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Chapter93
Chapter93
許知霖言出必行，不等姜城開口，他就把訓練計劃安排好了。
但要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恢複所有難度，聽上去就是異想天開，何況許知霖的傷還未痊愈，很容易造成二次受傷。
許知霖要是發狠了，也是不管不顧的，當務之急，他必須先将自由操、雙杠和單杠的難度恢複，因為這是他的争金點。要不是李洪生那番話，加上A隊只有許知霖一人有奪金的希望，事情也不至于此。
姜城既知許知霖退賽無望，卻不願看到許知霖這樣折騰自己，他從未見過許知霖練得這般兇狠，早到晚退，往日那些小偷小懶全都消失殆盡。
“許知霖！你的手才剛拆螺釘不久，你找死嗎？”姜城站在單杠下，氣急敗壞地罵道，“誰叫你這麽快恢複6.7的？”
許知霖置若罔聞。
“你給我下來！”
徐祎見姜城動怒，忙跑去叫他：“姜導，我有個動作還不是很懂，您能不能再教教我？”
姜城一向對徐祎和顏悅色，聽他喊自己，只好暫時走開。
“哪裏不會？”姜城耐心道。
“就是直特360，總是抓空。”
“你上去做一次。”
徐祎認真地将成套動作練了一遍，姜城仔細糾正他的動作，注意力暫時被分散了。
經過兩三天無數次從器械上掉下來之後，許知霖終于把做動作的感覺找回來了，在那期間，他都覺得度日如年，徐祎還笑他，是不是摔懵了。
“小師弟，很好笑嗎？啊？沒有同情心。”許知霖“嘶”了一聲，說：“你輕點兒，叫你幫我擦藥不是叫你虐待我。”
許知霖的手臂上多了很多淤青，都是這幾天摔的，他已經摔到麻木了。
“誰叫你不掙紮一下，直接栽下來？”徐祎說，“用力擦淤青才會散。”
“切，還好意思嫌棄我，誰給你的膽子？”
“你啊。”徐祎理所當然道，“你不是最最喜歡我嗎？”
許知霖這回倒沒有搭話，徐祎看他整個人無精打采地趴在床上，連笑容都消散得無影無蹤。
“師兄，明天是星期天，我們要不要出去玩？”徐祎建議道。
“怎麽只顧着玩了？”許知霖嘆道，“我得訓練。”
“我陪你。”
“喲，良心發現，知道陪我訓練？”許知霖欣慰道。
“因為我也要練啊。”
“你就不能讓我滿足我一下嗎？非要說出來。”
“就不。”徐祎故意道，“師兄，你是不是還用去年的難度？”
“嗯，不然呢？”許知霖再次面臨“啃老本”的尴尬局面，要不是手指骨折，他的計劃是升級鞍馬和跳馬難度。
“難道我也要用舊動作去比賽嗎？”徐祎悶悶道。
許知霖知道，徐祎說的是世錦賽。但因為那個音頻，徐祎現在有些底氣不足，如果世錦賽還是派出去年的陣容，徐祎無法參賽的原因就是“沒有大賽經驗”，這顯然是不具備說服力的。
“不會的，你用了一年就恢複了吊環和單杠，難度還可觀，已經很棒了。”許知霖安慰道，“別想不好的，多想想自己的優勢。”
“嗯，我知道。”徐祎說，只要他總體理論難度有優勢，他就不怕自己比不過其他人。
世錦賽前的隊內選拔，要經過一番激烈的競争，徐祎想要從中脫穎而出，還需要提高動作的穩定性。
許知霖的訓練量驟然增加，弊端逐漸顯現出來——他的右手不能完全緊握成拳。
做治療的時候，陳語堂稍微拉直許知霖的小指，問道：“這樣疼不疼？”
許知霖沒吭聲。
“這樣呢？”陳語堂又将許知霖的小指緩緩地往掌心內壓。
小指上無端多了個障礙物，任誰都會覺得不舒服，但許知霖總想着适應以後就沒事，平時訓練也不怎麽在意。
“有點僵。”許知霖說，“握杠的時候基本不讓它碰到杠子上。”
陳語堂：“你別以為拆螺釘了就沒事，萬一影響手指的靈活度，就不好辦了。”
“知道了。”許知霖點頭道。
二十多天後，全錦賽在N市開賽。
徐祎雖然沒有比賽任務，但也和其他隊員一起去了N市，因為全錦賽結束後，他跟許知霖要回國家隊。
賽臺訓練上，許知霖的發揮還可以，但做動作的流暢性消失了不少，姜城沒有責怪他，叫他盡力就好。
男子資格賽暨男團決賽，A隊被分在晚場進行比賽，同場的還有L隊、S隊等參賽隊伍。
沈天麒看上去比去年沉穩了一些，跟隊友交流起要領來有模有樣，他的教練周鋒站在離他不到兩米遠的位置，看得出來，周鋒非常重視沈天麒。
A隊被分在第一組，自由操開場，第一個上場的是安晏。
同一時刻，L隊鞍馬項目第一個上場的是沈天麒，一身紅色比賽服顯得他精神奕奕。
徐祎一心二用，一邊看安晏比賽，一邊留意着沈天麒的發揮。
看來是真有進步了，徐祎心想，質量比之前有所提高，難度也高了點，難道他想拼完成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跟他的難度誰更占優？師兄說，沈天麒世錦賽時的完成分不怎麽樣，但我參加過亞青賽和青奧會，裁判緣會不會好一些？
“小師弟，看誰呢看得這麽入神？”許知霖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徐祎身後，出聲道。
“師兄，吓死我了你。”
“誰把你的注意力吸引走了？”許知霖循着徐祎的視線看去，發現他根本沒有固定的觀察目标。
“沈天麒啊。”徐祎低聲道。
“你看出什麽門道沒有？”
“難度高了，完成質量好了。”徐祎中肯評價道。
“就這些？”
“嗯。”徐祎應道，“師兄，他現在理論難度多高？”
又、又、又來了。徐祎一提這事，許知霖就想避而不談。
許知霖蹙眉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師兄，你就告訴我嘛。”徐祎說，他不像許知霖，所有人的動作難度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好吧，你聽好了，我只說一次。”許知霖說，他怕說得太多，徐祎會胡思亂想。
“嗯。”
“自由操5.9，鞍馬6.4，吊環5.5，跳馬5.6，雙杠6.5，單杠5.9，理論難度35.5。”
“咦，那我比他高0.8。”徐祎喜道。
“是是是，你長得也比他高。”許知霖揉了揉徐祎的頭發，說：“說好了，不準想那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
“知道了。”徐祎說，他想了想，又小聲道：“我明明就比他厲害。”
“比誰厲害呢？”韓峰毫無預兆地站到徐祎面前，頗感興趣地問道。
“韓導，怎麽您跟師兄都喜歡吓人？”
“我可沒吓你，是你自己走神而已。”韓峰說，他對許知霖道：“知霖，徐祎比誰厲害呢？我怎麽不知道？”
“沈天麒。”許知霖輕聲道。
“自由操和吊環不升級，基本沒戲。”韓峰直截了當道。
“韓導，您真直接。”許知霖說，“您可不能助長小師弟嚣張的氣焰。”
“嗨，那有什麽的，優勝劣汰，這不很正常嗎？”韓峰随意道，“知霖，你該準備了。”
許知霖最後一個比自由操，開場動作是後900接前900。
周鋒默默觀察着許知霖的成套，動作基本不變，唯一的亮點就是新加進去的直體後空翻轉體1440度，完成質量一如既往地好。不過周鋒突然想到一個詞：黔驢技窮，好好的一個體操天才，水平不會就到此為止吧？
許知霖最後的難度是6.3，完成分8.466。
徐祎看到這個成績，差點把晚飯吐出來了，裁判打分還是惡心得要命，明明能給8.766，非得這麽摳。
許知霖兩手一攤，一臉無奈。正好要換場了，A隊第二輪比的是鞍馬，徐祎看見周鋒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着許知霖。
真是莫名其妙，徐祎心道，怎麽沈天麒的教練這麽奇怪？
事實證明，許知霖“世錦賽全能兩連冠”的成績在國內是沒有用的，完成分該難看的時候還是很難看。比如鞍馬，許知霖的手上還戴着指托，握鞍環的時候不敢用全力握，結果他倒立的時候松腰了，盡管其他動作都完成得無可挑剔，但他最後的完成分只有8.1。
許知霖的吊環稍微好了一些，完成分比鞍馬多了0.2，不過跟其他隊友相比，就顯得有些慘不忍睹。
許知霖在場上比跳馬的時候，周鋒對沈天麒說：“許知霖以為自己降難度了，完成分就能高，真是可笑。”
沈天麒沒出聲，他不喜歡落井下石。
“天麒，我說錯了嗎？他再這樣下去，今年世錦賽能不能蟬聯還成問題呢，三年如一日的套路。”
“可他的理論難度還是最高的。”沈天麒說，要說許知霖有什麽讓他佩服的地方，就是難度。
“他又不是沒試過被降難度。”周鋒不屑道，“還是蘇洛文好，成績穩定人又穩重。天麒，作為運動員，還是要聽教練安排才讨人喜歡，教練是最有經驗的。”
“哦。”沈天麒應道，他覺得方文和姜城都很寵許知霖，許知霖怎麽也不像不讨人喜歡，優秀的運動員，哪個教練不喜歡？
“你別只知道嗯嗯哦哦，你自由操跟吊環再不升難度，小心站在許知霖後面的徐祎。”周鋒見沈天麒似乎不是很上心，提醒道。
“徐祎現在各項難度多少？”沈天麒問，他沒把徐祎當成競争對手，只知道他跳自有優勢。
“我不知道，目前來說還不足為懼，腳還沒好，難度總不會上天。”周鋒說，他覺得像徐祎這種中途改練全能的運動員，在短時間內的能力是有限的，“夏訓你要努力，守住你在團體裏的位置。”
“知道了。”
雙杠和單杠，許知霖都用了中等偏上的難度，然而他的完成分依然很一言難盡，連隊友都比不過。
韓峰臉都黑了，許知霖則毫不在意，安慰單杠失誤的李雨澤，後者是第二次參加全錦賽，在完成直特180的時候意外掉杠。
男團決賽結束，A隊最終名列第六，雖然許知霖的完成分特別難看，全能也只暫列第四，但他還是進入了自鞍雙單四個單項的決賽，安晏也進入了雙杠決賽。
退場的時候，許知霖跟部分裁判擦肩而過，他明顯看見那些人走得跟跑得一樣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
許知霖的表情很平和，整場比賽話不多，都是別人問一句他才答一句。明眼人都能看出，許知霖肯定有所不滿，但他硬是什麽都沒有表露出來。
結果賽後不久，許知霖又被人噴了一頓，這次來電的倒不是李洪生，而是黃仁建。
無外乎就是“沒盡全力”、“作為隊長帶頭降難度”、“完成質量嚴重退步”之類的話，許知霖都不知道聽過多少遍了，從他第一次代表省隊參加比賽開始，無論比得好不好，都會被各種各樣的領導“教育”一番。
年紀小一點的時候，姜城還會幫他解釋、幫他說好話，兩三次過後，許知霖自己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還讓姜城不用白費口舌，反正從第四次開始，許知霖就左耳進右耳出了。
韓峰說，當同齡人都在努力成為全國冠軍時，許知霖已經清心寡欲了，結果他第一次參加全國冠軍賽時，就獲得了除吊環和跳馬外另外五個項目的冠軍（冠軍賽不設團體比賽）。
然而許知霖登上領獎臺的時候，壓根就沒有笑容，站在他身側的亞軍和季軍反而笑得燦爛。
姜城問他為什麽不笑一個，他說“沒意思”。
這次也不例外，許知霖一回到酒店，就癱在床上，說：“真沒勁。”
徐祎：“……”
“洗澡睡覺。”
“……”徐祎心想，師兄可真能忍，要是每年都這樣，他豈不是很慘？這都什麽奇葩的人啊，專門挑好對象來針對。
男子全能決賽安排在下午進行，資格賽過後，蘇洛文、元捷、沈天麒暫列前三，同被分在第一組的還有嚴旭彬和黎昕。
第一項自由操先出場的是嚴旭彬。
蘇洛文坐到許知霖隔壁，問：“知霖，你比完全錦賽就回國家隊了吧？”
許知霖：“嗯，都半年了。”
“手好了嗎？”
許知霖搖頭：“沒，活動起來還是有點困難。”
“但我見你資格賽的時候完成得還可以。”蘇洛文說，他當時坐在觀衆席上，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許知霖的完成質量很好，E分卻不堪入目，惹得他的隊友們議論紛紛。
許知霖：“唉，別提了。”
“你不是練了後直1440嗎？也算小有進步。”蘇洛文會意，适時轉移話題。
“還好吧，傷還沒好，做動作始終沒那麽得心應手。”
“我們不敢找你打籃球了。”蘇洛文笑道。
“哎哎別啊，我們可以悄悄地打。”許知霖連忙道，“你們不要這麽緊張嘛。”
“我們打籃球，方導打我們，你想試試嗎？”
“哈哈哈，沒這麽誇張。”許知霖笑言，“我準備上場了。”
“加油。”
許知霖很快就完成成套下場了，他站在場邊等待自己的分數，6.3的難度得到8.566的完成分，總算比資格賽高了一些。
徐祎走到許知霖身旁，給他遞外套：“師兄，這分數不能再高一點嗎？”
“你可以到E裁那裏問問，前提是你不怕被人認為你擾亂賽會秩序。”許知霖順水推舟道。
“哼，我反手就是一盒鎂粉。”
“真是簡單粗暴。”
第三個上場的是沈天麒，他的成套平平無奇，就是勝在發揮穩定，因此得到的完成分足足比許知霖多了0.3。
徐祎躲在許知霖身後，抓着他的衣領，悄悄地翻了個白眼。
蘇洛文在第五個出場，他的自由操難度似乎沒有再升級的可能，原本他用了一個新動作，落地卻向前邁了一大步，導致他後半套動作都用回以前的編排。
“洛文，你也練了新動作？”許知霖問道，“練了多久？”
蘇洛文對自己剛剛的發揮不是很滿意：“冬訓練的，不過落地還有欠缺。”
“空翻可以慢慢練，還有時間。”
“你的1440成功率可以嗎？”
“一般，放在前面做可能比較好。”許知霖說，“随機應變。”
蘇洛文見徐祎坐在一旁，問：“徐祎冬訓練了什麽動作？全能練出來了嗎？”
“除了跳自，其他四項練得還可以，就是沒有下法。”徐祎實話道，這種事情，只要他一歸隊訓練，大家都一清二楚，沒有隐瞞的必要。
“能上跑步機跑步嗎？”蘇洛文又問。
徐祎能正常行走也有一段時間了，但跑步還在恢複中：“慢跑可以，很慢很慢那種，快了就不行。”
“是像蝸牛那麽慢，還是像烏龜那麽慢？”蘇洛文開玩笑道，“或者比它們快一點？”
徐祎說：“比烏龜跑得快一點。”
“哈哈哈……”許知霖大笑，“小師弟，要是我們比誰跑得最慢，你就該拿第一了。”
徐祎：“……”
蘇洛文：“什麽時候能恢複跳自訓練？”
徐祎：“可能歸隊後吧，其實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再多休養一陣子。”
“那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