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死別
“他便是你的小徒弟?”寄伶察覺到潭中之人陌生的氣息,問薛有玉。
薛有玉點頭:“嗯。”
“他受傷了你怎麽帶到我這裏來了。”寄伶問。
“三言兩語說不清。”薛有玉心中煩躁,不欲多言。
“唔。”寄伶飛身上樹,過了一會兒後又回來,遞給薛有玉一片葉子:“天賜梧桐的樹心葉,給他吃了吧,會好得快些。”
薛有玉感激地看他一眼,接過葉子,跳進伶仃潭游到陸澈旁邊,把葉子化在掌心凝成藥丸,喂給陸澈。
伶仃潭潭水和天賜梧桐葉雙管齊下,陸澈的傷好得很快。
“怎麽回事?”寄伶終于有閑心問薛有玉。
“我不知道,這件事很複雜,我想我得去問問大哥。”薛有玉不知道陸澈的話是真是假,但潛意識裏,她相信薛塵玉不會做出這種事。
那可是把她帶大的哥哥,薛有玉最清楚他是怎樣的人。
雖然對門下弟子嚴苛得近乎古板,但卻正直如松竹。
陸澈冷笑:“你不必去問薛塵玉,我來告訴你來龍去脈。”
“他跟蹤我,在我找到阿娘準備帶她離開換個藏身之處時,薛塵玉突然出現,二話不說跟阿娘打鬥。”
“我想讓阿娘走,便跟他硬碰硬,奈何修為不夠,被他重傷,阿娘也死在他手裏。”
“你可知我為何能活着回來見你麽?因為薛塵玉殺了我阿娘之後,吸取了我阿娘的修為,立地飛升。”
“若我未猜錯,他已經位列仙班,登臨九重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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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有玉不想聽他說這些,她也無暇去弄明白為什麽薛塵玉要殺秦湖和陸澈,她現在只想送陸澈離開。
因為若真如陸澈所說,薛家已經不安全了。
薛有玉一想覺得自己有點虧,在陸澈出來穿好衣服後一把扯過他,狠狠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陸澈,我送你走。”薛有玉啞聲道。
寄伶忽地皺眉,他察覺到外面有人打開了伶仃潭的禁制,便躍上天賜梧桐躲了起來。
除非他自願,否則絕不讓別人知道伶仃潭有他這樣的存在。
“來不及了。”陸澈看着走進伶仃潭的人,目光冰冷。
來者正是薛塵玉,飛升之後他整個人都籠罩着一層仙氣一般,本就俊秀的面龐更似玉一般無暇,高高在上,目光憐憫。
不知怎的,薛有玉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地護住了陸澈。
“有玉,讓開。”薛塵玉聲音沉穩平靜。
“大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薛有玉覺得自己要瘋了。
陸澈神色冰冷,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薛有玉,直視着薛塵玉:“你殺我阿娘,此仇不共戴天!”
“她作惡多端,該死。”
薛塵玉的話激怒了陸澈,他死死地盯着薛塵玉,眼珠都紅了,聲音冷厲:“我只知道我阿娘救了我的命,救了我弟弟妹妹們的命,若沒有她,就沒有今日的我們!”
“枉你修行多年,竟如此以偏慨全不分是非。”薛塵玉眉頭微沉。
“她是弑月狐,曾生吃了修真界數千修士的心肝助己修煉,此等邪術為天道不容,因果有報善惡循環,我如今替天行道何錯之有?”
陸澈哪裏聽得進去這些,身形閃出,便從乾坤袋裏取出那把古劍,揮劍朝薛塵玉砍去!
薛塵玉歷的是九九雷劫,成仙之後是九重天一等的仙人,陸澈哪裏是他的對手?
他揚袖一甩,古劍便斷裂成兩半,陸澈的身體重重地摔了出去。
“陸澈!”薛有玉目眦欲裂,想要去查看陸澈的傷勢卻被薛塵玉的定身術法困在原地。
“大哥!?”薛有玉難以置信,這一日天翻地覆,她一直堅守的東西似乎崩塌了。
用慣了的善惡的分辨方式,第一次在她心裏出現了動搖。
薛塵玉走進陸澈,将他遠遠地一掌打出去,卻不想那茂密樹林的盡頭,連接着魔界幽剎之淵。
陸澈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自己卷進去,剎那間,幽剎之淵露出冰山一角,晦暗的天空已經可以窺見。
薛塵玉愣了,薛有玉瘋了。
她不管不顧地突破了飛升期,不再壓制自己的修為。
伶仃潭上空頓時陰雲聚集,看陣勢,竟是不輸薛塵玉的九九雷劫劫雲。
在這個關頭引來九九雷劫,對薛有玉而言,不知是福是禍。
而她此刻沖破了定身術,奮不顧身地随着陸澈一起墜入幽剎之淵。
薛塵玉急忙想要去拉薛有玉,卻被一道劈頭砸下的天雷逼退。
薛問玉、薛來玉和薛還玉在外面聽到動靜急忙趕來,竟是驀然被伶仃潭濃郁的天地靈氣沖撞,體內修為隐隐有突破之勢。
饒是薛塵玉也沒有想到,自己四個弟弟妹妹會在同一天突破飛升期。
天空上的劫雲更厚了,四人的劫雲,雷劫不知有多厲害。
薛塵玉顧不得薛有玉了,連忙幫助自己的三個弟妹渡劫。
薛有玉哪裏管得了這麽多,她此刻投身于幽剎之淵的滾滾晦暗中,一心只想拉住陸澈的手。
她終于拉到了陸澈的手。
“我帶你走!”薛有玉抱住陸澈,眉頭緊皺。
陸澈重傷剛愈,一身修為仍未恢複,幽剎之淵魔氣肆虐,他已經挨不住。
“有玉,幫我,照顧好,他們。”陸澈聲音斷斷續續,已經很是虛弱。
他口中的他們,便是那群被秦湖收養,後來被薛有玉帶回薛家的孩子。
“你別說話,我們先出去好不好?”薛有玉覺得臉上有冰涼的東西流過,她擡頭一看,是陸澈的眼淚。
“陸澈!”薛有玉終于崩潰大哭。
陸澈艱難擡手撫上薛有玉的臉,眉目間只剩下柔和與不舍:“有玉,這都是,命。”
肆虐的魔氣沖擊着他的身體,薛有玉大乘期的修為尚能獨自抵抗一二,陸澈卻不能。
他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消逝。
可他還有好多話要對有玉說。
“有玉,你要活着,下輩子,你來找我。”陸澈喘着氣,淚水一滴一滴落在薛有玉臉上,烙燙進她心裏。
沾了陸澈淚水的皮膚如有火焰灼燒般,疼得徹骨。
“陸澈,陸澈!”薛有玉死死地抱住他,卻能感受到懷中人的生命正一點點枯萎,而她無能為力。
那一刻,薛有玉将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的滋味,嘗了個徹底。
她礙于禮法,與陸澈僅是心意相通,卻從未有過逾矩之舉。
可這份情深意重,早已不能輕易舍棄。
陸澈在她心裏,勝過浮生種種,比得道飛升更重要。
但他如今,卻要死了。
“有玉,我喝了孟婆湯,就會忘了你,你不要,不要忘了我。”陸澈看着她,目光深深。
這麽多年,這個任意妄為的嬌縱女子,早就刻進了他心裏。
薛有玉崩潰大哭:“我不會,我不會忘了你的,陸澈,我帶你出去,我們去哪裏都好,我們去人間,我們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
“你別死,你別離開我。”
別離開我,別留我一個人獨活,你可知浮生漫長,若沒有你,我該有多寂寞。
“陸澈,我不想再孤身一人了。”
任憑薛有玉如何絕望哭喊,都無濟于事。
懷裏的人徹底沒了生息。
薛有玉眉間有血痕閃過,陸澈的身體在她眼前,被幽剎之淵的魔氣撕碎!
“陸澈!”薛有玉撕心裂肺的哭喊響徹幽剎之淵。
魔氣肆虐,薛有玉漸漸無力抵抗,她感受到魔氣扯着她的皮肉,灼燒她的靈魂。
好痛!
好痛啊陸澈。
意識模糊間,薛有玉不可控制地對薛塵玉生出滔天恨意。
騙子。
她在心裏想。
秦湖之死,已經徹底斷了薛有玉對薛塵玉的信任與期盼。
陸澈之死,則徹底讓兄妹之間的關系分崩離析。
血緣關系在修士心裏向來算不上多重要,而對陸澈的,那份深入了靈魂的愛,足以讓薛有玉徹底恨上薛塵玉。
不管怎麽說,陸澈是無辜的。
可薛塵玉卻怕陸澈把事情告訴薛有玉,對他痛下殺手。
最後弑月狐已除,薛塵玉飛升九重天,在修真界留下了一個替天行道的好名聲。
而他的陸澈,死在幽剎之淵。
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薛有玉感受到自己的皮肉被魔氣從骨頭上剝落,而另一半身體,魔氣鑽了進去,與自己融為一體。
心魔已生,由人入魔不過短短一瞬。
一念之間,魔心已成。
最後,薛有玉的身體被魔氣侵占,幽剎之淵的魔氣不再圍繞着她淩虐,也不再傷她。
可薛有玉的一半皮肉已經消失,只餘白骨森森。
察覺到幽剎之淵異動的第三尊主鶴見來到這裏,将尚有餘息不人不鬼的薛有玉帶了回去。
那一日,薛家一門四飛升,薛塵玉之名響徹修真界,薛家滿門榮光繼續延續下去。
那一日,魔界幽剎之淵異動,魅魔出世,受命為魔界第七尊主。
許多年後,人們只記得薛家一門四兄妹同日飛升的傳奇,無人再記得當初,有一個天縱奇才的薛有玉,百歲元嬰。
......
“所以當年之事的來龍去脈便是這樣麽?”聽完離妝的講述,寄伶很是心疼她。
離妝輕笑:“寄伶啊,你可知我恨極了薛塵玉。”
“他殺了秦湖,毀了我心中的信仰,他害死陸澈,讓我變成這不人不鬼的模樣,我真是恨極了他。”
“陸澈真是個騙子,死于幽剎之淵的人,魂飛魄散,哪裏來的下輩子呢?”
寄伶站起來,伸出手摸了摸離妝的頭:“有玉,再多的恨意,都只會傷了你自己。”
“我能怎麽辦呢?”離妝反問,“寄伶,你敢說你等了他這麽多年,從未有過絲毫恨意麽?”
寄伶搖搖頭。
離妝便不知道說什麽了。
從她初識寄伶,便知道這人是何等的溫柔良善。
他是世間最好的寄伶。
離妝覺得雲昭這兩個字,寄伶才配得上。
高天之雲,日月昭華。
便如寄伶一般,純淨而明亮。
“寄伶,我最開始是想用你來牽制司刑天君,魔界将要與仙界開戰,若能牽制住他,對我們也少一個威脅。”
離妝也不瞞他,道出自己的帶走他的緣由:“可寄伶,我現在後悔了。”
她笑着拉住寄伶的袖子,把他往外面帶:“你我算是摯友,相識一場,我不能為了勝負不明的戰争,斷了你的幸福。”
“寄伶,天下那麽多有情人都沒有終成眷屬,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寄伶啊,你一定要快樂。
不要如我和陸澈一般,生離死別,永遠見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只能說,放心吧寄伶和琮九是he
那麽從未有過逾矩之舉是什麽意思呢,就是說有玉和陸澈最多就親了幾下,炮都沒打過(手動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