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45
Chapter45
晚飯後,大家坐在客廳,準備收看春節聯歡晚會,許知霖對春晚不感興趣,拉着徐祎出去。
許奶奶:“許知霖,外邊冷冰冰的你跑外邊幹什麽?”
“去看煙花。”
“一回來就沒個消停,你們倆穿這麽少也不嫌冷。”
許知霖和徐祎的羽絨服拉鏈只拉到胸口處,裏面穿着一件薄毛衣,脖子裸/露在外,寒氣從脖子進入,徐祎的後頸凍得有些發紅。
“穿這麽厚,裹得跟粽子一樣,多難看。”許知霖把拉鏈拉到頂端,裹住脖子。
許瑤扯了扯自己的圍巾,說道:“許哥哥,你這是要風度不要溫度。”
徐祎:“沒事,我們大冬天還穿短袖短褲在操場跑步呢!”
“奶奶,我們真的不冷。”剛說完,許知霖就打了個噴嚏。
“都打噴嚏了還說不冷,別玩太晚。”
“嗯。”
許知霖和徐祎來到村文化廣場,雖是晚上,但在LED 燈的照明下,許知霖看到原本被當作垃圾臨時堆放處的文化廣場已修葺一新,凹凸不平的沙地被砌平鋪上紅磚,廣場東側是健身場所,增置了許多運動器械和兒童游樂設施。
“小師弟,我們爬上那裏看好不好?”許知霖指了指不遠處的肋木架。
“哈,可以在上邊做屈腿動作。”
“剛吃飽別瞎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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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駕輕就熟地爬上肋木架,站在一旁的幾個小孩看得一愣一愣,既羨慕又想模仿。一個一米二左右的小男孩跺跺腳,把手套摘下來,在小夥伴的注視下,他抓住一根橫杠,指尖剛碰到肋木架,就被凍得縮手,小男孩用力地搓了搓手,踩着最下邊的橫杠,再次抓着橫杠往上爬。
“浩然加油!浩然加油!”
小男孩的同伴們沒有他這個膽量,只能拍掌給他鼓勁,小男孩很快就爬到肋木架二分之一的位置。
“浩浩,你在幹什麽?”一個身着紅色燈芯絨連衣裙的中年婦女腳踩五厘米高的長靴,急急忙忙地跑來,把小男孩從肋木架上抱下來。
“你個熊孩子,很危險的知不知道?萬一摔着了怎麽辦?”中年婦女用一口方言大聲訓斥小男孩。
“可是這兩個哥哥爬上去了,還爬得很快。”小男孩指着坐在肋木架頂端的許知霖和徐祎,“我也想爬上去。”
中年婦女看了許知霖和徐祎一眼,沒好氣地改用普通話問道:“你們是哪裏來的?瞧着面生,別是來搗亂的。”
“我是本地人。”許知霖換成當地方言,笑吟吟地回答。
“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壁村來的熊孩子,浩浩,離他們遠點。”中年婦女抱着小男孩,又指指他的同伴,“你們幾個別瞎跑,待會兒叫你們媽媽好找。”
幾個小朋友一溜地跑開,許知霖頗無辜地看着徐祎。
“開始了開始了!”圍觀人群不斷歡呼,擡頭仰望天幕。
“砰!”第一個紅色煙花在空中綻開,是一只狗的圖案;“砰砰砰”接二連三的煙花在空中升起,色彩斑斓,讓人目不暇接。
“你看這個多好看,心形的。”
“這個更好看,像花兒一樣。”
“哎,這個這個,像不像孔雀開屏?”
…………
圍觀群衆的對話斷斷續續地傳入徐祎耳中,他看着轉瞬即逝的煙花,覺得美好之餘,又想到自己。
“師兄。”
“嗯。”許知霖雙手反握着橫杠,不停地甩腿,肋木架也跟着晃動。
“你說我們是不是像這些煙花一樣?”
許知霖把手松開,只用腳背勾住橫杠,他看着徐祎,“像煙花那樣好看嗎?”
“不是,像煙花一樣,一眨眼就沒了。”
“小師弟,說什麽胡話?是不是風太大把你吹傻了?我們好端端地坐在這兒,大過年的什麽‘沒了’、‘沒了’?會不會說話啊你?”許知霖對徐祎的表達能力表示堪憂。
“你才傻,我的意思是,我們的體育生涯就像煙花一樣,拿到好成績時光彩奪目,會受到很多人關注,過後就沒有人記得。”
“傻瓜,你出成績難道只是為了給別人看?”
“難道不是嗎?”
周岚常說,徐祎,你一定要好好訓練,只有練出成績,拿到全國冠軍,拿到世界冠軍,我和你爸才有面子,別人也會對我們家刮目相看,我們家出了世界冠軍之家,他們可沒有。
周岚的話根深蒂固,如同洗腦毒/藥,洗走了徐祎和她完全不一致的想法,也困住了徐祎。
“你喜歡體操嗎?”許知霖的初心仍在,無論什麽時候,他都記得自己為什麽選擇體操,為什麽一直堅持。
“我……”徐祎低頭看着自己那雙隊裏統一發放的紅色運動鞋,半晌才道:“說不上來。”
當時是他自己在蹦床和體操間選擇了體操,體操的訓練項目多,奪牌點也多,周岚自然巴不得徐祎把每個項目的金牌都拿個遍,她每次打電話都喋喋不休地提醒徐祎要這樣這樣、那樣那樣,有形間給徐祎增加了壓力,徐祎本來練得好好的,被周岚一說,渾身不自在,總是覺得是因為自己做得不好,周岚才這麽多要求。
“小師弟,我純粹是因為喜歡才練的,方導沒要求我一定要學G組,但我還是練出來了,方導還說我沒必要過于追求高難度,可我喜歡啊。訓練只是一個積累的過程,比賽才是享受的過程,是你主宰比賽,而不是讓比賽主宰你。”許知霖訓練,從來都是随心而行,沒有像徐祎那樣,一堆亂七八糟可有可無的想法。
“師兄,你總是練這麽難的動作,就不怕受傷嗎?”徐祎主要用腳做動作,平時很注意預防腳傷;許知霖六個項目都練,估計從頭發絲到腳尖都是疼的。
“那有什麽大不了的,藥油往身上一擦,隔幾天就好了;再不行就打封閉,一針下去,啥痛也沒了,你說是不是啊小師弟?”許知霖說得輕松,全然忘了他抵着橫杠的腰在隐隐作痛。
“……”最近半個月,徐祎每天都給許知霖的手擦藥,許知霖總是嬉皮笑臉的,一給他上藥就龇牙咧嘴,怎麽可能不疼?
“你要記着,練體操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你爸你媽不是為了方導也不是為了我,更不是為了那些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的人,懂嗎?你喜歡什麽就學什麽你喜歡怎麽練就怎麽練,你要是不想一天練八個小時你也可以像我一樣愛練練不愛練就做基礎練習雖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要是被方導知道他肯定會拍死我的你說對嗎小師弟?”許知霖連珠炮彈似的說個不停,完了還想繼續說。
“師兄,說話不喘氣你不累嗎?”徐祎的反應慢半拍,好不容易才把許知霖的話全聽進去。
“你聽懂我的話沒?”
許知霖說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
徐祎突然對許知霖道:“師兄,如果我說我喜歡和你在一起訓練呢?”
很好,有想法!要不是廣場上一堆人站着,許知霖就想轉身面對徐祎,然後裝作很驚訝地問一句“什麽?你喜歡我?”但搞不好他會直接摔下去,雖然下面是沙地摔不死,但他不想再吃一頓夜宵。
“小師弟,你說的喜歡,是哪個喜歡啊?”
這話問的,好像還有別的意思一樣,徐祎擡頭看着空中還在燃放的煙花,猶豫了幾秒,才說:“就……一起訓練、嗯,訓練。”
“很好,及時調整心态很重要。”雖然沒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許知霖覺得,他在徐祎心中還是有地位的,不由得挺直腰杆,卻不曾想手腳一滑,差點從肋木架上掉下;他的左手緊握着橫杠,右手垂在身側,整個人半挂在肋木架上。
“師兄,你在表演什麽?單手引體向上嗎?”
“閉嘴,快把我拉上去,都這時候了還在開玩笑,待會兒我手脫臼了你幫我接?”
徐祎用腳背勾着橫杠,拉着許知霖的右手讓他爬上來,許知霖踩了好幾腳才坐回原位:“太滑了。”
“要不要下去?”徐祎越來越覺得危險。
“這麽多人,再等會兒。”
“師兄,我會改好的。”想到自己謎一樣的心态,徐祎覺得許知霖說得更在理。
“我沒說你不好,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換個角度思考問題,別總是在意別人的眼光。”許知霖剛坐穩,又用指尖敲打橫杠。
“父母也不行嗎?”
“小師弟,或許你會覺得我說話難聽,可訓練是你的事,不是阿姨的事,她的态度會傷害你,你就別放在心上,阿姨沒有看到你的努力,并不代表你沒有努力,你也想練好,對嗎?”
“嗯。”
“阿姨想看的是短期成績,而我們追求的是長期的收獲,在沒有達到目标之前,我們不會輕易放棄;你可以感覺你在不斷進步,但阿姨的話影響了你的判斷。”
俗語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到了徐祎身上卻恰恰相反。
“師兄,你的目标是什麽?”
“我的目标……”我的目标,就是每次比賽都能和你進入同一個單項決賽,和你一起參加奧運會全能決賽、一起站上領獎臺。
“秘密,不告訴你。”
“小氣鬼!”
許知霖看到廣場上的人潮漸漸散去,意識到時間不早,“小師弟,我跟你說一件很嚴肅的事情。”
“什麽?”
“煙花表演沒了。”
“……”
“都怪你,看煙花就看煙花哪來這麽多想法。”許知霖跳下肋木架,“算了,我們買兩把自己玩。”
徐祎還沒反應過來,許知霖就跑到小商店買了一大捆仙女棒。
“下來,還坐上邊幹嘛。”
徐祎坐得腿都酸了,只能滑着橫杠回到地面。
“走了,回家!”許知霖點燃手中一支仙女棒,邊走邊晃,耀眼的火花在徐祎眼前飄蕩,“給你玩。”
徐祎接過燃燒的仙女棒,一星火花掉在腳下,他下意識地往後跳了一步。
“怕什麽?”許知霖點着好幾支仙女棒,火花或紅或藍,十分刺眼,“拿着。”
徐祎縮手縮腳地拿在手上,側身對着許知霖。
“你別往我身上指啊,待會兒該變燒豬了。”
許知霖和徐祎走回家,兩人手中還剩幾支仙女棒,許知霖用一個奇怪的姿勢蹲在門口,他左腳完全踩在地面上,右腳卻只有前腳掌着地,明明平時站姿坐姿都無比筆直,一蹲在地上,許知霖的腰要多彎有多彎,軟若無骨,他舉着仙女棒在地上畫圈圈。
徐祎盤腿坐地,用自己的仙女棒戳許知霖的仙女棒,火花噼噼啪啪地響個不停。
當許知霖手中的仙女棒燃剩一支,身後大門“嘎吱”一聲被打開。
許奶奶:“慢走,有空來坐。”
許瑤:“許奶奶再見。”
許可方、陳婷:“許阿姨再見。”
林美芳:“知霖,你蹲在門口幹什麽?”
許知霖回頭,“三婆婆。”
“許哥哥,你也喜歡玩仙女棒?”許瑤沒想到許知霖喜歡這種玩意兒,多數都是小孩子玩的。
“無聊買幾支,剛好點完。”
“許哥哥,有空到我家做客。”
“好,瑤瑤再見。”
許奶奶:“你們倆都進屋去,別蹲在自家門口。”
“馬上。”
徐祎拍拍褲子站起來,發現許知霖還蹲着;許知霖彎腰彎得快,想起身卻磨磨蹭蹭起不來,他半跪着,把手搭在徐祎手上,“小師弟,借一下力。”
“師兄,你是不是又腰疼了?”
“不是,就是有點酸,進去吧。”許知霖站起來,已經直不起腰了,只能搭着徐祎的肩膀走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