怪異的滿足感。
很像放出去的箭射中了奔跑的獵物。
他對她一笑,她先是怔住,而後也跟着笑,那揚起來的弧度還有從眼睛中流露的情緒實在可愛。
她有些醉了。
醉了的她很可愛。
電梯到達他們居住的樓層,王銳走在前面,霎時間反應過來,他并沒有黎好眠房間的房卡。
其實剛上來的時候就該想起來的,沒有房卡搭不了電梯,自然也進不去房間,王銳今天幾乎半應酬,也沒少喝酒,已經分不清楚是他真的沒想起來,還是帶點僥幸的心理。
“不好意思周先生,我再找下房卡。”
王銳有些尴尬,周世嶼說:“不急。”
王銳去檢查黎好眠的包,在裏面只找到一個錢包還有一部手機,他打開錢包,一張照片輕飄飄地從裏面落在地上,沒來得及去撿,那張照片便飄到了厚厚的地毯上,沒發出一絲聲音。
修長有力的手指夾起來,周世嶼直接遞過去,笑了下,“東西掉了。”
王銳接過,“好,謝謝周先生,”他看了眼照片,差點被吓個半死,連忙将照片塞回黎好眠錢包裏,打掩飾一樣問,“好眠,記不記得房卡放哪裏了?”
黎好眠皺着眉,沒聽明白似的,“嗯?”她去看周世嶼,輕聲喊,“周先生。”
王銳心想你快別喊了,幸好那照片背面朝上。
周世嶼:“嗯,怎麽了?”
黎好眠搖搖頭,“沒事。”
就好像單純喊一喊他。
王銳沒找到房卡,也不知道一張卡片能去哪裏,不等他開口說話,周世嶼便提議說:“我可以先幫忙照看一下,你拿着她的身份證去樓下跟前臺說明情況就好。”
櫻桃家人生病住院,沒人照顧,黎好眠昨天讓她先回去了,反正戲已經拍完,也不需要櫻桃幫她做些什麽,王銳懷疑這房卡會不會在櫻桃那裏,畢竟當時櫻桃走得着急。
“那麻煩您了。”
王銳客氣說。
周t世嶼紳士地扶了下黎好眠,手掌貼在衣服上,說:“不麻煩。”
等周世嶼幫他刷好電梯,王銳在進去的那一瞬間看到了周世嶼注視黎好眠的眼神。
前者深沉的眸子裏怎麽看都覺得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後者早已迷糊,只剩下呆愣。
王銳那份私心還是存在的,如果周世嶼真的對黎好眠有什麽想法呢?
他不确定這個,但他确定的是,黎好眠對周世嶼的感情絕對不一般。
剛才那張背面朝上的照片,上面正是年輕一點的周世嶼,寬松襯衫和黑褲,光腳,手中夾煙,面前是副畫。
在電梯合上的片刻,他已經在心裏下了一個賭注。
高級套房寧靜得能聽到呼吸聲。
周世嶼一只手掌托着黎好眠的腰,垂眸看她,她自始至終都在看周世嶼,像要把人刻在腦海中。
周世嶼刷卡進去,黎好眠順從地跟着他走。
房間依稀有她熟悉的味道,比待在周世嶼身邊還要濃,黎好眠摸摸鼻子,吸了吸。
周世嶼進來後改推着她,慢慢将她按到床對面的椅子上,挂好大衣,看到她這種反應,問:“聞到什麽了?”
黎好眠搖頭:“聞到了味道。”
周世嶼失笑,“那你怎麽搖頭,”他走到廚房,“要喝什麽?”
黎好眠還是搖頭,說:“謝謝,不用了。”
周世嶼沒轉頭,他先是拿出一瓶酒啓開,然後倒了一杯溫水。
“聞到了什麽味道?”
他端着杯子過去,坐在了床上,跟黎好眠面對面。
黎好眠順着他的問題想了想,答非所問:“很好聞,我很喜歡。”
周世嶼把那杯溫水放在她旁邊的桌面上,喝了口紅酒,點頭:“喜歡你可以多聞一會,”他撚着高腳杯,問,“需不需要我坐近些?”
這肯定是在做夢,黎好眠心想,她盯着周世嶼的臉,陷入了沉思。
周世嶼等着她,期間兩個人的目光在一處,手腕上的表針走動,有微微響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世嶼聽見黎好眠說:“可以嗎?”
周世嶼靜默看她,不動聲色地伸過去兩條胳膊,圈住了她。
黎好眠心髒漏半拍,随後她感覺自己被周世嶼往前拉,他将整個椅子往前拉。
不是他坐近了些,是黎好眠靠近了他。
那股味道果然變濃了。
周世嶼兩條胳膊還在她身體兩側,并沒有立即拿走。
“這個距離怎麽樣。”
他問。
除了拍戲,黎好眠還沒離他這麽近過,她只覺得頭更暈了,隐秘的興奮感要沖破她的身體。
周世嶼沒把燈全部打開,燈光跟他們拍戲時經常用到的昏黃色調一樣,盡管如此,他還是一眼就能看到黎好眠眼皮上的那顆痣,幾乎和昏黃的燈光融為一體。
他上手,按住了黎好眠鼻梁骨上面的兩顆小痣,用力摩挲,他的手掌貼在黎好眠的臉頰上,那大拇指的指腹仿佛有火一樣,刺啦刺啦響着。
有燎原之勢。
黎好眠或許真的是醉了,她動了動頭,然後将自己的側臉放在了周世嶼的手掌上。
而那一刻,周世嶼手指摩挲的力度好像變大了。
燈光都變得暧昧無聲。
全世界似乎只有周世嶼大拇指那一個動作,其他的所有都變成靜止。
因為黎好眠喝了酒,所以她沒意識到這個動作有多麽親密,她是循着本能去靠近周世嶼。
後來黎好眠僅存的一絲理智冒出頭,她微微擡了下頭,聽見周世嶼問她:“找什麽?”
她沒有在找什麽,困頓模糊的醉意驅使她更想要靠近周世嶼,她好貪戀周世嶼手掌。
鼻梁骨上揉搓的熱感還存在,又癢又疼,莫名激出一種快感。
“水,”黎好眠瞥見桌面上的杯子,想也不想直接說,“想喝水。”
周世嶼的手掌從她臉上拿開,空氣蕩過來,有點涼,心也跟着空蕩,有點失落。
黎好眠感覺自己沒什麽力氣,只有自己的眼睛固執地看着周世嶼,亮晶晶地,像在看什麽寶物。
周世嶼拿過來杯子,将杯沿遞到她的嘴邊,說:“張嘴。”
黎好眠張嘴,一雙明亮的眼睛黏在男人身上,臉頰上的酡紅在燈光下都變了顏色。
她只喝了兩小口,移開嘴唇,動作幅度沒控制好,杯子裏的水灑出來些,正好灑在周世嶼另一只手上。
手指還有手掌上的水漬微微反着光,周世嶼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問:“還喝嗎?”
黎好眠盯着他手上的水漬,懵懵懂懂地擡起頭看人:“嗯?”
她現在越來越不清醒了,面前的周世嶼變得模糊,在她聽見這句話後,點頭,然後她感到嘴唇上傳來一種異樣奇妙的觸感。
那是周世嶼的手指,那點水漬濡濕了黎好眠的嘴唇。
周世嶼眸色變深,開口道:“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