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瞎編的
第07章 我瞎編的
于子和把一份調查名單呈遞給楚荊,道:“屬下查了長安的藥鋪,近期買入川烏的都是些跟韓琰扯不上關系的平民百姓,反倒是韓琰自己在今年四月買過。”
“全都查過了?”
“還剩下城東幾家,今日去查。”
韓琰購買川烏的地方臨近城郊,位置偏僻,也沒有牌匾,是一間不顯眼的小藥廬,若不是于子和連日帶人仔細搜尋,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個地方。
藥廬靠山背陽,茅屋內陰暗不已,角落空了一處瓦片,正滴滴答答往下漏水,走進去有一股草木受潮的黴味。
屋後有一片空曠的小山坡,被劃分成幾塊,平常會種植一些草藥,由于是冬季,只有幾株零星的綠草尚能冒出芽來。
藥廬裏只有一位老人,這人面頰凹陷,雙手幹瘦,眼窩深陷,來了人也不打招呼,瞥一眼便繼續篤篤篤搗他的藥。
背後是滿牆的藥匣,木板已經腐朽老舊,掉了一地木碎,只有上面的金字有亮色,顯然是近期上過漆。
差役小聲說道:“這人真怪,來人也不招呼。”
楚荊心道,這樣的怪人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那知老人回了一句:“要買便買,不買就滾!”
差役沒想到他一把歲數還聽能清,正想斥他不識眼色,話到嘴邊被于子和用眼神制止了。
楚荊并不惱,道:“我們是大理寺辦案的,想請老人家幫個忙。”
老人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來了個當官兒的。”
差役問了幾句,指着韓琰的畫像道:“可曾見過此人?”
老人看也不看,回答:“我這小藥鋪雖破舊,來過的人也不少,老夫一把年紀老眼昏花,又聾又瞎,可記不住誰來過誰沒來過。”
“你再仔細看看,此人名叫韓琰,身形高瘦,一副書生打扮。”差役忍着他的暴脾氣,屢敗屢戰,“今年四月初在你這裏購置過川烏,你的賬本上有記錄的。”
老人用布包着半碎的草藥,擠出墨綠色的藥汁,又舀了一瓢熱水,倒進藥罐中。
直到藥罐飄出草藥的氣味來,他才慢悠悠地撇了一眼,不耐煩地說道:“畫成這樣,親娘也不認得。”
“敬酒不吃吃罰酒,信不信把你給抓起來!”差役終于沉不住氣了。
“喲,好大的官威啊,老夫犯什麽罪啦!”
“你!”
斷腸草、雷公騰、川烏、砒石……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犟嘴,楚荊卻并不着急,他掃視藥廬一周,各種奇奇怪怪的毒藥一應俱全,還認出了幾種罕見的毒草。
“這兒的藥草倒是豐富,頂上那幾格價格不菲,老伯可得收好了,免得被人偷了去。”
“哼!”老人篤篤篤搗藥,半晌才應了句,“你倒是識貨。”
楚荊過了一會兒說這藥匣太老舊了容易受潮,一會兒又道這瓦房該修修,一來二去,老伯也忍不住搭話:“這本來就沒多少人光顧,哪來的銀錢翻新咱們是平頭老百姓,哪比得上你們這些官老爺,動不動便八擡大轎,滿屋子金銀珠寶三妻四妾,不知斂了多少財,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窮得連府邸也沒有的楚荊看看老人手中草藥碎渣,笑道:“老伯,這種草雖然毒性猛烈,但不能用開水炮制,否則毒性全失,毫無用處。”
老人終于擡頭正眼看楚荊,上下仔細打量,問:“你會知道方法”
“不妨嘗試用冷水浸泡後搗出汁液,靜待風幹後研制成粉末。”楚荊露出騙人專用的神秘微笑,“楚某有要事相問,還請老伯出手相助。”
老人半信半疑,收拾好毒草,把滾燙的藥汁倒掉。他仔細看了畫像,想了半天才說:“這人好像是來過,四月底吧,我記不大清。”
于子和把賬簿翻出來給他看:“你自己的賬簿,上面有記載的,四月初八,韓琰購入五兩熟川烏。”
“說了我記性不好!”老人瞪了他一眼說:“這人是來過,好像說是家裏有人斷了腿,用來止血化淤的。”
“他來時可有其它人在場”
“沒有。”
“他還有沒有說些什麽”
“沒有,誰買藥還扯東扯西”
楚荊翻了翻藥匣,“确定他只買了熟烏”
老人急着試驗他的新法子,不耐煩地把人往外頭趕:“不是寫了是熟川烏五兩自己不會看吶!”
離開了藥廬,還得趕去搜查剩下的藥鋪,于子和跟差役都覺得案情愈發複雜起來,只有楚荊一個人則慢吞吞落在最後。
楚荊見于子和不時轉頭看自己,說:“你有何看法”
于子和說:“要麽是賣藥的老人說謊,要麽是韓琰說謊。獨自一人尋到這種偏僻的藥廬購買川烏,卻只是為了替人買藥,這說不通,況且韓家也沒有人患腿疾。”
小差役也說:“這人一會兒說客人多記不住,一會又說店裏冷清,話裏不知能信幾成莫非那姓韓的狀元是想自殺?”
楚荊搖頭:“不會,他若是想要自殺,随便找一家藥鋪即可,不必偷偷摸摸地買川烏掩人耳目,更何況這熟川烏是無毒的,只有藥用。”
“啊,難道他想栽贓給哪位陸将軍”差役一拍腦袋,靈機一動道。
楚荊:“……”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于子和無奈道:“即使是要栽贓,何必拿自己動刀,而且他如何能知陸随會碰巧出現在雀居樓”
楚荊說:“去問韓琰的貼身侍童,問他為什麽韓琰要去買川烏。”
于子和早問過了,“侍童說他不知情,看來韓琰也瞞着他。”
差役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臉崇拜地問他:“話說寺卿,您還懂毒理?”
楚荊沒想到他突然問起這個,愣了下,說道:“不懂。”
“那您怎麽知道那什麽草要用冷水萃取的?”
楚荊眨了眨眼,說:“我瞎編的。”
“啊?”
楚荊笑道:“辦案子想要套話,可不能像你這麽老實。”
這地方彎彎繞繞,确實過于偏僻,半年來購置過藥物的客人寥寥無幾,而那些心懷不軌購入毒藥的人,甚至連名姓也沒有留下,只記下了毒藥名稱。
四月初八,韓琰 熟川烏五兩四月初十,佚名 砒霜四兩四月十五,佚名 鶴頂紅二兩四月廿二,佚名 熟川烏二兩,生川烏三兩……
楚荊心道:若是這賬簿能記完整,不知京城有多少命案能破了。
“子和,那老伯說韓琰四月末來過藥廬買藥”楚荊邊走邊翻看賬簿,突然問起。
“是,不過賬簿上記的是四月初八,這老人家上了年紀,怕是記錯了吧。”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再次中斷,那差役連日來腰酸背痛的,伸了個懶腰說道:“這韓琰也是,家中無人生病,卻偏要跑到這裏買川烏。又莫名其妙被毒死,真是離奇。”
“若從韓琰身邊的好友入手,看有沒有受了腿傷的人,或許會是一條線索?”于子和想了一下,回頭詢問楚荊的意見:“您說呢……寺卿”
轉頭一看,身後空無一人,本來安安靜靜跟在身後的楚荊卻沒了蹤影。
“寺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