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藥廬遇險

第08章 藥廬遇險

明明是四月初,為何會記成四月末那老伯雖然上了年紀,可眼力記性都不差,為何偏偏記錯了時間二兩熟川烏,三兩生川烏。

那個購買者會不會就是……

楚荊心中有疑,忘了打聲招呼便匆匆趕回藥廬,想要求證自己的猜測。

這次,雪水滴答滴答往下漏,篤篤篤的搗藥聲卻沒了。

“老伯,老人家!”楚荊喊了兩聲,卻沒有聽到任何回應,他只道是此人脾氣古怪,進了門才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藥罐碎成了五片,藥汁全都灑在地上,木櫃、賬簿被翻得亂七八糟,如同剛遭到洗劫。

他循着濕腳印到了後院,果然在藥廬後的小山坡上找到了老人。

老伯倒趴在山坡的土堆上,身邊掉了幾株新鮮的草,葉片上沾了暗黑的血,指甲裏還有泥土。

頸部被利器割破,傷口深得可見喉骨,血還在噴湧而出,身下的雪被血液浸透,猩紅得刺眼。

楚荊箭步沖上前,撕了一片衣袖用力堵住傷口,然而這已經無濟于事,老伯失血過多,早就斷氣了。

楚荊小心把人翻過身,老伯身上并沒有什麽反抗痕跡,錢袋也并未丢失,兇手是應該有備而來,趁人不備一擊致命,害命卻不謀財。咔——角落傳來一絲細微的聲音,幹枯的樹枝被踩斷。

楚荊能隐約感受到有人接近,迅速轉身把手邊的木凳扔出。

蒙面人一時不察,竟真的被打中,破舊木凳砸在他的小臂,登時四分五裂。

“什麽人!”楚荊躲開,抄起手邊的木棍揮了過去。

蒙面人沒有他想象的厲害,閃躲之餘竟被楚荊拉開了距離。

看起來沒有同夥,楚荊不動聲色往門外挪動,一邊引誘他開口:“你是誰?為什麽要殺人?你剛才在找什麽?”

“你是殺韓琰的兇手?”

蒙面人一聲不吭,并不上當,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楚荊動作還算敏捷,但他到底只是個文官,從未習武的人怎麽擋得住殺手?

見說他不動,楚荊只能盡量拉開與他的距離,想去外頭求助。

看出了楚荊要逃走,蒙面人不耐煩了,也不怕被砸中,抽出匕首直直刺向楚荊。

眼前銀光一閃,楚荊本能用手臂遮擋,所幸他躲得快,只被劃傷了一道口子,血液沿着手臂流下來,蒙面人見刺他不中,心急之下撲上去把人壓倒在地,尖刀直刺楚荊面門。

楚荊摔倒前夠到一根短木棍,死死抵着蒙面人的手,木刺深深紮進手掌中,暗紅的血滴回自己臉上。刀尖堪堪停在眉前半寸,只差毫厘便直插腦門,楚荊青筋暴起,想起曾學過的一招,右腿猛地向上彎曲一頂。

這招陰損卻有奇用,蒙面人下身劇痛,手上力氣一松,尖刀被楚荊手中的木棍打飛出去。

然而楚荊還是低估了他,并且完全激怒了蒙面人。如果說他本來只是為了殺人滅口,如今則對楚荊起了報複之心。

蒙面人突然發力,扣住了楚荊腳踝把他壓在地上,奪過木棍在楚荊右腿重敲洩憤。

楚荊被迫趴在地上,右腿被扭曲反折,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自腿部蔓延,仿佛能聽到骨骼錯位的聲音。

劇痛之下,楚荊忍不住悶哼一聲,額頭被地上的粗糙砂礫擦傷,揚起的塵土迷住眼睛,血夾着冷汗滴落在地上,腿上已經麻痹幾乎沒了知覺。

蒙面人終于發洩夠了,撿起地上的匕首毫不猶豫地紮下去——有一瞬間,楚荊真以為自己今日要喪命于此,尖銳的刀鋒近在眼前,他沒來得及閉眼,突然見蒙面人被踹開了。

“楚亦安!”

“你怎麽樣?!”

陸随鐵拳生風,把蒙面人按在地上打了個頭破血流,直到身後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別,別把人打死了。”

楚荊睜不開眼,臉上都是血和着灰塵泥沙,白色衣袖被血染紅了一半,另一半則被撕去了只剩下半截,小腿處更是被扭曲成一種詭異的角度,整個人狼狽不堪。

陸随把人攔腰抱起,着急着送他去看大夫。

“沒事,死不了。”

劫後餘生,楚荊确實覺得慶幸。

“閉嘴!”陸随繼續吼道。

楚荊被穩穩抱着,奈何陸随氣力是出奇地大,鐵鉗般的手制住了他。

“等……等下!”

陸随就近找了馬車把人送進去,看到楚荊紙一樣毫無血色的嘴唇,心中咯噔一跳,還好身體還是溫熱的。

“你感覺怎麽樣?”

“還好——”

“身上怎麽這麽多血?!”

“不全是我的——”

“有沒有渾身發冷,會不會失血過多?!”

“我沒——”

“要是疼就咬着我肩膀,別忍着!”

“不用——”

陸随一連串的發問砸過來,根本沒有給楚荊回答的時間。

“陸随……”

“陸随。”

楚荊有點睜不開眼,用力喊了一聲,抓住他的手,說:“我沒事!那蒙面人抓到了嗎,他一定跟韓琰的死有關。”

陸随被這句話氣得不知是該哭該笑,不得已還是回答他:“抓住了,連城在看着他。”

“那藥廬呢?派人去搜查,他一定是在找什麽東西。”楚荊說到激動處想起身,不料壓到右腿,忍不住“嘶”了一聲,“萬一他有同夥在附近……”

此地人少偏僻,小道又是坑坑窪窪,馬車颠了一下,差點把楚荊颠下去。

陸随沒有回答他,黑着臉把人按回去躺下,給他檢查身上的傷口。

楚荊手臂上的傷口不深,血液已經凝固,劇痛不斷提醒着他,他猜自己的右腿應該是骨折或脫臼了。

楚荊急得滿頭大汗,見陸随不理他,推開人就要下去,說:“不行,他肯定是要找些什麽,我得找于子和查查。”

陸随忍無可忍,把人按倒在馬車後座上。

“好了行了別動了!”

“……”

“你老實待着,我去找人!”

長安城有一位民間大夫,崔氏,家住城西。崔大夫的醫齡跟他胡子一般長,治好的疑難雜症不可勝數,還是第一次覺得這種情況有些棘手。

将軍府卧房外的幾人見了他仿佛是找到救星,忙把人往裏推。床上躺着一年輕男子,崔大夫走進了才看清那人,驚訝道:“楚寺卿?”

他是認識楚荊的,畢竟大理寺的人三天兩頭跑一趟醫館,有時楚荊還會去找他配一些提神的香料。

崔大夫驚訝的是,楚荊竟然會出現在将軍府,還傷成這樣。

前些日子京城沸沸揚揚的投毒案他略有耳聞,陸随部下包圍大理寺的事情也是鬧得滿城風雨,如今看這架勢,難道是陸随不滿當日被關大理寺,刻意尋仇,把人打了個半死不活……

崔大夫偷偷看了陸随一眼,見他臉色黑如鍋底,心中的猜測又堅定了幾分。

猜測終歸是猜測,崔大夫是個識眼色的,行醫多年這京城權貴之間的恩恩怨怨、私仇交惡也是知道一些。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說不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他仔細檢查了楚荊頭部,臉上的血已經被擦幹淨了,沒有方才看着觸目驚心,只額頭處有些擦傷,并無大礙。手臂已經被人精心包紮好了,傷口不太深,只是會留疤。

傷得最重的右腿,崔大夫擔心他骨折,提醒道:“老夫要檢查腿傷,寺卿忍一忍。”

無視旁邊那人的烏雲蓋頂般的臉色,楚荊倒是神色坦然,點頭道:“好。”

“嘶……”崔大夫輕按下去,楚荊倒吸一口涼氣,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右腿膝蓋處高高腫起,大片紫黑的淤血淤積在患處,若是陸随來晚了,他的腿也許會被當場砸斷。

崔大夫停了下,往下一按,探他的腿骨狀況。

一瞬間像是有千萬根銀針刺入膝蓋,然而有外人在,楚荊又不好意思喊,只好咬着牙,雙手藏在被子下偷偷抓緊了被褥。

陸随本來還在氣頭上,看他痛苦的樣子,罵他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大夫。”

崔大夫擡頭看見陸随一臉陰沉,心道:他終于忍不住要下黑手了?

“您下手輕一些?”

崔大夫一時轉不過彎來,“哦,啊?”

陸随畢竟是個外行,幫不上忙,只能看着幹着急。見楚荊正咬牙忍着,冷汗把額前的碎發打濕,陸随突然撩起衣袖把手臂遞上去。

楚荊不想說話,緩緩吐出兩字:“怎……麽?”

“疼就咬着。”

楚荊扯出個苦笑來:“別鬧了。”

陸随很是堅持:“我認真的。”

楚荊坳不過他,也确實忍得難受,便用力抓着他的小臂,陷下深深的指印,仿佛這樣就可以減輕些疼痛。

漫長的診斷終于結束了,崔大夫開完藥包紮好,叮囑道:“這是藥方,藥煎好後腿上外敷每日三次,額頭和右手的傷口切記不要沾水。入夜以後要當心,免得引起發熱傷口潰爛。楚寺卿的膝蓋雖然腫得厲害,萬幸的是沒有骨折,只是扭傷和輕微骨裂,休息三月便能痊愈了。”

“三月?!”楚荊驚訝問道。

崔大夫回道:“傷筋動骨一百日,三個月還是恢複得好的情況,若想盡早恢複,還是少走動為好。”

陸随點頭稱是,投了個責備的目光,應和道:“你聽大夫的。”

楚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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