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52
Chapter52
許知霖把解下來的布條搭在單杠上,對徐祎說:“我幫你揉一揉。”
他抓住徐祎的手腕,動作輕柔地按摩:“感覺怎麽樣?”
徐祎感覺到手腕的舒緩:“還可以,不是很費力。”
“不費力?你的手臂不酸嗎?”
許知霖從徐祎的手腕往手臂按壓,他的小臂肌肉很緊實,摸上去充滿力量。
“不啊。”
徐祎看着許知霖的手臂,他的皮膚白皙得連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只是看上去肌肉含量不明顯,手腕也是,與徐祎相比,略顯纖瘦,根本看不出他到底隐藏着多少力量。
“師兄,你是練得累了嗎?”
許知霖說:“不是,為什麽這樣問?”
“我看你的手,好像……你剛剛單手沒把我抱上去。”
“舊傷你也是知道的,你不知道我很脆弱的嗎?”
許知霖拍了拍徐祎的臉蛋:“就像花瓶一樣,一碰就碎。”
徐祎嘆了口氣:“師兄,要不你還是不要和我一起訓練了,我怕待會兒你又傷了,方導會擔心的。”
徐祎知道,許知霖身上一向大傷沒有,小傷不斷,手腳磕破了是常有的事,手扭了就練跳自,腳崴了就練吊鞍雙單,從來沒有因傷停訓過。
“沒事,不影響的。”許知霖握了握拳,關節便發出“咔”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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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祎說:“不然我們明天就不練了,出去逛逛?”
許知霖知道,其實徐祎還是想練的,但他寧可自己遷就徐祎,也不願徐祎遷就他,少練一天,舊傷又不會馬上痊愈;況且除了體操館,許知霖根本想不到有什麽地方可去,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還是安安靜靜地待在館裏訓練比較好。
“不用了,你想練就練,喜歡什麽就去做,不用管我。”
“嗯。”徐祎低低地應着。
徐祎想起來,自從他進入一隊以後,許知霖每天都和他同進同出,無論他多早起床,許知霖雖然萬分不情願,賴床幾分鐘,也就起了;有時候他超出了日常的訓練時間,許知霖也會耐心地等待……甚至不是等待,而是陪着一起練,如此算來,竟已走過了一年。
習以為常的等待下,到底藏着幾分真心實意、幾分心甘情願,徐祎不知道,也無從說起,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許知霖,但許知霖似乎早已把他看穿,并且,在大多數時候順着他、保護着他。
“怎麽了?還練不練?”許知霖看着徐祎呆呆的出神的樣子,以為他累了。
徐祎連連擺手:“不練了,不練了。”
“去吃飯吧。”
徐祎邊走邊對着許知霖的背影發呆,輕快的步伐下,隐藏着多少酸痛?挺直的脊背下,做過多少次治療?就連許知霖那一抹笑容,都是那麽雲淡風輕,許知霖,似乎又變成了那個在省隊時不茍言笑、沉默寡言的許知霖,沒有人可以讀懂他,也沒有人可以走近他。
學動作的時候,永遠是學得最快的;完成訓練計劃的時候,永遠是最快達标的;隊測的時候,永遠是第一名;只是這樣一個優秀的人,也只有在教練公布成績的時候,才能稍稍引起衆人的注意,原因無他,只因許知霖在別人毫不察覺的時候出現在體操館,又不着痕跡地消失,來去皆無聲無息,仿佛與他人處在兩個不同的空間。
徐祎吃飯的時候無精打采的,提不起半點精神,許知霖都吃了一大半了,他還在用筷子不斷地戳着面前的米飯。
“沒胃口嗎?”許知霖問。
“不是。”
“心情不好?”
“不是。”
“我惹你不高興了?”
許知霖這麽一說,徐祎忽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愛耍小性子了?動不動就發脾氣,一點兒嘲諷都聽不得,細細想來,許知霖也是為他好,但許知霖處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又怎會知道,還未踏入成年組的徐祎,對登上世界冠軍榜的渴望?
現如今,許知霖也隐藏了自己的部分實力,他随心所欲慣了,向來不把他人的眼光放在眼裏;但徐祎卻不同,縱然現在大家都在淡化“唯金牌論”的觀念,可從小在體操館長大的徐祎,始終認為,金牌勝于一切,只有金牌,才能給他帶來安全感和滿足感。
“快吃,菜都涼了。”許知霖夾起徐祎餐盤裏的一片牛肉,“你再不吃我幫你吃了。”
“……”
徐祎就像菜市場裏買菜的阿姨一樣,左挑右撿,才把米飯和肉吃完,許知霖托腮歪倒在桌子上,頭一次看到他吃得如此慢。
許知霖見徐祎将最後一條青菜吃完,嘆道:“你已經吃了一個小時了。”
“……有這麽久嗎?”徐祎懷疑道。
“平常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在散步的。”
“不想浪費,所以吃得慢。”
兩人在飯後,攜着凜冽刺骨的寒風,愣是在操場上慢走了一個小時才回宿舍;其時,相對無言。
許知霖洗澡後只裹了件浴袍便出來了,頸項一片通紅,而臉色還是雪白如常。
徐祎看着許知霖的臉和脖子,完全是兩個色調,似是冰火兩重天:“師兄,你這是熱水燙的還是剛剛被風吹的?”
“吹的,一會兒就好了。”
話音剛落,許知霖就打了個噴嚏。
“你确定?”
“不知道,習慣就好。”
“師兄,我們明天……”徐祎還在猶豫,到底明天要不要去訓練。
“不加緊練習,你有什麽更好的建議嗎?”
許知霖随意地坐在床上,只用被子搭住膝蓋,露出細瘦的腳踝,潔白的腳背不知何時又踢得淤青了幾處,右腳腳踝貌似還腫了。
徐祎憂心忡忡地對許知霖說:“師兄,我看你的狀态不是很好。”
許知霖嗤笑了一聲:“小師弟,狀态不好的人好像是你吧?總是魂不守舍的,還有,你老看着我幹嘛?難不成,你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徐祎立即扔了個枕頭,剛好砸中許知霖的鼻梁:“誰想你了?不要臉。”
“哈哈哈哈哈我可沒說你想我啊,你瞎想什麽呢?”許知霖笑瘋了,“怕不是剛剛在外面吹傻了?”
“……”
“要是你不想練,就去做做基本功,這些總不能丢吧?”
“也行……吧……”
許知霖心道,還不知道你的心思?明明就想訓練,死要面子不說出來,被我說穿了才哼哼唧唧地答應,識破你的想法不就幾分鐘的事情。
許知霖反手把枕頭扔回去。
“現在閑得沒事做是吧?”
“嗯。”徐祎悶聲道。
“過來。”
“什麽?”
“來我床上。”
徐祎原本也坐在床上,許知霖這麽一說,他直接站起來,一腳跨到許知霖的床上。
“沒想到你懶到這種地步。”
許知霖抓住徐祎的雙手,不讓他撞到自己身上。
他轉而趴在床上,從枕邊拿出一瓶藥油,遞給徐祎:“幫我擦擦腰呗。”
徐祎拿着那瓶已被用走一大半的藥油,忽而心痛道:“師兄!!!你這是用它來當沐浴露用嗎?這麽快就沒了這麽多!”
許知霖轉身扶住徐祎的雙肩:“小師弟,真是不好意思,去年世錦賽的時候順手把它帶上了,也順手每天晚上都用了一些,就剩下這麽多了。”
“……”
“麻煩你記得去趙醫生那裏再拿一瓶,謝謝喲。”許知霖嬉笑道。
徐祎惡狠狠地将許知霖按趴在床上,将他的浴袍扯至腰間,那細窄的腰身上,亦是一片雪白,徐祎直接将藥油倒在許知霖腰間,替他擦均勻。
徐祎的動作極輕,生怕弄疼了許知霖,他只用掌心緩緩按壓,一股涼意便從許知霖腰間滲入。
許知霖感覺,放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軟弱無力:“小師弟,你沒吃飯是吧?用力擦。”
徐祎手中的力道加深了些。
“你是第一次擦藥油嗎?你不知道要用力擦才有效嗎?”
徐祎只能使勁擦,直擦得許知霖腰間發燙,還有少許發紅。
“嘶……”許知霖忍不住咬了咬下唇。
徐祎便一下子抽手:“師兄,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許知霖搖頭道:“不是,你擦好了沒有,幫我把衣服拿過來。”
徐祎起身,到沙發上幫許知霖拿了套睡衣;許知霖想起下午做“中穿”的時候,雙腿緊并,自緊握單杠的雙手間穿過,卻扯得整個腰肌,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此刻他趴在床上,想等藥效發散了些再起身。
徐祎坐到許知霖的床上,只見他的頭深深地埋在枕頭裏,雙手抓着枕頭一角,一動不動。
“小師弟。”許知霖突然出聲。
“嗯?”
“你說我隊測的時候,不做中穿,好不好?”
“可是,不是大家都會做嗎?”
徐祎把衣物遞到許知霖手中。
許知霖蜷縮着身子,慢慢地跪坐起來,前頸的一片通紅漸漸消去,深陷的鎖骨、瘦削的下巴,他似是一朵飄浮在空中的白雲,随時一擊而散。
許知霖套上睡衣,又在被子底下穿好睡褲,再把浴袍解下,随手将它扔在放在床後的椅子上。
他說:“有時候覺得扯得腰很痛,有時候做了以後,180度就轉不過來了。”
許知霖有些沮喪。
徐祎說:“中穿傷腰。”
許知霖垂眸:“每個動作都有它的好壞,哪有不傷的,只是我覺得,你的傷病比我少一些。”
徐祎又倒了些藥油,擦在許知霖的右手手腕上:“師兄,你別這樣說,我看,你比蘇師兄好多了。”
許知霖的右手被擦得火熱:“洛文……何導還是很看重他的,畢竟現在國內全能也就只有他能和我抗衡。”許知霖忽然冷笑道,“要是沒了他,我在國內賽場上只手遮天,其他人不得恨死我?”
“你說吧,我就是這麽不讨人喜歡,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徐祎手中的動作頓時一停。
只聽許知霖繼續說道:“大概除了方導、姜導、還有韓導,沒有人會覺得我配得上這些成績。”許知霖深深地看了徐祎一眼,“你說對嗎?小師弟。”
徐祎被問得手一抖,沒擰上蓋子的藥油差點灑了出來。
“不是,當然不是。”徐祎急忙否認。
怎麽會呢?許知霖的身體條件讓多少人歆羨,他的成績更是讓方文和姜城引以為榮,就連徐祎,也渴望着達到像許知霖一樣的高度。
“那你說說是為什麽?”
許知霖拿過徐祎手中的藥油,倒在掌心,擦在徐祎的腳踝上。
徐祎讷讷道:“就、你太好了,他們都比不上你。”
“我怎麽不覺得?”
許知霖的力道極大,徐祎腳踝上一片小小的青紫瞬間散發開來。
“別人說的都不作數。”
許知霖哼笑:“你說的才作數?嗯?”
許知霖一手摟着徐祎的肩,一手抄起徐祎的膝彎,把他抱回床上,替他蓋好被子,在他耳邊輕聲道:“晚安,記得明天早上叫我起來。”
他把燈關了,躺回床上,想着徐祎剛剛說的那句話:
你太好了,他們都比不上你。
真有意思。
我有這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