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又見面

因為父親在工部任職,家裏有好多機巧設計的圖卷,唐若璃相當沉迷于此。因緣際會得了一個小圓盒子,仔細一查竟然有機關六重。她廢寝忘食的研究了數日,連破五道,卻在最後一關上折了。

當時正是她堂姐唐若瑤的生日宴。一群小夥伴圍觀着她,只聽她低呼一聲,再看去,她手指上一個深深的血洞,正是被盒子裏不知哪個角落伸出來的針所刺中。

很快唐若璃面色青紫,口吐鮮血。關鍵時刻還是唐慎行靠得住,帶着哭腔闖進了宴會廳,把大人叫了來。

唐若璃的母親早在她出生不久後就去世了,她的父親和哥哥見到這個場景,如五雷轟頂。一群人手忙腳亂的把大夫找來。可所有大夫查看之後,無奈搖頭。這病乃是從未見過,更不知道如何解救。

将要絕望之際,出現了一個清風朗月的奇人,自稱不居道人,和唐若璃的祖父有交情。他拿出一顆紫色的藥丸,又低聲囑咐了唐效維幾句。

這解藥治标不治本,眼下這孩子是活過來了,但毒性還在她身體裏,難免日後複發,到時我也沒有辦法。十年之後,且看看吧。

這幾句話,雖然道人只是悄悄說給唐效維的,還是被機敏的唐若璃聽到了。

但在孩童時代的她看來,十年是個遙遠的距離。她也慢慢的淡忘了此事。

進入盛夏,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唐若璃最近時常覺得胸口發悶,像是有什麽在她的心肺之間游走,讓人無比煩躁。

“書月,給我拿杯涼茶!”她話音剛落,嗓中升騰起一絲血腥,忍不住拿白帕捂住嘴巴,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

她錯愕的盯着血跡,努力思索自己出了什麽問題。

靈光閃現間,她的腦子嗡的一下。當年不居道人的話回憶起來了。

十年之後,舊病複發,就是今朝。

唐府一片混亂。唐效維憂心忡忡,心思沉重。唐慎思屬于不知情者,匆忙把京城所有知名的大夫都請來了。然而,所有人只看出她脈象靡弱,看不出問題的本源,只是給開了一些補血益氣的藥。

唐若璃內心深嘆一聲。

一連幾天萎靡不振,她厭惡了自己頹廢的狀态,決定到母親陵前去談談心。

起的太早,天色還是蒙蒙青白,路上基本上看不見什麽人。

快到城門口,忽然聽見後面傳來非常急促的跑步聲,還沒等她反應上來,一個黑色身影已經從她旁邊竄過去了。

嗯?這麽驚慌?有蹊跷。

緊接着更驚奇的事情出現了,就聽到嘩嘩嘩的聲響過後,從前面的城門城牆突然站出來許多身穿盔甲的士兵,均手持弓箭,全神貫注的死盯着這個逃竄的黑衣人。黑衣人見勢不好,又調轉方向試圖往回逃。

對方沒有給他機會,從他逃來的方向迅疾的聚集了不少騎兵,将出口完全堵住。

黑衣人低聲咒罵了幾句,擺出防禦的姿态,眼神如刀,四處戒備。

眼下很明顯是一個追捕的現場。黑衣人做了什麽事唐若璃不知道。她只是知道自己倒黴到家了。

被兩頭的官兵圍在中間的是黑衣人和唐若璃。有什麽風吹草動,唐若璃這個吃瓜群衆是首當其沖的受害者。

更倒黴的還在後頭,黑衣人眼見逃跑無望,困獸猶鬥,忽然一把把唐若璃抓了過來,擋在自己身前,右手一把鋒利的短刀抵在她的脖頸。

“都別過來!”他嘶聲大吼,“老子今天也沒想活着出去!不過你們可看好了,殺我也沒那麽容易,我要讓她做我的陪葬!”

衆人神色穆然,鴉雀無聲。

這幫人也太冷血了,就這樣讓我一個無辜的百姓去犧牲。這死法,比之前預想的更加驚險。

唐若璃被死死的挾持着,卻也沒有特別的恐慌。在她看來,身邊這個黑衣人才是神經崩到了極點。

“你以為抓個人質本王就怕了你了。”淡淡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唐若璃看見一個玄衣男子策馬不急不慢的走到前列,毫無表情的看着他們。

“衛玄淵,我知道你不在乎一個平頭老百姓的死活,可是這是在京城,保不住她的命只能讓天下人恥笑你!”黑衣人近乎在喊。

衛玄淵冷笑了一下:“你不用激将我。你的性命比她重要,我絕對不可能放過你。你還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

衛玄淵的決然殺意傳給了這位黑衣人,後者陷入更加驚惶的境地,手上加重了力道,唐若璃感覺已經有血滲出了。

“你別逼我!我……馬上就殺了她!”

“我等着你殺。”衛玄淵冷冷凝視着他,“你殺了她之後,天下人都會知道你親手了結了一個無辜百姓的性命。你不是自诩俠義嗎,這就是你的道?”

黑衣人咬咬牙:“衛玄淵,果然人命在你眼中如草芥!只可惜我沒殺得了你,不能替許侯爺報仇!”

“想殺我的人多了,你算什麽!”衛玄淵接過侍衛奉上來的弓,娴熟的搭箭,對準黑衣人,确切的說,是對準了唐若璃:“雖然我并不着急,但和你僵持在這裏是浪費我的時間。我數到三,如果你不繳械投降,那麽我保證這支箭一定能穿透你。”

空氣陷入一種可怕的寂靜。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等着三秒後的結局出現。唐若璃看着前面明晃晃的箭矢,設想了一下過會兩人的慘狀,嘆了口氣。

黑衣人本來已經緊繃到了極限的心智在這聲嘆息下土崩瓦解,他顫抖着松開了唐若璃,準備舉刀自盡。

嗖的一聲!

唐若璃看到黑衣人的手被飛镖打中,短刀飛了出去。卻是林介飛身上去把他擒住了,接着一幫人迅速把他押了下去。

“你怎麽樣?”忽然有人在她身邊問道。

唐若璃擡眼看去,是衛玄淵關切的表情。

“這種情況,殿下覺得我還能怎麽樣?”

“剛才看到你鎮定自若,我就放心了很多,否則不會拿你冒險。”他解釋道。

唐若璃卻不怎麽相信他的話。他剛才的表現也看到了,确實符合坊間對湛王的描述。雖然她以前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算是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可是怎麽說兩人也有一面之緣,好歹照顧一下。可事實是她這個草民的性命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有些事不是表面那麽簡單,以後你自然會明白。”

以後什麽以後,她不想再有之後了。

“殿下說得是。後會有期吧。”她告辭作勢離開。

“等一等。你受傷了。”

她下意識摸了摸脖子,果然有點黏黏糊糊,再看看手上,一片殷紅。

唐若璃退後一步:“不過一點皮外傷,沒有什麽要緊的。”

衛玄淵盯着她離開的背影,淺笑了一聲。

殿下為何如此好脾氣,這麽有耐心。在旁的賀沉看了半天,還是不解。

唐若璃到了母親的陵前,在清風拂面之中,一五一十的說了自己心中的種種想法。大概經歷剛才的生死局,她的心境居然變得坦然起來。

湛王因為暗殺事件陸續鏟除了隐藏在京中的叛亂勢力,受到聖上的嘉獎。而這個局面,有人歡喜有人憂。

“老師,您難道不擔憂嗎?”禮部員外郎姜泰非常不安的前來向他的老師,左相賀初禀報。

“有什麽可擔心的呢?”賀初面帶微笑,不急不慢。

“老師,您不會沒考慮吧?聖上不斷給湛王殿下放權,他的王府衛隊已經超過任何一位親王,加上軍中多是他的部下,這要是有什麽異動,豈不危險?”姜泰的想法是很多朝臣的顧慮。

功高蓋主的局面,以往也不是沒有過,常常會有不可預測的事情發生。

“你想多了,老夫沒有這個顧慮。”賀初十分篤定。

這老師哪裏來的篤定?別是糊塗了。

賀初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笑呵呵道:“別的我不敢說,但在這件事情上,你确實不用擔心。具體緣由我不能告訴你。”

既然老師這麽說了,姜泰也不由自主的相信了。何況老師身為皇後之父,也沒有不考慮的理由。他說不用擔憂,看來是有把握的。

賀初笑呵呵的摸着山羊胡,望着院中的夾竹桃,心裏想的卻是一樁陳年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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