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校

2 死校

莊杭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招惹上賀濯川的。

作為一個特招進來的貧困生,他除了看書,刷題,幾乎不做任何多餘的事。

哦,還有上課睡覺,這個他控制不了,他有嗜睡症。

可賀濯川插班入學的第一天,就往他的桌板底下,扔了一條吃剩下的香蕉皮。

還留下一句:

“你可小心點兒別滑倒,把另一條腿也摔瘸了。”

而莊杭立刻淡淡回敬:“猴子。”

猴子喜歡吃香蕉,旁邊有人反應過來莊杭的言外之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賀濯川是混血,一張俊臉集-合了東方的柔和輪廓和西方人的出色眉骨,一入學就引起軒然大-波,那雙藍眼睛成了無數學姐學妹的夢中常客,樣貌自然是跟猴子挂不上邊。

可莊杭看向他的漆黑眼眸裏,卻清清楚楚的裝了四個字:嘩衆取寵。

這讓他感覺,自己在莊杭眼中,跟一只猴子沒有區別。

賀濯川勃然大怒。

兩人的梁子就此結下。

賀濯川的态度變成了校園裏的風向标,很快一部分人成為賀濯川的簇擁,對莊杭也開始帶着嘲諷的惡意;另一部分人則對成績出色,為人低調的莊杭抱有暗暗的好感,暗地裏替莊杭打抱不平。

除了莊杭,沒人敢動賀濯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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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除了賀濯川,也沒人敢真的動莊杭。

上一個擡腳踹了莊杭椅子的男生,第二天就被賀濯川找了個借口,一腳踹去醫院住了一周。

對自己仿佛成為了賀濯川眼中釘的這件事,莊杭不太在意。

午休時間,莊杭沒有去食堂吃飯,而是回了宿舍,從桌子裏翻出昨晚吃剩的半塊面包,飛快吃完之後開始做題。

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宿舍的門從外面被打開,一個瘦削白淨,頭發微卷的年輕人垂着頭走進來,看見莊杭,雙眼頓時亮了。

“莊杭哥,你在啊。”

年輕人名叫方文,是莊杭的室友,也是星泰高中的特招生。

莊杭今年十九,比方文還大一歲,所以方文喊他哥。

方文從書包裏拿出一份試卷,小心翼翼走到莊杭身邊:

“莊杭哥,這道題怎麽做,能給我講講嗎?”

莊杭湊過去看了一眼試卷,從方文手裏抽過圓珠筆,在草稿紙上塗塗畫畫的,很快就把答案算了出來。

方文白淨的臉上出現一抹不自在的紅暈,雙眼亮晶晶地看着莊杭:

“哥,你真厲害。”

莊杭問他:“怎麽不問老師?”

方文臉色剎地變白,勉強笑了一下,什麽也沒說。

方文這幾個月,在學校裏過得非常糟糕。

因為他就是那個因為踢了莊杭凳子,被賀濯川一腳踹去住了一周醫院的人。

當初他看賀濯川帶頭霸淩他的室友莊杭,為了跟莊杭劃清界限,心一橫,也上去踢了莊杭的凳子一下。

莊杭倒是沒發火,只是淡淡瞟他一眼。

反而是他邀功似的看向賀濯川的時候,發現賀濯川也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睛裏黑沉沉的看不見底。

當時方文的心就沒由來的漏跳了一發,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等下一個課間,賀濯川随便找了個借口叫他出去,把他從走廊的樓梯上踹了下去。

他的頭重重磕在樓梯上,去醫院縫了八針。

等從醫院回來後,同學和老師看他的目光也都不對勁了,帶着一股輕蔑和鄙夷。

也許是賀濯川跟校方說了什麽,他甚至被調離了莊杭所在的一班,來到了年級成績最差的班級。

得罪了賀濯川,又沒有莊杭傲人的成績,沒有學生願意跟他交往,也沒有老師願意認真回答他的問題。

他成了一個透明人。

莊杭反而成了這個學校裏,唯一正常對待他的人。

方文曾經支支吾吾對莊杭道歉,問莊杭為什麽不怪自己。

莊杭當時淡淡地說,他已經得到遠大于過的懲罰了。

還告訴他,以後有什麽事,可以找他,他能幫的就會幫。

莊杭不是聖母,他是真的覺得,方文得到的懲罰太過了。

不過是小孩子為了合群,并沒有對自己造成實質性傷害,卻被賀濯川一腳踹下樓梯,去醫院縫了八針。

真正的始作俑者賀濯川,卻仍然逍遙在校園裏,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難道不是很諷刺嗎。

一陣睡意襲來,莊杭沒有再管方文看向自己的炙熱目光,爬上-床午休去了。

方文見他上-床,目光暗了暗,也爬上了自己的床。

莊杭躺在床上,脖子的傷口還在隐隐地疼,雙眼慢慢合上。

視線一明一暗,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在一片淅淅瀝瀝的雨聲中,睜開了雙眼。

身下傳來冰涼的觸感,莊杭發現自己正以一個肌肉緊繃的躲藏姿勢,俯身趴在一片冰冷的瓷磚地上,周圍環繞着高高低低的桌椅——

他竟然又來到了那個下着雨的噩夢,這次是在教室。

條件反射性地想起身,他卻被心頭那陣抑制不住的強烈危機感壓制的動彈不得,任由面前密集擺放的桌椅嚴嚴實實地遮住自己的身體。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有人正順着窗簾的縫隙,往教室裏窺視着。

也許正是上一個夢裏,将自己喉管咬開的那個人。

又過了半晌,窗簾縫隙裏那只眼睛靜悄悄移開了,伴随着一陣細細碎碎的鈴铛聲,走廊裏恢複了真正的寂靜。

莊杭胸腔裏正不斷震顫的心髒終于恢複正常跳動,他費力的翻過身,仰面躺在冰冷瓷磚上,思緒被一陣巨大的困惑席卷了。

他為什麽會夢見這麽一個陰暗恐怖的地方,外面還有個變态一樣的男人追着他抱,追着他親。

正在這時,教室後面的櫃子門突然動了一下。

“誰?”莊杭目光一淩。

櫃子門悄無聲息地從裏面打開,一個黑乎乎的影子走了出來。

莊杭渾身汗毛炸了起來,不自覺地握緊拳頭,指甲在手心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黑乎乎的影子走到有光的地方,露出一張蒼白熟悉的臉。

莊杭愣住了:“方文?”

方文的黑眼珠聞言遲緩地轉動了幾下,這才聚焦到莊杭身上來:“莊杭哥,是你,你也……進來了?”

莊杭:“我們剛才不是還在寝室睡午覺嗎?”

方文哆嗦着嘴唇說:“我已經好久沒有回去過了……”

說着,他伸手摸了摸頭頂的頭發,莊杭注意到那頭發顯現出發膠一樣的質地。

莊杭一頭霧水地皺眉:“你從頭講給我聽,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方文忌憚地看一眼窗外的方向,這才低聲回答:“學校裏有一個瘋子,在到處殺人。”

接着,他斷斷續續地講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不知是多久之前,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個星期,畢竟他在教室的櫃子裏躲了很久了。

總之就是有一天,學校裏的所有學生都突然發瘋了似的,開始自相殘殺。

然而,對于這一場大暴亂,老師和學校的其他工作人員不但不阻止,模樣反而也逐漸變得怪異起來。

“有的變成了稻草人,還有的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章魚,觸角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方文面色蒼白:“我沒見過幾個怪物,見過的都死了。我運氣好,被打傷後逃到這裏,在櫃子裏躲到現在。”

說着,方文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笑:

“……不過現在既然你也來了,那我們正好可以一起逃出去。”

莊杭問:“怎麽逃?”

“我有個辦法,”方文往黑暗裏退了幾步,朝他招了招手:“莊杭哥,你過來,幫我個忙。”

莊杭正要過去,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方文的身上,好像太幹淨了一點。

他掃視了方文全身上下,發現他面向着自己的身體上,一絲傷痕也沒有。

莊杭站在原地不動:

“要我幫你,可以,不過你先告訴我,你被打傷了哪裏?”

方文不說話了,他的身影隐沒在黑漆漆的陰影裏。

過了片刻,黑糊糊的人影動了動,低下頭,以一個快要把脖子折斷的姿勢,他朝着莊杭露出了面目全非的後腦勺。

“這……裏……呀……”

一個黑洞洞的缺口像一張巨大的嘴巴,嗡嗡地朝莊杭開了口。

莊杭猛地止住了呼吸。

他終于知道方文的頭發,為什麽那樣髒了。

方文說他只是被打傷了,可他的頭骨卻是被打破了一個大洞。

後腦上巨大的裂口,正源源不斷地吐出淡黃色的粘稠腦漿,腦漿将方文腦後的頭發完全包裹住,就如同質地柔軟的發膠一樣。

失去腦漿,頭殼裏空空蕩蕩的室友朝着莊杭歪頭一笑,然後猛地朝他撲了過來。

莊杭原本就靠坐在一堆桌椅前,條件反射地擡腿,用那條完好的腿踹向方文的腰側。

方文的身體重重撞上教室後門,發出一聲巨響。

一把将自己折了幾乎九十度的脖子掰正,方文緊盯着莊杭的眼珠縮成了黑色的一個小點。

他并未生氣,而是對莊杭露出一個想要把他吞吃入腹的貪婪笑容,柔聲道:

“莊杭,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可怕,你瘸着一條腿,能逃到哪去?不如乖乖過來,讓我保護你……”

莊杭看着他頭上的大洞,面露質疑:

“你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還想保護我?”

方文:“……”

方文惱羞成怒朝他撲來,莊杭扭頭就跑。

方文的樣子太詭異了,按他頭上傷口的嚴重程度,是不可能還活着的。

所以他是什麽?是喪屍?是怪物?

教室裏空間不夠,可以躲避的地方太少,莊杭只能扭身沖向教室外。

由于一條腿受不了太多力,他跑起來的速度不夠,身後方文低沉的聲音越來越近:

“別走……我的……莊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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