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0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除夕這日落了雪,抄手游廊雪亮一片,不必提燈籠照路也能看得清。

青竹一如既往推動裴君琅的木輪椅,緩慢穿過走道。

倏忽,一陣甜膩的栗子焦香味飄來。

裴君琅凝神望去,不遠處的小竈房敞開大門,幾個仆婦拎着用麻草根莖兒綁縛的黃油紙包,互相賀年。看口型,似乎是在說什麽吉祥話。

說完了,婆子丫鬟笑語盈盈打開紙包,遞過去兩個熱氣騰騰的糖炒栗子。

裴君琅難得對外界的事物感興趣,青竹跟着駐足,沒有再推車。

他停下來,陪主子一起看這一幕人間煙火氣。

青竹忽然問:“主子……想吃糖炒栗子?”

裴君琅低眉,沒說什麽想或是不想的話。

他只是淡淡道了句:“上街巷買一包回來。”

“是,屬下這就去辦。”

青竹雖不知裴君琅怎麽會忽然想吃這些甜口的東西,不過他竟有一日會提出私欲,這讓青竹很驚喜。

他希望主子能有少年人的生機,不要再悶着心事,總一個人待着。

青竹送裴君琅回小院以後,立馬飛檐走壁離府辦事去了。

唯有裴君琅一人留在內室。

昏暗的寝室漫着一股草木的清香,裴君琅瞥了一眼桌案,桌面只放了一個紫砂壺,壺底的茶喝了一半,未完。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甜食了。

從前母親蠻奴在世時,裴君琅感染風寒,要喝很苦的藥,她便會往他嘴裏塞一顆黑蔗糖。

自打母親死後,裴君琅下意識遺忘了那種甜滋滋的味道。

他蓄意要逼自己吃苦,強迫自己陷于暗處。

唯有如此,他才會日複一日去恨,才會處心積慮往上爬。

因此,葉薇從前膽大妄為,遞給他那一口甜糕的時候。

他眼中的驚訝是真,厭惡也是真。

她太任性,自以為是地打破別人的規矩。

裴君琅讨厭她。

可是,後來,他和她居于溫室內,圍爐夜話。他飲茶、吃糕,聽小姑娘喋喋不休地抱怨……一時間忍讓太多,回想起來,裴君琅似乎也沒有那麽不喜。

今日這包糖炒栗子,算是他的謝禮。

裴君琅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他抿了下薄唇,推動木輪椅挪向衣櫥櫃與箱籠。他臨時起意,忽然想換一身衫袍,挑一件袖緣有花色的吧,喜慶些。

等裴君琅換好新衣的時候,青竹一手提油紙包,一手端着藥湯回來了。

他把藥膳擺在桌上,催促裴君琅喝藥,又小聲問:“主子,近日服藥,腿疾有好轉嗎?”

聞言,裴君琅驀然一怔,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吓。

他低頭,隔着厚厚的大氅,盯自己那一雙毫無知覺的腿。

雖有衣裳遮掩,但裴君琅知道,他腿上都是燎疤,很醜。

那年梁枋上的長釘入骨,鑿碎了他的血肉。

愈合或是複原,都是極其困難的事。

藥喝了多年,還是由濟世醫白家主白梅親自開的方子。

可他的腿傷仍存,沒有知覺,藥石無醫。

裴君琅接受現實,他注定是個廢人。

清苦的藥香氤氲滿室,染上裴君琅被風吹動的衣袂。

他不知在想什麽,良久無言。

之後,裴君琅輕輕開口:“把這包糖炒栗子丢了吧,我不想吃了。”

“主子?”

青竹不明白裴君琅一刻鐘前心情還好好的,怎麽忽然就變得陰沉。

他想勸慰,卻見主子已目露兇意睥來,心中一凜。

裴君琅:“話,我不喜歡說第二遍。”

“是。”

青竹沒有忤逆裴君琅,他收走糖炒栗子,留下藥碗,小心退下。

又只有他一個人了。裴君琅喝完了藥,任由苦澀的味道彌漫舌根。

他感到安心,無人問津的境況才最襯他。

理應如此,也只能如此。

裴君琅不會奢望更多,他沒資格破戒。

-

天色漸漸暗下來,晚上還有年夜飯要操辦。

整個葉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山珍海味、溫棚果蔬,一樣樣流水似的,有條不紊運進家宅。

執掌內院中饋的主母是焦蓮。

就在要辦官宴的節骨眼上,她竟還分神,催促婆子來喊葉薇拜見。

桐花不免犯嘀咕:“大夫人怎會想起小姐?”

葉薇猜出是今日她和裴君琅交談的事,礙了焦蓮的眼。

她心下好笑,安撫桐花:“無事,我去一趟。”

“奴婢也跟着去。”

桐花自告奮勇,被葉薇攔下。

葉薇瞥了一眼寝室外的蔡嬷嬷,點了她,笑眯眯地說:“總不能每次的恩典都留給你,也該帶咱們的蔡嬷嬷見一見世面,正好告訴母親,她的人,我用得很放心。”

桐花一愣,沒明白自家主子打的算盤。

偏偏蔡嬷嬷這個老人精,一下子就回過味來了,面上苦澀。

二姑娘明知內院是龍潭虎穴,還要帶她去!明面上是擡舉她,實則是為了暗地裏保下桐花。

畢竟焦蓮大夫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既叫葉薇拜會,一定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

焦蓮打不得葉薇,還不能懲戒她身邊的丫鬟嗎?

若是挨打,桐花躲過一劫,受苦受難的便是蔡嬷嬷了……

屆時,焦蓮再一看葉薇事事帶着蔡嬷嬷出面,定以為她已被小丫頭片子策反。

內院的路,葉薇也幫她斷了。

不得不說,二姑娘這一招一石二鳥,真是高啊。

葉薇見蔡嬷嬷一臉菜色,不由挑眉:“怎麽?嬷嬷不願意賞臉随行?”

“奴婢怎敢,能陪二小姐出入,是奴婢的福分。”蔡嬷嬷吞了蒼蠅似的難受。

葉薇笑起來,拍拍她的手:“那就勞煩嬷嬷陪我走一趟了。”

“姑娘言重。”

臨出門前,葉薇多披了一件寒枝梅花紋鬥篷。

因皇裔出入宅邸,除了貴人們絕對不會落腳的楓華院等等偏僻院落,其餘的游廊與庭院裏覆蓋的積雪都被掃幹淨了。

梅花樹枝桠上點綴的銀粟未除,風一刮,洇入脖頸,涼涼的水珠穿透蘭絨風領,凍得葉薇忍不住縮了縮腦袋。

她朝掌心哈了一口氣,眉眼凝重,低喃了句。

蔡嬷嬷以為葉薇有什麽吩咐,忙不疊上前,豎起耳朵去聽。

哪知,葉薇只是說了句——“天氣好冷,晚上若是能燙瓢兒菜吃就好了。”

蔡嬷嬷:……

二姑娘心寬到,令她無言以對。

-

焦蓮住的是寄暢園,還沒天黑,滿院子掌了燈,遠處燈火如晝。

明明應該私下籌備官宴,偏偏當家主母焦蓮和大小姐葉心月門神似的鎮在正堂裏,吓得往來送東西的小丫鬟們大氣不敢出,生怕哪裏得罪主子,受了帶累。

葉薇十分懂得裝瘋賣傻,她撩起衣裙,利落邁進了門檻。

即便焦蓮面上的神色再冷,她都不為所動,仍舊笑得甜滋滋的,喊了聲:“母親,大姐,小薇給你們請安來了。”

葉心月靜靜喝茶,沒有開口。

她不屑和一個身份低微、半路收回家裏的庶妹切磋,葉薇不配。

焦蓮早知葉薇是個臉皮厚如城牆的,聽了她的話,滿漲的火氣發不出,只撇了下嘴角。

“小薇回來本家不過半年,待人接物的規矩倒是見長。自家親眷也就罷了,連皇子女你都敢招惹,多大的本事做多大的事,這般野心,也不怕行差踏錯,翻溝裏去!”

話裏有諷刺葉薇一個庶出女兒,還敢八面玲珑地待人接物,也不看看自己身份,旁人願不願意給她這個體面。

要是別人聽了焦蓮的話,臊也要臊死了。

可葉薇完全不在意,比起丢人,還是保命要緊。

她不由眨眨眼,蓄意給自己加了一重籌碼。

“可是,女兒看陛下也很歡喜有人能陪二皇子講講話。”葉薇垂眉,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母親是知道的,二皇子患有腿疾,長年居于家府裏,太陽都不曬。女兒實在可憐他,便想展現一番世家對于天家的關懷之意,這才講些逗趣話開導殿下。”

焦蓮氣得倒噎氣。

她投機倒把接近二皇子,還說成是為了葉家着想,真會裝啊!

一旁的葉心月也聽得皺眉。

她望向葉薇,出聲:“你明知,我與大皇子關系匪淺,你還代替葉家站位,攀扯二皇子。葉薇,不要為你的愚蠢與貪婪找借口,我熟知你的野心。”

葉薇凝視自家的嫡姐,笑而不語。

葉心月的妝容豔麗,衣飾也華貴。

她要說一些敲打葉薇的話,連身子都不挪一下。氣定神閑喝茶,高高在上指點。

和葉瑾如出一轍的傲慢。

不愧是父女。

葉薇忽然很想笑。

只有葉心月這種什麽事情都被家人安排好的大小姐,才會輕描淡寫去批評別人家的苦難。

她根本什麽都不懂。

不懂葉薇僅僅是想活下來,就要耗盡所有力氣。

也可能,葉心月不是不懂,而是不在乎。

不過是庶女卑賤的命罷了,比起葉心月入主東宮的尊貴命運,不值一提。

“大姐……”葉薇輕輕開口。

“你想編造借口反駁?”葉心月已經懶得和葉薇裝樣子了。

“你們誤會我了。”葉薇嘆氣,“我讨好二殿下,不過是為了想幫大姐與母親籌謀。”

焦蓮被她倒打一耙的話驚得皺眉:“哦?”

“小薇自然明白,大姐和東宮聯姻迫在眉睫,又怎會愚蠢到妄圖攀上二皇子這條線?那不是給大姐添堵麽?!是個人都不會這樣挑撥姐妹情分的。小薇只是擔心大姐和大皇子來往甚密,落到陛下眼裏,定要疑心葉家妄圖拉攏新君、開辟新局面的不良居心。”

“小薇感念葉家教養的恩情,願意以身為餌,也親近二殿下,制造出葉家子女本就熱情好客的假象,如此一來,大姐和大皇子打得火熱,就有個好由頭、好出處了。蒼天可鑒,我沒有包藏禍心,蓄意讨好皇嗣。我真的只是想為葉家、為阿姐出一份力。”

葉薇巧舌如簧,寥寥幾句話,占盡了大義。

她倒成了那個凝聚家族子弟和睦的善心人。

別說葉心月了,就連焦蓮都聽得恍惚。

左一想,有幾分道理,葉薇一個庶女,再蹦跶能蹦跶到哪裏去?還不是要依仗葉家的勢?

右一想,她們還是輕看了葉薇,此女偶爾有幾分機智,并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麽好欺負。

葉心月無話可說。

焦蓮輕咳一聲,打圓場:“你這丫頭,心思也太重、太大了。要是有什麽心事,和母親說說不就好了?大過年還鬧這樣一出!”

葉薇眼眶微紅,她小心擦了擦眼角,上前挨靠焦蓮:“母親不再誤會小薇就好了,小薇受點委屈,沒什麽。”

“……”焦蓮緘默。

她其實,沒想安慰葉薇。

焦蓮又嘆氣:“不過,你這法子用得也不好。萬一二殿下會錯意了,反倒生事,往後還是得避嫌。”

“是,母親想的周到,往後小薇都聽母親的。”葉薇乖順地行禮。

一出戲演得賓主盡歡,葉薇成功脫身。

蔡嬷嬷在屋外看完這一出戲,對葉薇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的退路反正也被葉薇斷了,如今見識過二姑娘的手段,倒是願意全心全意投奔葉薇,掙一個前程了。

蔡嬷嬷上前迎葉薇,谄媚地讨好:“二小姐厲害,往後奴婢就跟着您混,聽您的差遣。”

“好啊,只要你忠心耿耿,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葉薇不會傻乎乎信賴蔡嬷嬷,但她願意給她一個機會。

聰明的刁奴,也是有用武之地的。

今晚是年節宴,葉薇吃過席就能回房了,世家的長輩還要陪君主登魯家機關樓,賞滿城焰火。

裴君琅腿腳不便,一定不會跟随。

那時候她找他一起熬夜守歲,倒也很方便。

葉薇心裏想着晚上要帶什麽好吃的找裴君琅。

他不嗜甜食,一定不會為她準備。那葉薇就得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想着太多事,小姑娘一時沒在意眼前的路。

葉薇不小心撞上一個人,她揉了揉有點疼的額頭,小聲道了句:“抱歉,是我沒看路。”

視線下移,她瞥見一抹金紋的袖緣,繪了麒麟。

這是皇子女才能繪上衣的瑞獸圖騰。

眼前的人,身量極高,是大皇子裴淩。

葉薇身子骨僵滞,她對裴淩有一種天然的恐懼,不是對于皇權的敬仰與畏懼,而是對他這個人感到害怕。

母親千叮咛萬囑咐,要她遠離裴淩。

葉薇慌忙後退一步。

兩人距離拉開,一陣風攜過葉薇身上熏的木樨花香。

冷峻的裴淩一嗅到那股香味,便覺得有幾分熟稔。

和從前救他出水的葉心月衣上香有幾分相似。

他不擅泅水,又不想皇帝疑心是他的計謀。

裴淩只能以身涉險,和裴君琅一起落水,打消君父的疑心,也為了測試二弟的腿是否真的廢了。

即便那時,葉心月不來救他,也會有早就安排好的侍衛前來搭救。

可葉家大小姐宅心仁厚,特地救他出水,倒是恰如其分地成全了一段聯姻的佳話。

“不必道歉。”裴淩看了一眼纖弱的葉薇,覺得她有點像葉心月,“你是葉家的二小姐?”

“是。”葉薇落落大方地行禮,“臣女葉薇見過大殿下,臣女還有事,先行一步。”

“好,你去吧。”裴淩側身讓步,放葉薇離去。

葉薇沒有被刁難,松一口氣。

她步履匆忙,亟不可待地逃跑。

就在她将将要拐入游廊的一瞬間,她忽然聽到了熟稔的“骨碌碌”聲,有點像裴君琅的木輪椅。

當她鑽進角門去張望,眼前又空空如也,什麽人都沒有。

興許只是葉薇的錯覺吧。

-

葉心月今晚和裴淩約好了一同登魯家的機關塔,觀賞焰火。

她特地挑了最喜愛的粉桃絲絨冰梅紋襖裙,戴了蟠桃望風亭金簪。打扮得嬌豔昳麗,才肯見裴淩。

哪裏知道,還沒靠近大皇子,便被人捷足先登。

葉心月看到不遠處,纖柔的葉薇微微垂首,同裴淩小聲談話。

好一對璧人。

葉心月心中不喜妹妹的輕佻,先是兜搭了二皇子,現在還想和未來姐夫有什麽攀扯麽?鄉下長大的孩子,果然沒有規矩。

葉心月把不喜的念頭抛諸腦後,上前對裴淩笑說:“大殿下,教您久等了。”

裴淩見到為悅己者容的葉心月,微微揚唇:“無妨。”

兩人并排朝院外走,一時無話。

裴淩閑談聊起:“你妹妹衣上的香,和你有幾分相似,都是取的什麽香料?”

聞言,葉心月心裏一個咯噔。

幾乎是瞬間,她想起葉薇才是第一個救起裴淩的女子。

若她的乖順都是假象,不難想,葉薇會對裴淩說出真相。

“取的是桂花香料。”

葉心月早早注意過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因此也仿制了葉薇的熏香。

“原來如此。”裴淩會意。

葉心月抿唇,故作不經意地補了句:“我這個庶妹,在鄉下長大,心思有些小家子氣,慣來愛學人。興許是覺得我衣裙熏香好聞,特地喊調香師仿制了一盒吧。”

“嗯。”裴淩沒有上心,他對這些家長裏短并不感興趣。

葉心月不再多說有關葉薇的事,他們有說有笑,出了內宅,往外府設下的官宴青棚裏去了。

-

夜裏,吃過了官宴。

葉薇捧了一個紅漆描金菊花紋攢盒找裴君琅。

她準備充分,匣子裏放了玫瑰糕、棗泥花糕、桂花糕……羼了糖粉,一口下去,松軟可口,很香甜。

楓華院的茶水不夠上品,再蹭一蹭裴君琅院子裏的貢茶紫筍茶,真的快樂!

葉薇都打算好了,今晚她要如何如何守歲。

哪知,小姑娘剛到院子,就結結實實吃了一口閉門羹。

裴君琅住的寝室房門緊閉,連靠着游廊這一扇的窗都不開。

他居家時明明手不釋卷,就連夜裏都會坐在窗邊看書。

葉薇:……

怎麽回事?這小子又鬧脾氣了?她沒惹他啊!

葉薇只能耐心放下食盒,踮腳敲了敲窗戶。

“二殿下?小琅?”

周遭靜悄悄的,沒人回話。

葉薇仍不死心:“我這個人很倔強的,你不回話,我就在門口一直煩你,等到你回話。”

許是她太煩人,室內終于有了動靜。

“回去。”

裴君琅的聲音沉悶傳出,語氣的确不善,生了好大的火氣。

陰晴不定的郎君,葉薇無奈聳聳肩。

“裴君琅,你究竟在生什麽氣?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一起守歲,我把點心都帶來了。”

葉薇原以為裴君琅不會回答,哪知,他竟也給她臉面,冷冷地開了口。

“你讨好投奔大哥,可比我得利多了,沒必要來找我。還是說,需要我幫你告訴大哥,救了他的葉家女,其實是你嗎?”

幾乎是在瞬間,葉薇想到方才路上那若有似無的骨碌碌聲。

原來經過走廊的人,真是裴君琅?

他是不是看到她和裴淩交談了?

哈哈哈。

葉薇不知為何,忽然想笑。

小姑娘毫不遮掩的笑聲傳到了內室,令裴君琅眉心間的郁色更多了一重。

既羞又惱,裴君琅白皙如玉的脖頸與耳後微微泛紅。

她真煩人。

很快,葉薇不依不饒地趴在窗戶上。

她透過縫隙,狹促地問:

“二殿下,你生氣……其實是在吃醋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