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來年一月,夏油傑通過「窗」向東京的咒術高專傳遞了想去那裏上學的信息,第二天就有專門的老師從東京過來登門拜訪夏油家說明了相關事情,夏油傑還是選擇向父母隐瞞真實情況,只說是對讀大學沒興趣,想學點技術早點出來工作。

初三的班主任聽說他想去宗教學校還十分不解,因為夏油傑的成績也相當好,在老師眼裏只要他高中正常努力不放縱,不管是京大還是東大他都能随便考。

草長莺飛中,夏油傑離開了當地去了東京,升上三年級後退了社團身邊空閑下來的真地未麗開始更多在家蝸居。

她這些年其實也一直是安靜的性格,只是夏油傑陪在旁邊才不那麽明顯。

訓練在年初就停了,因為他們兩個都有了輕松祓除一級咒靈的能力,若蝶就沒有再逼太緊。

五月開始奶奶沉睡的時間越來越長,知道可能發生什麽真地未麗的心裏依舊苦澀,早有預兆的事對她來說還是那麽難以接受,但她努力沒在奶奶面前露出悲傷的表情。

後來奶奶在一場睡夢中故去,這麽多年她想和真地未麗說的話早已說完,只是去世前一天還在和真地未麗說“你要将人當做具體的人”。

雖然不太理解,但真地未麗垂着眉眼答應了。

在若蝶的陪同下未麗平靜地去開了死亡證明,将奶奶火化,未麗心裏空蕩蕩的。

他們沒有別的親戚朋友,她想了想還是在下葬前打電話給了她的「父母」,告知了這件事。

本以為下葬這天他們不會來,沒想到在拖到快結束的時候來了。

那一家三口出現時真地未麗一開始還沒認出來。

真地宗介和真地優紀打量着十三年沒見的女兒,兩個人冷漠的神情中都夾雜了厭惡的情緒,反倒是他們的兒子将平對着真地未麗滿是好奇。

“爸爸,這是誰?”算起來今年應該十一歲的男孩問到。

真地宗介牽着兒子遠離真地未麗,才說:“只是個寄住在奶奶家的遠房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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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讓兒子和那個怪胎女兒接觸。

真地未麗有那麽兩秒想打開「靈視」聽聽他們在想什麽,最後還是沒有做,她這些年都沒有開過「靈視」,沒必要特意開一次就為了聽他們不中聽的惡心心裏話。

葬禮結束後真地宗介避開兒子單獨過來找了真地未麗,他的語氣很不好,沉聲說:“你祖母生前也沒怎麽管過我,我也不會管你,你以後怎麽生活都随便你。”

真地未麗不意外他這麽說,只是定定看着這個別人的父親,不死心地問了一句:“這些年你們有後悔嗎?”

真地宗介冷笑一聲,好像未麗說了什麽不得了的笑話:“後悔?我最高興的就是将平不像你祖父母也不像你。”

清一郎去世的時候真地宗介才六歲,被失去摯愛的母親寄養到了親戚家開始寄人籬下的生活,所以他一直對母親不親近,等到結婚後又生了一個肖似祖父母的孩子時,他只感覺到厭惡,學着母親對待他的方式對待了自己的女兒。

真地宗介俯身審視自己的「女兒」,用輕得近乎耳語的聲音說:“你們就是怪物。”

*

夏油傑接到森尾的電話時,正在和新認識的同學兼朋友的五條悟出差祓除咒靈,他們兩個剛入學的實力甚至超過了一般的咒術師,早早就被下達了各種任務,忙到沒有假期到處輪轉工作,連黃金周都沒有休息時間,細想起來比從前被若蝶訓練的日子還要勞累。

某個白毛DK現在倒是玩得很開心,跟咒靈玩着貓捉老鼠的游戲,發出奇怪的聲音。

夏油傑坐在虹龍上看着熱鬧,掏出手機看到人名不自覺地就擰起眉頭,接通電話聽到的消息果然讓他不開心。

“夏油前輩,你确實不認識什麽藍發的男孩子是吧?”森尾那邊似乎是在靈異研究社,夏油傑聽到了另外兩個女孩子的聲音。

“什麽男孩子?”夏油傑問。

森尾馬上給他發了一張偷拍照,是放學路上真地未麗和某個他沒見過的男孩子走在一起的背影,穿着便服的藍發男生身子向未麗傾斜,好像在跟未麗說什麽話,未麗仰起頭看對方,露出半張沉靜的臉。

夏油傑神色倏地冷了下來,莫名覺得那個男生像是占了他從前的位置,讓他非常不爽。

“……這是誰?”

“未麗說是她的家人,我還以為你認識,前幾天未麗因為奶奶去世請假好幾天,我們還好擔心來着……”

“等一下!”夏油傑打斷森尾的話,捏緊手機問到,“你說未麗的奶奶去世了?”

“啊……夏油前輩你不知道嗎?”森尾那邊混亂起來,“那個,前輩你要是學業不忙要不要回來看看未麗?她最近好像很不好……”

“我會的,謝謝你。”

夏油傑挂掉電話臉上的表情就相當糟糕,未麗還沒有買手機,他從口袋裏掏出紙疊了一只紙鶴,卻不知道要和未麗說什麽,煩躁地将紙捏成一團。夏油傑跳下虹龍,向着五條悟喊:“悟!別玩了!”

戴着墨鏡的DK疑惑回了一聲,一發小型的虛式「蒼」祓除掉咒靈走到夏油傑身邊,問:“怎麽這麽暴躁?更年期了嗎傑?”

夏油傑不理他的調侃,只是問:“後面沒任務了吧?我要繞路回家一趟。”

“開學兩個月就想家了?長不大啊你。”五條悟接着調侃,看夏油傑表情确實不好才收了玩鬧的心思,“你家青梅出事了?”

五條悟只是擅長胡鬧,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只不過不屑于、也不配有人讓他正經。

這段時間他早就發現了夏油傑只有收到紙鶴的傳音才會格外開心,還吐槽了一句怎麽還有人用這種古老的聯系方式。

五條悟笑嘻嘻攬着夏油傑的肩膀,說:“那就回去吧,有任務我先自己去做,等你回來。”

“謝謝。”夏油傑也勉強笑了笑,“回來給你帶伴手禮。”

夏油傑太擔心未麗的狀态了,他一直看着未麗,怎麽會不清楚未麗那種對除了奶奶之外全都不在乎的态度,未麗對他可能有點特殊,但最多也就和對待若蝶的态度差不多。

不管是奶奶還是若蝶,也都清楚這一點。

若蝶讓真地未麗和夏油傑接觸就是希望她能多接受人類的善,哪怕他明知夏油傑對未麗的目的不純,甚至覺得這樣更好,因為未麗對世界沒有善意,所以讓她有夏油傑這個同伴,想讓她與人類多一些羁絆。

奶奶一直告訴未麗“要将人當做具體的人,尊重他人、保護他人的人”,也是明白未麗對人類并無好感,未麗因過去的「靈視」,從沒在意過除奶奶之外的他人。

比之曾經的清一郎更為極端。

真地未麗有「靈視」卻想不通的事,夏油傑用他的眼睛看懂了。

現在奶奶去世她甚至沒有告訴他。

他恍惚想起2000年的除夕,那個縮成一團睡在他旁邊的女孩,只覺得胸口有些發緊。

*

月上中天,做完作業的真地未麗在院子裏點着油燈研究陰陽術,她最近沉迷研究這些古老術式,想着能不能再編出一些新的術式,可能也是因為天星和她說了一些陰陽術的衍生用法的緣故,她好奇心就被勾了起來,特別是天星說的「人造神明」。

幫她燒洗澡水的天星看她又坐在地上,直接不滿地抱怨:“我說未麗大人,您就不能有一些女性的樣子嗎?好歹考慮一下做家務的人的心情啊。”

真地未麗随口敷衍:“是是,麻煩你把我的年輪蛋糕也拿給我。”

下一秒蛋糕被擺在真地未麗的左手邊,天星靠在她旁邊将臉湊到低頭看書的未麗臉前,蔚藍的眼睛眨了眨:“這些術式會比我好看嗎?”

未麗面無表情單手推開天星的臉,側頭打量他一下,無情說:“你不如我爺爺的臉。”

藍發藍眸的俊秀少年一下蔫掉了:“那确實是啊,我都沒見過比清一郎好看的人,可惡,若蝶那個臭蛾子之前就用的清一郎的臉對吧,臭蛾子!”

他和若蝶以及女性的式神桫椤體內被刻印過清一郎的陰陽術,以前是清一郎的補充戰力加移動咒力庫,桫椤擅長結界,他擅長治療,最小白臉的若蝶反而是最會戰鬥的那個,嗯,若蝶膽子也很大,敢觊觎主人的妻子。

幾年前若蝶為了拐帶唯,在後面的旅途中将天星與桫椤的契約都吞掉了,變成了如今三個人共用一份契約,只能同時存在一個的局面。

真地未麗倒是有在研究怎麽重新契約,但是還沒找到頭緒。

唯死後若蝶就陷入了自閉,桫椤不願意出來,天星只好自己出來照顧主人。

天星覺得同事裏只有自己靠譜,若蝶觊觎主人的妻子,桫椤直接就是觊觎主人,也不知道他的式神同事哪來的比人類還豐富的情感。

真地未麗不置可否,也是天星出來了她才知道什麽叫做家務小能手,洗衣做飯制衣編發沒有他不會的,她設想了一下如果她一開始喚醒的就是天星,都不知道自己過得該有多幸福。

外貌約摸十四五歲的僞少年再次湊近真地未麗,用撒嬌的語氣說:“您之前答應過暑假帶我出去玩的吧,不可以食言哦,我也想去逛逛嘛。”

夏油傑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他一路忐忑的心情在那雙栀子色的眼睛向他看來時歸于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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