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陽光好像是溫暖的,黃燦燦的,但無法感受到,這裏永遠是春天,因為冬天不屬于這裏,樹的每一片葉子都用力張開,被風吹得輕輕擺動,時不時發出動人的歌聲,地上綠油油的嫩草不斷生長,像羊毛一樣,軟軟的,各種野花肆意地從草裏擠出來,好像世界上所有美麗的顏色都留在這裏,天空中白白的雲懶懶地浮動,一瓣瓣像魚鱗一樣。

正中間有一棵巨大的樹,準确來說是沒有樹葉的樹,是暗暗的棕色,它從生長開始就是枯的,可樹幹裏流着生命的血液,同周圍其他生命一樣鮮活。陳順站在大樹不遠處的草地上,在他周圍的一小圈上同樣開滿了野花,似乎這裏的花更豔草更綠,陽光散落在他周圍。到處都有人在走來走去,蒼白的臉上布滿了屍斑,每個人的腐爛程度都不一樣,有東一塊西一塊爛空了的,也有已經全身腐爛完全只剩下骨頭的,他們始終在微笑,在這裏盡情享受着春天。有兩個大人和兩個小孩圍坐在大樹下,可大樹遮不了陽光,不過沒關系,他們根本也感受不到,看起來應該是一家人,可能正在野餐吧,飽滿的面包上撒滿了肉松,瓶子裏的橙汁在陽光裏一閃一閃的,不要問為什麽是肉松面包和橙汁,在這裏,它們就是肉松面包和橙汁。

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左手提着公文包右手拿着電話,神情煩躁地踱來踱去,動的時候身體發出咯吱的聲音,仿佛裏面的骨頭碎裂開了,但至少外表看起來完整,身上的西裝很舊,有些地方被撕破了,上面裝點着大大小小的血跡,他的後腦勺一直在流血,說話的時候嘴角不斷流出鮮血,但他還沒有腐爛,可能剛來不久,或許就在上一秒。有人騎着自行車路過,有人只是坐在椅子上曬着陽光,有人提着買的菜走過,有個女生背着書包跑過,也對,補習班要遲到了。

陳順的身體應該被哪個好心人拼好了,又或許是自己長出來了,只是四肢歪歪斜斜的像是用膠水簡單粘了上去,用力一點就會脫落,他一直盯着遠處,臉上和身體上都有薄薄的一層泥土,眼球上也蓋着一層薄薄的塵灰,陳順時不時用手擦去眼角流出的淚水和血水。直到他眼裏再次出現那個熟悉的身影,雖然還未看清那人的臉,但他認出了那件淡粉色女士薄款羽絨服,即使在他眼裏加上了一層淡淡的灰暗,但卻覺得如此明亮。汪春喜頂着毛躁的頭發眼睛裏不斷流出淚,但她沒有擦掉,只是加快了步伐來到陳順面前。

“春喜?是你嗎?”淚水混着塵沙黏在陳順的臉上,汪春喜急忙捋了捋頭發,擦去淚水,顫抖着身子,“順子,我是春喜啊”二人陷入無聲,只有眼淚滴下的聲音,陳順将手放到汪春喜的臉頰上,汪春喜的手貼在陳順手背上,“順子你咋能丢下我一個人啊你?我怎麽找都找不到你......”陳順只是不停重複着對不起,這麽久來,陳順想說的千言萬語在此刻只剩下了對不起,“順子,咱們走,咱們回家好嗎?”汪春喜輕拉起陳順的手,陳順愣了兩秒,低頭看着自己的腿,小心地邁出一小步,但在邁出第二小步的時候像被一堵牆攔着,這堵無形的牆包圍着他。他又開始流淚,“春喜,我走不了......”“為什麽”陳順沒說話,低着頭,眼淚掉落在草地裏,汪春喜抱住陳順,頭緊緊貼在陳順胸前,“我陪着你,咱就在這,這就是咱家”兩人并排坐在草地上,陳順摟着汪春喜,給她說着這周圍又新長了哪些野花,昨天有一具骷髅人在這裏喝酒,前天有兩個正在腐爛的年輕人在這裏吵架......

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她記得她叫汪春喜,他叫陳順,她一直在找他,可她卻看到了無邊無際的綠草地,像星星一樣的野花,一棵巨大的光禿禿的樹,樹旁邊站着一個人,一直在看她。

在這裏,享受着永遠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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