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假身份
第29章 真假身份
“當晚是萬文勝當值?”陸随看了兩眼連城整理的值守表和布防圖,上面清晰簡明,一目了然。
唯一缺的是錦衣衛萬文勝和禦前侍衛衛謙的值守記錄。
那日晚上李錫為了查閱京師急送來的文書,在書房多留了片刻,正好是衛謙在旁陪同。刺客闖進寝殿時,正是萬文勝每日到寝殿交班值守的時間。
“衛謙怎麽說?”
連城道:“他說當日與往常并無不同,皇上回到寝殿時,皇後已經遇刺了。”
唯一的漏洞便只可能出現在萬文勝身上。
陸随想起這幾日都沒見過他,問道:“去查一查萬文勝。”
連城撓撓頭,“将軍,不會跟他有關吧,萬指揮使因為這件事還被杖責罰俸了。”
陸随無語,心道真該把他扔去大理寺當幾天差好好學學心眼,說:“你不查怎麽知道跟他有關無關?你現在就去,別聲張,也別讓他察覺。”
連城剛領了命離開,地牢的門便開了。
出來的只有一個人,陸随使了個眼色,看門的侍衛一聲不響進了裏面,給李锂領了另一條出去的路。
陸随抱臂問起:“怎麽?按你的預期,逐月見了他的唐王殿下就全招了?”
楚荊搖頭,他們冒着這麽大的風險放唐王跟逐月進面,卻一點進展也沒有。
“他還是什麽也沒說。”
不過也不是全無收獲,楚荊回想起方才兩人在地牢,無論李锂如何問他,逐月都沒有回應。
臨走前逐月突然跪下對着李锂說的一句對不起到底是何意?
是因連累了唐王心中有愧?
還是他與唐王之間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亦或是另有深意?
陸随和楚荊的直覺是正确的,唐王的确在逐月心中的地位非同尋常。
“你怎麽受傷了,”陸随這才留意到楚荊雙手的血,忙拉過他的手翻來覆去檢查,“他襲擊你了?”
“這不是我的血。”楚荊接過布巾胡亂擦了手。
楚荊無奈道:“是逐月獄中自殘,我只好給他又包紮了一次。”
“他即便是不自殘,也活不了幾天了。”陸随對此嗤之以鼻,犯下刺殺皇帝的大罪,逐月是必死無疑,現下留着他一條命只不過是想調查清楚是否有幕後指使而已。
粘稠的血跡滲進了指縫,陸随拿溫水打濕了布,把掌紋裏的血也耐心擦得一幹二淨,嘴上嫌棄道:“滿手的血腥味。”
楚荊乖乖攤開雙手任他擺弄,打趣道:“上過戰場的人,還嫌這血腥氣重?”
“那你自己來。”陸随瞥了他一眼,手上擦拭的動作不停。
直至雙手又恢複了白皙素淨,楚荊淺笑道:“是我多言。”
“楚寺卿,先吃點東西吧。”
楚荊放下卷宗,揉了揉酸疼的眼睛。
王府安排的晚膳依舊豐盛,楚荊早已饑腸辘辘了,打開食盒只覺得飯菜香得誘人。
食盒裏照例放了兩副碗筷,楚荊并未動手,只吩咐道:“先放着吧。”
西苑開辟了個小書房,權當是辦公場所,楚荊已經獨自在書房悶了一整日了。
連城去而又返,見楚荊還未動筷,說:“寺卿辛苦,快用晚膳吧,別餓壞了身體。”
一群巡守的侍衛經過,楚荊往門外張望了下,似乎想說些什麽,還未出口,又停住。
“寺卿可什麽話想說?”連城問道。
“無事。”
連城是個直腸子,最不喜歡這群文官說話彎彎繞繞的,便沒多想,自顧自走開了去。
下了半日雨,入夜後這天忽的又變冷了,細密的雨夾着冰碴下,凍得雙手生疼。
桌上的食盒仍未動過,屋裏半扇窗被他打開了,楚荊手捧着卷宗,卻總是分心往窗外看。
“楚寺卿!”有人在喊他。
本該走遠了的連城不知何時再次折返回來了,站在門外喊道:“将軍今日要出城辦事,您今夜不必等他了!”
“……好。”
楚荊心道自己表現得有如此明顯麽,連連城都能看出他在等陸随。
難得心細一回的連城偏沒聽見楚荊的回話,還要更大聲的又喊一次。
“寺卿!您今夜!不用等将軍回屋了!他說——”
楚荊聽得面紅耳熱,忙打開門說:“我知道了!”
跟着他的那一列巡查值守的侍衛哄笑成一團,被連城訓斥了兩句,也一同離開了。
裏頭的吃食已經涼了一半,楚荊對吃的沒多大的要求,無論是山珍野味還是粗茶淡飯,能填飽肚子就行。
才吃了沒幾口,楚荊又感覺無聊起來,那卷宗被他翻來覆去地看過好幾遍了也沒看出什麽線索。楚荊索性放下了碗筷,對着窗外難得的發起呆來。
來兖州不過幾日,沒了陸随在一旁陪着,他竟還有些不習慣了。
“唉。”楚荊不自覺輕聲嘆了口氣。
風夾着雨又大了些,窗戶被吹得搖搖晃晃,楚荊起身想要關上,突然窗外扔進來什麽東西。
楚荊手忙腳亂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手心裏的是一小塊冰碴。?
窗外閃過一個黑影,陸随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來,一手撐着窗臺翻進了屋。
“寺卿大人年紀輕輕的,怎麽總愛嘆氣呢?”陸随笑道。
“你怎麽回來了?”
陸随披着的鬥篷已經被淋濕了,發頂也夾着幾粒冰碴,身上還帶着寒氣,連衣服還沒來得及換,顯然的冒着雨剛剛才趕回來的。
陸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怕你想我啊。”
楚荊沒接他的話茬,他本不算矮的,站在陸随面前也只能微微踮起腳幫忙摘出發間的冰碴,又幫着把幾乎濕透的鬥篷解開。
等楚荊忙活完了,陸随伸出另一只手。
陸随掌心握拳,道:“猜猜看?”
楚荊總是猜不中的,說:“我不猜。”
陸随攤開手心,是三顆圓咕嚕的新鮮冬棗。
楚荊拿起一顆,還是被陸随手心捂熱的,問道:“現在這個時節,怎麽還有冬棗?”
“淩晨出城時看到路邊有一顆棗樹,棗樹光禿禿的,竟結了三顆棗。”陸随也道奇怪,當時也沒多想,自然地收在衣服裏想着帶回給楚荊嘗嘗。
楚荊咬了口被陸随揣了一整日的棗子,道:“還挺甜。”
炭火上架着陸随的衣服,關上了門窗,屋內比起外頭暖和得多,陸随體質偏熱,只穿着件薄裏衣也不覺得冷。
“這飯菜有些涼了,我讓人熱一熱。”楚荊道。
陸随一路奔波也早就餓了,一通狼吞虎咽完才說:“不用麻煩,還熱着。”
見他吃得倒是香,本來只坐在一旁陪他的楚荊也不自覺動了筷。
陸随默不作聲笑了笑,被楚荊眼尖捕捉到了。
“你笑什麽?”
陸随道:“笑你一日不見這麽想我,剛才連飯都吃不下。”
楚荊嘴硬道:“是飯菜涼了,我才吃不下。”
陸随反問道:“現在又吃得下了?”
楚荊聞言就要放下筷子,逼得陸随連聲認錯。
“是我言錯,你多吃點,這個好吃。”陸随不停給他夾菜,碗裏堆成小山高。
“你自己吃,我飽了。”
“說什麽呢,才吃了這麽點怎麽夠?”陸随又給他夾了兩塊剔了刺的魚肉。
“我吃不下了,別給我夾了。”
“好好好,不吃了,你最後再嘗嘗這個……”
吃了飯,人也逐漸暖和了,楚荊說回正事:“你今日去了逐月的老家?”
陸随一副果不其然的樣子,說:“果然瞞不過大理寺卿的火眼金睛,被你說中了。”
現在這個節骨眼,又是一日來回,也只能是去這個地方了。
陸随随手翻了翻書桌上的卷宗便扔在一旁,說:“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楚荊說:“跟他的身世有關?”
“沒錯。”
楚荊道:“他的身份有問題?”
屋內油燈亮着,連城聽見裏頭的交談聲,門也忘了敲了,直接推門而入。
“将軍您回來了?”
兩人齊齊看向他,顯然是都沒想到連城會突然進門。
“……”
陸随只穿了裏衣坐在楚荊身側,一只手還伸進了前襟,作寬衣解帶狀。
“打擾了!”連城砰一聲把門關上了。
敲個門對陸府的人就這麽難麽,楚荊扶額無語對門外的連城道:“你進來吧。”
“你說他的身份是假的?”楚荊翻出來逐月的身帖,“這上面把他的戶籍記得清清楚楚。”
陸随道:“正是因為記得清楚,反而方便了我們查案。”
陸随連夜帶人到了鄒城,照着上面的地址找到了鎮上,問了當地鄉紳,的确有一對姓楊的夫婦。
這對夫婦還挺有名,當年是這片的小財主,去死了這麽多年也還有很多鄉鄰熟知。
楊氏夫婦确實在十一年前因火災死亡,可無論是鄰居還是在世的親人,都說他們一家早已在火災中喪生,并無遺子,因此大片的田産才都被親族占了。
“會不會是逐月死裏逃生,又到了外鄉,他們才不知情。”連城猜測道。
楚荊拿起那規整的身帖,說:“如果是死裏逃生,即便家中財物都被燒毀,畢竟還剩下大片田産,他沒理由不返鄉,何況他還有這完整的身帖路引,官府定然會記錄在案。”
連城更覺得說不通了,問道:“照你這麽說,總不可能這身帖也是造假的吧?上面還蓋着官印,他一個人怎麽做得到?”
楚荊心虛地移開視線不作回應,陸随輕飄飄說了句:“造假不至于,但要換個身份遠走他鄉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這方面楚寺卿應該深有體會吧,你說呢?”
連城沒聽出他們在打什麽啞謎,只以為楚荊辦案多年見多識廣,還湊上去問了句:“類似的案例有很多?”
“咳。”楚荊輕咳了聲,言歸正傳,“可還能找到當時的縣令,問問這是怎麽回事?”
“這個人可是我們的老熟人了。”
很不巧,陸随照着這個思路去查,在縣志上找到了當年的縣官。
陸随道:“吳圩,耳熟麽?”
楚荊:“……”
十一年前鄒城的一個小縣令,不久前還在任的禮部尚書,一個月前因科場舞弊案剛被斬首的閹黨黨羽,現在墳頭草都沒來得及長出來。
連城已經暈了,說:“天下竟有如此巧合?”
陸随道:“巧得不能再巧了。”
“等等。”
楚荊沉默半晌,突然想起多年前皇宮的一起失火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