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Chapter4

晚飯時間。

“小師弟,你怎麽這麽浪費?”許知霖盯着面前被肉片鋪滿的米飯,再看看徐祎,還在慢條斯理地把幾片魚肉夾到他的餐盤裏。

“我吃不完才浪費。”徐祎夾起一條青菜,細咽慢嚼道。

“你也不能全把肉給我啊,說得好像我能吃完一樣。”許知霖撇嘴道,盡管他也是肉食動物,“吃不完你就別夾這麽多。”

“我是夾了以後才發現夾多了。”徐祎把許知霖餐盤上的青菜全夾到自己的餐盤裏,“給你分肉你還有意見。”

許知霖看着餐盤,忽然覺得已經半飽了:“可以的,我吃肉你吃菜。”

徐祎很認同:“師兄,你是該多吃點了。”

……

進入四月,國內體操分區賽一場接一場地進行。

許知霖和徐祎作為A隊的隊員,連同其他幾位省隊隊友,參加了其中一個分區賽。全錦賽舉行在即,各省隊的隊員都使出看家絕活,希望能在比賽中大放異彩,順便“刺探軍情”。

A隊和T隊的隊員是去參加測試的,兩隊隊員只有資格賽成績,沒有單項決賽資格,成績也不計入最後排名。徐祎和許知霖比完資格賽後,便坐在場邊,觀看其他選手比賽。

先進行的是自由操比賽。

場上一名選手比完後,許知霖問徐祎:“你覺得他的動作怎麽樣?”

徐祎愣了愣才道:“挺好的,就是難度不高。”

“沒看出什麽問題?”許知霖再次确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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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許知霖拿出iPad,點開一個PDF文件,放到徐祎面前:“你翻到49頁。”

徐祎翻到PDF的49頁,只見上面是一個表格,用中英雙語打印着自由操組別二的動作。

“你仔細看看,少了什麽?”許知霖随手亂指,讓徐祎自己看。

“這裏少了四個D組動作。”徐祎指了指第四列空出的幾個位置。

許知霖問:“剛剛第一個上場的,他做了什麽動作?”

“直體前空翻一周半成前滾翻?”徐祎捉摸不清道。

“上面有這個動作嗎?”

“沒有。”徐祎回答得很快。

片刻後,他就明白了許知霖的意思,許知霖的意思是,那個D組動作已經被删除了。

看到徐祎恍然大悟,許知霖說:“懂了吧?”

“嗯。”徐祎說,“他的教練沒搞清新規則。”

“真是個大問題。”許知霖說,話音剛落,他便看到一個隊員做了“後跳轉體900成前滾翻”。

“你留意了沒有?這個也有問題。”許知霖說。

徐祎問:“難道這個動作也被删掉了?”

“嗯。”許知霖說,“不熟讀規則,就會出錯,你千萬別這樣。”

“師兄,你這份規則是哪裏來的?”徐祎把PDF翻到第一頁,只見上面印着幾個黑色粗體字“2017男子競技體操評分規則”,左邊是英文,右邊是中文譯文,他好奇地問道:“我怎麽沒見過?”

“問方導要的。”許知霖說,他也奇道:“方導沒給你看過嗎?”

“沒有。”徐祎說,“我才來了幾個月,還在适應,方導教我的時候就是分解動作,再給我看視頻什麽的,沒有像你這樣,把整份規則放在我面前。”

“宿舍有份紙質版的,回去我找給你,PDF我也給你發一份。”許知霖說,“主動點嘛。”

“怎麽主動?”徐祎問,“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了?不是方導教什麽我就練什麽嗎?”

“方導要你緩緩再練的時候,你有聽他的嗎?”許知霖搖頭笑道,“你呀,腦子能不能拐拐彎?我看你來了之後,跟方導磨合得挺好的,他又不兇,你不用這麽怕他。”

“我不是怕。”徐祎解釋道,“我就是擔心自己不能練好。”

“你這是急,哪裏來的毛病?”許知霖說,“以後有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說。是不是我們這麽久沒見,你還不習慣?”

前幾年,許知霖還在省隊時,跟徐祎是上下鋪,雖然兩人平時沒有同進同出,但他們之間的關系,始終比別人要親近些,且只有在徐祎面前,許知霖才會多說幾句話。

沒想到隔了幾年,師兄還願意同我親近,他是在關心我嗎?徐祎心想,他好像比以前話多了,是因為換了個環境嗎?

“想什麽呢?”許知霖打了個響指,“有問題可以找師兄,沒問題也可以找師兄。”

徐祎心口如一:“我在想,你的話怎麽這麽多?”

許知霖:“……”

“現在話就不多了。”徐祎又說,“你是我的師兄、我的室友,我記住了。”

“……”果然是多年未見,腦回路有點奇怪,許知霖心想,難道跟以前不一樣了?

“鞍馬開始了。”徐祎說,“這是誰?看着好眼熟。”

許知霖往場上一看,正是那天對他明朝暗諷的何彥晖:“何彥晖,你不會忘了他的名字吧?”

“噢……”徐祎立刻就想起來了,“嘴賤,不看。”

“我是不是該誇你愛憎分明?”許知霖說,他的小師弟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我接受你的誇獎,但拒絕你的吹捧。”徐祎說,“再說,國家隊的人我還沒認全呢……”

“你很棒。”許知霖很佩服徐祎,徐祎從二隊升到一隊,怎麽說也在國家隊待了一年多了,居然連隊裏的人還沒認全。

何彥晖進入國家隊兩年多,沒練出什麽成績,所謂的強項是鞍馬和雙杠,吊環也勉強能看,至于其他三項……

在許知霖看來,是略等于無,在徐祎看來,只有不予置評。

何彥晖一套鞍馬動作做得零零散散、醜态百出,不是松腰就是分腿,連下法也沒站穩。

許知霖小聲對徐祎說:“3C5D2E,難度5.9,就他那質量,我看E不過8。”

裁判席上,幾個裁判在演算紙上龍飛鳳舞地計算着,計算器不時發出“啪啪”的聲響,聽着像要報廢。

見裁判算得差不多,許知霖推了推徐祎,暗示他去瞄一眼分數。

徐祎很快就回來了:“5.6加8,13.6。”

許知霖不屑:“啧……這都有8。”他一擡頭,便看見何彥晖在場地的另一邊和隊友談話,一副“怎麽樣,我比得還可以吧”的拽樣。

許知霖問徐祎:“你知不知道多哈站鞍馬資格賽,進入決賽的八個人裏面,最低是多少分?”

徐祎搖頭。

許知霖說:“5.0,8.466的E,按何彥晖這個分,他要是參賽,能排在資格賽第四。”

“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徐祎忍不住吐槽道。

“你要是上去比,立馬秒了他。”許知霖笑道,“算了,看下一個。”

兩人把所有比賽看完,才離開場地。

所有分區賽結束後,于建平開了一個總結會,內容包括哪些省的後備人才充足、哪些隊員的表現好等,順帶激勵年輕隊員奮力追趕大隊員,争創佳績。

許知霖在筆記本上劃劃寫寫,落到旁人眼裏,還以為他在認真聆聽指導,實際上他只是無聊,幫徐祎編自由操成套。

于建平講了二十多分鐘,才叫散會。

隊員們各自散開後,許知霖把編動作的那張紙撕下來,疊成一只輕巧的飛機,有目的地朝走在他前面的徐祎扔去,他一松手,徐祎就感覺後腦勺一疼。

徐祎扭頭一看,許知霖對他狂眨眼,還指了指地板。徐祎下意識地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紙飛機,拆開一看,是一套很像他現在在用的自由操成套。

徐祎揚起紙張問:“師兄,你的?”

“不,給你的。”許知霖笑着說。

“跟我的編排不一樣。”

“你可以練着玩。”許知霖很輕松地說。

徐祎一時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許知霖很有學習天賦,以前跟方文學動作,不到一小時他就能聽懂,不到一個月動作就能成形,三個月左右就能在賽場上變着花樣換動作。

當同齡人還在拼命練好D組下法時,許知霖已經可以一場比賽換一個E組下法,後來方文擔心他練得太快易傷,便不允許他随便換動作。沒想到現在他自己不變着花樣練動作,心思卻停不了,想把同樣的方法用在徐祎身上,絲毫不怕被方文知道後唠叨他一頓。

“疼不疼?”許知霖在徐祎的頭上胡亂搓了幾下,故意把他的頭發揉亂。

“不疼。”徐祎摸着自己的頭發,想把發型整理好。

“小師弟,要不你試着練練?”

“被方導知道了會不會……”徐祎猶豫問道,“沒有經過他的同意。”

“沒事的,以後有時間可以練。”許知霖有分寸,方文不會因這點小事責怪他,“不過你要先把跳馬練好。”

“有機會再試。”徐祎說,“你怎麽這麽多想法?”

“我想把我的想法讓你試試。”許知霖特意靠近徐祎:“順便拉近我們之間的關系。”

“……”徐祎聽懵了,這關系又是指什麽關系?他和許知霖,不就是正常的師兄弟兼室友關系嗎?難道有另一層含義?

沒等徐祎思考出個所以然,許知霖已經去訓練了,他只能暫時放下這件事,專心訓練。

大半個四月,徐祎以練跳馬居多,平時與方文多有交流,師徒關系越來越好。

與此同時,離全錦賽還有不到一個月,但許知霖毫無緊張感。其他隊員不是在加緊上難度,就是在拼命摳細節,沒有誰像許知霖那樣,優哉游哉的,教練讓他再多練會兒,他反而不樂意,仿佛沒把全錦賽當作一場重要的比賽。

又一天訓練結束。

方文離館後,徐祎還在訓練,許知霖站到跳馬旁,臨時充當教練角色。

徐祎又一次開始助跑,許知霖需要在他快落地的時候,伸手扶一把。

“小師弟,你這跳不太好啊。”許知霖說,“是不是太累了?”

“沒有很累。”徐祎說,“我再練一次,這次肯定會好的。”

“好。”許知霖信了。

一跳結束,徐祎卻不滿意了,“再練一次”變成了“練無數次”。

“小師弟,你怎麽屈膝了?”許知霖驚呼道,“不規範了。”

眼看徐祎就要順利着陸,他的雙膝卻不合時宜地彎曲起來,對着許知霖來了個五體投地。

“不用行這麽大的禮,我受不起。”許知霖說,徐祎這姿勢太好笑了,整個人趴在海綿坑裏,十幾秒過去了還沒有動作,“起來去吃飯了。”

徐祎揚起左手:“累了。”

“練這麽多,怎麽不累?”許知霖伸手把徐祎拉起來,“下次別這樣了。”

“想着快練成了嘛。”徐祎頹然道,“結果被你看到了這麽醜的一幕。”

“不醜不醜。”許知霖安慰道,“勤奮的小師弟最美了,明天繼續。”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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