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真地未麗剛下飛機就被總監部派人帶回高專關了起來,打着“不管她有沒有參與,為了對更高層的領導有交代,必要時讓她自盡謝罪”的主意。
黑發的少女在昏暗的地下監獄裏抱膝坐着,環住膝蓋的雙手被符咒紙一層一層束縛住,平日裏顏色暖人的眼睛半耷着,盯着地上的污漬眼神沒有焦距。
「靈視」被她無意識打開,她能聽到監獄門口守衛的爛橘子心腹在想着她的下場。
「星漿體」同化失敗這件事可大可小,高層還有備用的「星漿體」,天內理子雖然資質更好,但更像是轉移注意力的誘餌,只是在天內理子死後天元拒絕了和其他的「星漿體」同化。
高層想要的是真地家的東西,他們痛恨着曾經的真地帶給他們的恐懼、觊觎着真地的傳承、窺伺着真地未麗的財富、慶幸着真地未麗是孤女、又畏懼着真地未麗和「六眼」及「咒靈操術」的交好。
還有更上層的人想得到夏油傑,有人在期盼着六眼帶來的變革,有人在期盼着六眼妄想的未來分崩離析。
禪院怕被牽扯其中,說出了伏黑甚爾只是家族中的叛徒,他們不為伏黑甚爾造成的危害負責的言論,在瓜分真地一事中失去了優勢。
現在掌握了她和殺害「星漿體」、阻礙同化的兇手有金錢往來的把柄,一群爛橘子為了即将到手的東西而興奮不已,又因分贓不均而陷入争吵。
只要将她定罪,根據咒術師的條約高層就可以沒收她的全部財産并對她處以死刑。
甚爾……死了啊。
真地未麗眨眨幹澀的眼睛,流不出眼淚。
她沒為自己苦惱,只是又一遍遍想起過去的甚爾。
那個和她似乎同命相連,都不被祝福、于她而言猶如哥哥一樣的人。
她不擅長哭,上次哭泣還是四歲時奶奶中風那次,她在院子裏挖着蚯蚓想等會讓奶奶帶她去抓魚,聽到了屋裏有重物墜地聲音,她拿着小鏟子喊了一聲“奶奶”卻沒有得到回應,循聲跑過去就看到了睜着眼睛卻呼吸微弱的奶奶。
那是真地未麗第一次害怕,她對死亡沒有概念,只知道死就像是她曾經從河裏抓的小魚,一段時間後就會肚皮朝上眼睛泛白的一動不動,最後随着水流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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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扶奶奶坐起來,但是四歲的孩子能有什麽力氣?反倒是自己一次次摔倒,她哭哭啼啼奔向倉庫拿到她唯一能夠到的卷軸,本能般地喚醒了式神。
後來她知道了人都會死,奶奶會最早離開她。
[未麗……未麗……想見她……]
是夏油傑的心聲。
全都是她的名字。
發呆的真地未麗條件反射地關掉了「靈視」。
從門口到這個牢房有五個房間的距離,真地未麗盯着走廊的欄杆,仿佛過了很久她聽到夏油傑走過來聲音。
黑發的少年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停頓幾秒,才站在牢房前露出和以往一般無二的笑容,對坐在黑暗中的少女伸出手:“未麗,回家了。”
“傑。”少女沒有動。
“嗯。”少年輕聲應和,“我在。”
真地未麗跌跌撞撞起身,被束縛住的手抵在胸前的欄杆上,視線下垂沒有看夏油傑,她鴉羽一般的睫毛輕顫,用幾乎氣音的聲音祈求似的問:“你也會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嗎?”
夏油傑擡手捏住她的手腕,一圈一圈地拆開那些符咒,低眉順眼,很平靜地說:“不會的,哪怕是死,我也會握住未麗的手。”
“我不會死在未麗看不見的地方。”
*
關于真地未麗的處分,意外地雷聲大雨點小。
因為五條悟以他這個下任五條家家主會娶真地未麗為條件,出面保下了真地未麗和伏黑惠。
若是五條和真地結婚,那真地的財産也将歸于五條,加茂家和禪院家不配觊觎。
伏黑惠的監護權也在五條悟的堅持下交由真地未麗。
這是領悟了反轉術式後,現代最強六眼五條悟的實力帶來的壓力與威懾。
彼時真地未麗抱着懷裏的伏黑惠像是想從這個幼小的孩子身上汲取溫暖一般,對坐在對面的五條悟說:“對不起。”
五條悟揉了揉自己的白發,有些不太适應現在宛如無人浸潤的枯草般不自信的真地未麗,他摘下墨鏡開口說:“我說未麗醬,我們是朋友對吧?”
他伸出左手托起真地未麗的臉,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抵住真地未麗的嘴角讓它向上彎起,那雙色澤通透的藍眼睛裏含着從容:“別愁眉苦臉的啊,又不是什麽大事,我這個被伏黑甚爾殺過一次的人……”他說着低頭瞪了一眼抱着真地未麗手臂的伏黑惠,“都沒有垂頭喪氣诶,區區婚約的束縛而已,反正又沒定日期,等我們以後打倒爛橘子這些事就不作數啦。”
“未麗姐姐沒有做錯事。”伏黑惠推開五條悟的手,他在沙發上站起身抱住真地未麗的脖子,“是爸爸的錯。”
“對,都是他爸爸的錯,明明收了未麗醬那麽多錢竟然還去做什麽殺手。”五條悟嘁了一聲,說:“最近你出任務會有一級咒術師在旁邊監督,不能再和七海他們一起行動了,等下七海會過來把你讓他保管的東西給你。”
她的手鏈耳釘在下飛機之前就拜托七海保管了,當時怕落到爛橘子手裏。
真地未麗雖然被放出來了但是依舊處于保釋期,目前只能和惠待在指定的房間不允許私自外出,需要禁閉一個月再保留一年觀察期,觀察期內高層依舊會給她發布任務,但外出期間也必須由一級咒術師或以上等級的人員陪同監視。
連想見她一面都必須被上面審批。
五條悟又說起他有将甚爾的遺體埋在惠的母親旁邊。
“……好,謝謝五條前輩。”
真地未麗聽到遺體這種詞指尖還是會顫抖。
“你的房産那些也都沒動你的,我今天先回去了,下次換傑來看你。”五條悟揉亂真地未麗的頭發走出見面室。
一時間整間屋子靜悄悄的。
“對不起惠,你也得留在這裏。”真地未麗對身旁的孩子道歉。
惠坐在未麗身邊牽着她的手,用大人的口吻說:“未麗姐姐不要想那麽多,既然他們願意幫助你,你利用他們就好了。”
真地未麗栀子色的眼睛看着他,這孩子用那張肖似甚爾的臉說出不符合年齡的話:“等我長大一些,未麗姐姐也可以利用我,我會……回到禪院,成為家主,讓那些人都跪在未麗姐姐面前。”
未麗不知道她沒見到惠的這段時間這孩子受到了什麽樣的教育。
眼神……和甚爾好像啊。
“不能回去。”真地未麗拂上他的眼睛,惠下意識地閉眼,睫毛在未麗掌心顫動帶來一股癢意,未麗重複一遍,“不能回去。”
甚爾逃出來的地方,她不能讓惠回去。
不就是力量嗎?她可以保護惠的,不需要惠做什麽,只要他是惠,是甚爾的兒子。
等七海進入房間真地未麗的神情已經和從前沒有區別,她眉眼彎彎對七海說:“我不在你和灰原可不要想我啊。”
七海把耳釘和手鏈放在中間的茶幾上推過去,擡頭看了她一眼卻沒有出聲。
“怎麽這副表情?終于發現我是你的理想型了?”真地未麗調侃說,看七海依舊不出聲她也收起笑容默不作聲。
七海腦海裏依舊是她之前渾身顫抖的背影,心裏有點煩躁,起身走到門口時頭也沒回地說:“會想你的。”
他最終還是停步在大門前,轉過身看着真地未麗說:“我……我們會想你的。”
“謝謝,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