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味道
等到蘇黯完全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身上就只有一張毛毯,她感覺冷,就無意識地縮了縮。
“醒了?”
身後的人瞬間貼了上來,灼熱的體溫帶着一道更為滾燙的視線,用一雙結實的手臂緊箍住了她。蘇黯屏住了呼吸,她不敢動彈,在靜默的空氣裏能感受到那具身體的細微變化。
“顧曳,我餓了。”
從昨天中午被江堯帶走,她就什麽東西都沒吃過了。
“嗯,我也餓了。”
浴室裏蒸騰的水汽氤氲了整個房間,顧曳纏着她不放,靈巧的舌頭将她身上的毛毯緩緩褪下,肆意游走,濡濕了某個地方。
只不過,同樣是餓了,但他更想吃她。
“顧曳……”
剛剛才從上一場狂風暴雨裏醒了過來,蘇黯哪受得了這個。
她轉過身子,綿軟的部位卻正好擦過他寬厚的胸膛,某人悶哼一聲,蘇黯連忙拿手擋在了胸前,考慮到他手臂上有傷,也不敢用力,便只是輕輕地推了推,“別這樣,我難受……”
眸眼裏的火苗頓時又蹿高了幾分。
“你難受我幫你啊。”
一只手鉗住了她兩只手腕,顧曳将她雙手扣在床頭,不由分說,重量便壓了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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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是會錯了意還是有意為之,蘇黯連忙紅着臉躲了躲,“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顧曳……我疼。”
她驚恐的神情,語氣近乎于央求。
只見她無暇的肌膚一塊青一塊紫,斑斑駁駁,到處都是他留下的痕跡,原本在昏迷前只是留存于雙-腿之間的酸脹與疼痛,莫名地蔓延到了身體和四肢。蘇黯挺着最後的一點力氣,盡量地與他保持距離。
不知道她睡着的這幾個小時他又對她做了什麽。
疼,全身上下都疼。
“……”
停下了動作,顧曳悻然地打量着她脖子上的一片顏色,近乎于深褐色的痕跡,确實是有點嚴重。
肉都放到了嘴裏又不讓吃,倏爾,他松開了她的手腕,哀沉地嘆了口氣,又将頭埋在了她頸窩,“我怕弄醒你,動作都放得很輕了。”
“……”
委屈也沒用,誰讓他是始作俑者。
蘇黯摸了摸他碎落的短發,柔聲勸慰,“我們去甲板上吹吹風,順便吃點東西吧。”
難得有坐游輪的閑暇,這兩天更是回到帝都最後的一點悠閑時光,因為江堯的這件事,她和他的工作都被耽誤得很慘,回到帝都,恐怕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血雨腥風。
手機丢了就丢了吧,公司的人聯系不上她,她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擺脫掉了那個牢籠。工作的這幾年,她每天昏天黑夜熬夜加班,就連每年定期的休假也都不敢放松警惕,幾乎每時每刻都處于等待公司臨時召喚的緊張狀态,一刻不停。
弦繃緊了,就會累,就會斷。
她是真的想趁這兩天好好休息一下,吹吹海風,平複一下這陣子跌宕起伏的複雜心情。然後,再抽時間跟他好好談一談。談一談這些日子裏他瞞着她的事,再談一談她和他的以後……
畢竟……
他們兩個都不是小孩子了。
顧曳點了點頭,縱有不舍,也還是将她從床上抱了起來。
“想吃什麽,我讓畢超準備。”
蘇黯趴在他肩膀上,搖了搖頭,“人家是來接你回醫院的,工作之外,這來來回回也很辛苦了。”
沒有衣料的阻隔,這樣肌膚相親的體貼擁抱,才最真實。
現在是晚上七八點鐘,透過舷窗還能聽到窗外海鷗的鳴叫聲,一陣一陣,還有海浪的翻騰。
“船上有廚房吧?我做魚湯給你喝?”
蘇黯突然擡起頭,眸眼一陣閃亮。
顧曳看着她眼裏的雀躍,也跟着笑了,伸手将她擋在側臉的發絲捋到了耳後,“好啊,你想做什麽……都随你。”
夏末時節,北緯30度附近,還未有七月流火的跡象。
十六層高的頂級游輪在東海海域上一往無前,層層甲板上來來往往的都是亞洲的游客,夜裏光華正好,淺色的雲霧遮蔽了星芒,青白的半月獨享着寂靜孤索的一片深藍,孤芳自賞。怡然,恬淡。
狹窄的空間裏溫度漸漸升高,一個纖細的身影圍着冒熱氣的湯鍋,忙來忙去。
“你離我遠一點。”
蘇黯想放鹽,可是身後有一道陰影遮蔽了燈光,她都看不清楚分量了。
“哦。”
雙腿往後象征性地撤了半米,顧曳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受傷的手,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哪裏又出了問題。
緊挨着甲板設置的半開放式廚房,平日裏便被游輪管理者用于私人租賃。除了做菜的空間,便只有一張簡單的木桌,四把椅子,桌子只有一根撐柱,粗壯的根基被釘死在地板上,以防震顫傾斜。
一鍋新鮮的魚湯出鍋,絲綢般滑嫩的白色湯底點綴着幾抹黃綠的茶葉,水手的香菜不肯借蘇黯,彌補顏色欠缺,她只能拿茶葉充數。
拿白毛巾擦了擦鍋沿上濺出來的一點湯汁,蘇黯小心地端起湯鍋,又小心地放到桌子上。
稍不注意,鍋裏蒸騰的熱氣噴到了手背上一點,剛做好的湯,還是有點燙啊。她無意識地皺了皺眉頭,轉身又去拿毛巾,墊在手裏,把鍋蓋掀了開,打算散散溫度。
“疼不疼?傷口有沒有事?流沒流血?”
一個轉身的距離,兩米都不到,顧曳跟在她身後,連連追問。
他是放不下她手心裏的傷口。
“沒事……你安安心心地坐下,等着吃飯好不好?”
明明某些人下午逞強,大出血,臉都虛得沒有血色了。他竟然還有心情來惦記她?
他知不知道她剛才為了找換洗的衣服出門,打開了房間主燈。而當燈光照亮地板的那一秒,當她看見那一地染血的床單和被罩時,她那一瞬間的心速提高了多少倍啊。
血流成河的場面她是第一次見識過了。
心悸到不能自主的感覺她也真的是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了。
好在她之前沒有順他的意,要不然,某些人現在估計就要躺在地上被輸血急救了。“屢教不改,還這麽不知道照顧自己的身體,虧你還是個外科醫生。”
好話再難聽也還是好話。
顧曳被她說着,也不生氣,十分聽話地坐到了椅子上。他擡起未受傷的手扇了扇魚湯的熱氣,一股香氣湧來,暖心暖胃。
“嗯……味道不錯。”
看他一臉的滿足,蘇黯忍了半天,到底還是愉悅地彎了彎嘴角。
“嘁……”
某些人就是認錯态度好,心寬體胖,什麽事都不跟她計較。
蘇黯把湯勺遞到他手裏,轉身又往門外招呼了兩聲,“畢醫生如果不嫌棄,也來嘗嘗我做的花鲢魚湯吧?”
兩三米外,畢超就站在甲板邊上,茕茕孑立,一手端着杯冷咖啡,嘴裏啃着個黑面包。
夜裏的海面一望無際,漆黑一片,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就是想着顧曳和蘇黯身上都受了傷,他離老大近點,萬一船上再出個什麽風吹草動,他也能随時跟他們有個照應。
“不用了,嫂子,你們吃吧,我有面包。”
畢超勉強地擠了個笑臉,他上次喝的開心,結果差點被老大趕出了門。
老大跟高岚說過什麽來着——想活命就離蘇黯遠一點。
他想活命。
“歐——歐——”
一只海鷗正好落在圍欄上,嗓音高亢嘹亮。它趁畢超轉身說話的功夫,順勢叼了一塊他手裏的面包,啄來啄去,吃得開心。
畢超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轉過臉,握住拳頭,強顏歡笑。
“……”
他的命怎麽這麽苦呢。
“咳……”蘇黯看準情形,碰了碰顧曳。
顧曳剛舉起湯勺,被她這一下碰灑了半勺湯。抿抿嘴,他轉而拿起了筷子,不大高興地說,“我沒說不讓他進來。”
“這是你說的哦。”蘇黯跟他确認了一下,轉身就去找畢超,“聽見了吧,你們老大都發話了,進來吃飯吧。”
“哎哎哎……可是可是……”
好商量歹商量都不行,蘇黯最後是硬把畢超拖進餐廳裏的。她站在中間舀湯,看着坐在一張桌子上的兩個人,面面相觑,誰也不說話,活像兩個剛鬧了別扭的小學生。
唉……明明都是奔三的人了,這鬧的是哪一出啊。
怎麽男人都是這麽幼稚的嗎?
還是她認識的都是極品,幼稚到極點了。
“這是你那屋的房卡,我在西裝褲子裏找到的。”顧曳往桌子上一扔,動作還算輕緩。
“咳咳咳……”
畢超正在悶頭喝湯,聽見顧曳說話,一口就嗆住了。
舀湯的手一滞,蘇黯觑了畢超一眼——這個畢醫生也是,遇上別人倒沒有這個反應,偏偏就只要顧曳說一句多做一個動作他都能被吓上一跳,誠惶誠恐地猶如驚弓之鳥。
顧曳是閻王啊?還能吃了他?
她出神間又憶起來一個小時前顧曳剛才在房裏跟她說過的話,忍不住得意地挑了挑眉——顧曳可沒有那麽重口味,他只吃她。
不知道她在笑什麽,顧曳看她高興,自然也跟着心情不錯。
拍了拍椅子,讓她坐到他身邊,“坐吧,累了一整天了。”
蘇黯心想自己就熬了一鍋湯,哪裏是累了一整天了。可她剛想駁他,又想起來下午經歷的劇烈運動……腦海裏的畫面又湧現在眼前,蘇黯又羞又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畢超還在呢。
“說什麽呢?”
他怎麽這麽不要臉?
顧曳彎了彎嘴角,心情好,不煩惱。“我說讓你坐下。”
蘇黯瞥了他一眼,假裝沒聽見。
她不坐,他就硬把她拉了下來。柔軟的身體抱在懷裏,很舒服,沉重的腦袋搭在她細瘦的肩膀上,“啊——”
喉嚨發出低沉的聲音,張嘴要飯吃,好像自己沒張手似的。
蘇黯用手肘抵住他胸膛,“你傷的不是左手嗎?”
她分明記得他上次拿這事調戲她來着。
“我是醫生,拿刀的手很寶貴,左手已經受傷了,萬一右手再因為喝湯這種小事被燙了或者傷了,那我後半輩子要怎麽活呢?不能上手術臺的醫生可是沒有前途的。啊——”
“……”
又來了,強詞奪理,什麽都是他說了算。
“自己喝。”
蘇黯懶得理他,把盛好的湯推到他面前,自己舀了一勺湯,吹了吹。
“嗯……味道真不錯……”
顧曳眯着眼,鼻子貼在她臉側聞了聞,聲音微啞,目光危險,緊緊地盯着她手裏的勺子,分明是要搶。
“自己喝自己的。”
蘇黯不等他反應,擡起勺子便将魚湯送進了嘴裏。顧曳動作更快,沖着她紅潤的嘴唇便襲了上去。
唇齒交疊,絲滑的液體含在口裏,糾纏不清……
顧曳刻意地品味了一會兒她嘴裏的味道才拉開了二人的距離。他知道她害羞,擦了擦她嘴角,忍俊不禁地道。
“嗯……有點甜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