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啓程
薛芸華又偷偷拉着麥麥近了伶仃潭。
那次闖進去遇見寄伶,寄伶讓她們常來陪自己,還送了她們天賜梧桐的葉子。
可薛芸華一出去就被逮住考校劍法,根本沒空溜走。
半個月後,薛芸華的劍法終于讓她大哥滿意,即拉着麥麥去了伶仃潭。
寄伶很高興,問她們外面的趣事,給她們吃新奇的果子,用葉子編成小動物送給她們。
久而久之,薛芸華逮着機會便拉上麥麥去找寄伶。
寄伶是個很溫柔的人,說話從來輕聲細語,跟他相處,薛芸華覺得很舒服。
而且寄伶對她們很好,會教她們新奇的劍式,指導她們的功法。
薛芸華喜歡聽寄伶講他的所見所聞,寄伶活了五千多年,那些舊事聽着很是有趣。
他說,冥界的冥主空伽喜歡吸水煙袋,性情古怪,偏偏跟那位司則天君宋烈烈知交莫逆。
他說,如今的神獸就剩下四個了,有兩個還搞斷袖,說到這裏,他還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說,其實司戰天君宋醉西喜歡那位大皇子很久了,他兒子宋烈烈都知道了,可他就是嘴硬,也不告訴大皇子也不告訴別人。
他說,九重天的仙人一個比一個會裝模作樣,就像宋烈烈,表面上是冷漠威嚴的司則天君,實際上黑麒麟說什麽他就做什麽,黑麒麟想吃糖葫蘆,他立刻就去買。
他說,司戰天君的徒弟少棋,最煩的就是她師父天天逼她修煉,少棋最喜歡的明明是漂亮的衣服首飾,卻被迫拿起□□跟着司戰天君征戰。
薛芸華也會聽得笑起來,原來九重天的仙人們并不是不染俗世煙火,并不是那樣遙不可及。
至少在寄伶口中,他們真實得仿佛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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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薛芸華給寄伶帶了她最喜歡的花生酥,寄伶吃了一塊便放下了:“很好吃,這麽好吃的東西你為什麽不自己留着吃呢?”
薛芸華拍了拍胸脯一副很豪氣的樣子:“你現在是我朋友,我有好東西自然要分享給你。”
寄伶便笑了:“是啊,朋友。”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出了神。
薛芸華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下文,歪頭跟麥麥對視一眼,伸手拉了拉寄伶的衣袖。
寄伶回過神來:“昨日我講到什麽事了?”
薛芸華想了想:“你該講......那位司則天君和黑麒麟後來怎麽樣了。”
寄伶似乎不想多言,仍是溫柔平和地道:“自然是平安喜樂地在一起了,沒什麽好講的。”
薛芸華頓時失了興致,撐着腦袋往嘴裏塞花生酥,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一笑:“寄伶,你還沒講過你自己的事呢!”
寄伶微怔,壓抑了許久的記憶和情緒鋪天蓋地而來,他幾乎用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失态。
寄伶不着痕跡地深吸一口氣,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有什麽好說的,自生了靈識便沒離開過伶仃潭了。”
他眉間的壓抑隐忍或許心大的薛芸華看不出來,但一旁安靜的麥麥卻看得分明,連忙給薛芸華遞眼色讓他別說了。
可惜薛芸華心是真的大,根本沒接收到小姐妹的暗示。
薛芸華:“可是你知道這麽多事,如果沒離開過這裏,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寄伶張了張嘴,隐晦道:“我也不知道,我可能生來就知道這些。”
麥麥知道寄伶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連忙插嘴道:“芸華,大師兄考校我們功課的時候要到了,我們快走吧!”
薛芸華立刻站起來,抱歉地看着寄伶:“我得走了,下次再來找你玩。”
寄伶仰起頭笑:“好。”
薛芸華剛轉身,寄伶有叫住她:“芸華!”
“嗯?”薛芸華轉過頭。
寄伶:“你們能幫我一個忙嗎?”
薛芸華立刻道:“沒問題,只要你說我都能辦到。”
真是孩子心性,寄伶想。
寄伶:“近日會有人來修真界,若有人打聽伶仃潭所在,你可否告訴我?如果可以,還請替我阻止要進入伶仃潭的人,多謝。”
他說到後面,站起身對薛芸華抱拳。
薛芸華連忙道:“沒問題的。”
寄伶微微笑着,一直望着她們離開。
待薛芸華和麥麥離開,寄伶嘆了口氣。
他手指摸上眼上的紅綢,突然扯了下來。
那是完美到極點的俊美容顏,睫如鴉羽,眼含秋波潋滟,白瓷般細膩的皮膚襯着淡粉色的薄唇,細長濃黑的眉微微蹙着,似有萬千愁緒在裏面。
最為出色的便是那雙眼睛,眼珠黝黑,如蒙薄霧,黑白分明,似有星光與細碎的夜明珠綴在裏面,濃密纖長如鴉羽的眼睫襯得那雙眼睛如湖水般明澈。
可惜那雙漂亮潋滟的眼睛深處,是空洞茫然。
寄伶生得如此美,皮相與骨相皆是極致,卻看不見。
不只是該為這樣的美貌而感嘆一句上天恩賜,還是該為他美麗非常卻看不見的眼睛而扼腕嘆息。
他滿目茫然,定定地望着薛芸華和麥麥離開的地方,許久之後,突然輕輕眨了眨眼,落下一滴淚來。
“對不起,主人......”他輕聲道。
我還沒有等到他,我不可以跟你走,主人,對不起。
寄伶靜默許久,直到風将梧桐花垂落花瓣落了他滿肩,他才重新系上紅綢蒙着雙眼。
陽光清明,他一頭白發幾乎耀眼。
......
宋烈烈和長杳在南池待到了秋天,才動身去修真界。
至于為何停留這麽久,宋烈烈的說法是他得緩一緩。
因為自阿暮将封印的一部分解開之後,他就經常做夢。
雖然每次醒後夢的內容模糊不清,可他直覺那就是他的記憶。
如此反複,直到不再做夢,宋烈烈才帶着長杳啓程。
這段日子,長杳一直沒放棄在宋烈烈面前展現自己的魅力,時不時拉拉宋烈烈的手,在宋烈烈睡着之後,長杳還會小心翼翼地親他的額頭。
長杳會偷偷親他額頭,宋烈烈其實知道。
但長杳面上從來不顯,也不說什麽,宋烈烈也不想戳破。
他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什麽,可總是不清明。
這樣的感覺讓宋烈烈很煩躁,潛意識裏卻不自覺地想離長杳更近一點。
他并不排斥長杳偶爾的試探與接近。
甚至享受着這樣的過程,甚至是欣喜的。
宋烈烈覺得自己肯定是很久沒睡個痛快的覺,所以越來越不正常。
就像現在,宋烈烈低頭看了一眼長杳垂到自己胸前的手臂,嘆了口氣把人往上提了提。
長杳又在他背上睡着了。
宋烈烈覺得很氣,他自己睡不了痛快覺,偏偏長杳修為被封只能讓他背着,背着背着就睡着了。
趕路的速度太快,長杳似乎給風吹着感到冷了,把腦袋往宋烈烈脖子那邊埋,還蹭了蹭。
溫熱的觸感自頸邊傳來,長杳的嘴唇掃過他的脖子,宋烈烈突然有些心軟。
罷了,背就背吧,又不是背不動。
南池本就地處偏遠,修真界位于幽剎之淵和人界之間,緊鄰南池,所以宋烈烈和長杳一日功夫便到了修真界。
那道隔着修真界和人界的屏障普通凡人自然看不見,宋烈烈卻一眼看出其所在。
他一腳踏出,周圍景色大變,人界荒涼的邊界變成林木蔥榮之地,一些浮島散在空中,底下有大小城鎮與秘境。
空中時不時有修士禦劍飛過,宋烈烈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山峰,隐約可見那最大的浮島在雲霧間現出的輪廓。
那是修真界第一世家薛氏一族所在,浮島之下,便是修真界第一大城劍霧。
宋烈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黑色勁裝,有些煩惱。
修真界的修士們也不知為何,喜歡經年累月地穿白衣,一副白衣飄飄出塵絕世的仙風道骨模樣。
宋烈烈很想告訴他們,仙人不一定都是這樣的,他在南池忙了幾千年後那副邋遢模樣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己和長杳這一身黑衣太易引人注目,宋烈烈抖了抖背上的長杳:“七殿下,醒醒,醒醒。”
長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用手揉眼睛,不滿地嘟哝:“你幹什麽呀,吵死了。”
宋烈烈無奈:“到地方了,你該下來自己走了。”
長杳不情不願地被宋烈烈放下地,打了個哈欠,目光漸漸清明。
宋烈烈指了指他的乾坤袋:“七殿下,你的乾坤袋裏有白色衣衫麽?能不能借我一套?”
長杳一聽立刻清醒了,宋烈烈找他借衣服!
長杳立刻把乾坤袋遞過去:“随便穿。”
宋烈烈簡單地掃了一下乾坤袋裏的東西,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少棋若是在這裏,一定會羨慕死的。
長杳的乾坤袋裏,基本上都是衣服。
其中淡藍色湖藍色和天青色偏多,白色也有幾件,紅色的衣衫都有,就是沒有黑色。
宋烈烈找了件比較大的白色衣袍,至少他能穿進去。
宋烈烈瞥了眼長杳身上自己的黑衣,也順手給長杳拿了件出來。
“走,找個地方換上。”宋烈烈乾坤袋還給他,然後一把扛起長杳跳入茂密山林間。
宋烈烈也不避開長杳,放下長杳後直接脫了外衣穿上長杳的衣服,還好是件廣袖白袍,否則宋烈烈可能穿不上。
長杳耳朵有些紅,也脫了外衣換上白袍。
他拉了拉宋烈烈的衣袖:“我乾坤袋裏有護腕的,你袖子太大了要不要束起來?”
宋烈烈求之不得,連忙接過乾坤袋取出護腕帶上。
銀色的護腕上花紋精致清晰,宋烈烈将乾坤袋還給長杳,對自己這一身頗為滿意。
“那個......南池君,這腰帶不是這麽系的。”長杳一臉不忍地走到宋烈烈面前:“擡手。”
宋烈烈下意識擡手。
長杳皺着眉把他帶錯的腰帶弄好,宋烈烈微微垂眸,看得到長杳一截白皙細膩的脖頸。
七殿下的衣服花樣挺多,腰帶也複雜,但系正确了還是很好看的,長杳環住他的腰給他整理後面的裝飾小盤扣,下巴抵着宋烈烈胸膛。
長杳不知想到了什麽,耳朵越來越紅。
宋烈烈覺得好玩,輕輕捏了捏長杳的耳垂。
長杳正好給他整理好腰帶,一下炸了毛,連忙退開幾步捂着耳朵,你了半天沒說出個完整話來。
宋烈烈本來也挺尴尬的,但看到長杳這個反應覺得挺好玩,于是抱着手臂挑眉道:“怎麽?要不我讓你捏回來?”
長杳不說話,臉紅得要冒煙。
宋烈烈輕笑一聲,上前扛起長杳帶着他飛出山林。
作者有話要說: 寄伶生來就是要傾國傾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