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他的目的

第 23 章 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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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莊上下百來號人,又有許多前來賀壽的客人,對烏渡來說很好混進去,發現有人察覺到不對勁之後,步早幹脆利落地又換了裝扮。

系統對步早的行為感到些許的困惑以及一半的理解。

【親愛的玩家,請問您是出于敬業的原則,還是因為單純的惡趣味才上演換裝play的呢】

步早沒有立刻回答系統的問題,他陷入思考。

從他們下山開始,系統就變得活躍起來,偶爾詢問的問題還給他一種是在采訪他的即視感。

【當然是因為敬業了。】思考完畢,步早相當正經地給出回答,【畢竟不去實驗一下易容技能很浪費我七年的苦修嘛。】

【……】

〖系統對玩家的話表達了些許的懷疑。〗

〖系統并不百分百相信玩家的話語。〗

步早在去找原随雲耍的路上遇見了面色不佳的薛斌,腳步迅速,衣角帶風,大概是要去找薛衣人商量自己這個潛進薛家莊的可疑人物。

薛斌從步早面前匆匆走過,一點都沒有注意到他這個提着水壺向他小聲問安的平凡下人。

等他的身影消失,步早又提着水壺繼續前進。

薛家莊內一切都有條不紊,為了明天到來的宴會每個人都有事幹,沒人給他這個潛入者分布任務,但他可以自己找事幹。

現在的烏渡,是個化身園丁的殺手。

……

原随雲并不喜歡與人相處,即使在無争山莊內都不乏有以憐憫視線打量他的人,更別說在外面了。

每個誇獎他的奉承話都帶有未竟之意,礙于情面的誇贊也許不是真心,但隐藏的話語絕無虛假。

難得不必進行敘舊、拜見各路前輩的人情活動,原随雲尋得一處僻靜處靜坐,然而片刻之後,有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打破這片靜谧。

原随雲微微蹙眉。

腳步聲逐漸靠近,原随雲看向聲音來源處,一道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您是客人嗎你好。”來人友好地打招呼,聲音年輕,透着一股穩重。“我在這兒澆水。”

原随雲露出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請。你不必在意我。”

那道目光旋即移開,澆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原随雲安靜地聽着水聲。

嘩啦啦,嘩啦啦,園丁一下又下地舀水,灑水。

空氣中彌漫着濕潤的塵土氣息,枝葉搖擺,在風中輕晃。

原随雲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來時分明确認過,這裏并無其餘人,據引路的下人所說,地方不大,入口只有一個。

那這灑水的園丁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此時,園丁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心念電轉間,原随雲轉身向那園丁出掌襲去,撲了個空,心中并不意外,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念頭。

那人的聲音從右側響起:“被發現了啊。”

他似乎有些遺憾:“我只想安靜地澆水而已。”

原随雲忍不住小小地冷笑了一下,他也只想安靜地獨處片刻罷了。

這人出來得着實不是時候。

對方并無惡意,原随雲沉思須臾,實在懶得管薛家莊的事,負手而立,淡淡道:“你打擾了我的清靜。”

烏渡眨眨眼,看着面前玉樹臨風的青年公子,一點都不愧疚地說:“不好意思。我也想在這裏躲一躲。”

“你既然有這等實力,何需躲躲藏藏”

原随雲臉上的笑容溫和,無懈可擊,但話裏的攻擊之意十分明顯。

烏渡:“因為我沒有請帖。”

原随雲:“……”廢話。

被烏渡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堵得說不出話,原随雲心道這人究竟是在裝傻還是在作弄他

他還要開口,一道迅疾風聲自左側傳來——有人翻牆落地,随之而來的是一道故作天真的疑問:“大哥哥,你們在做什麽”

聲音滄桑,明顯不是孩童的稚嫩聲音,語氣卻幼稚天真如少兒。

原随雲當下便知道,此人是薛家莊的薛笑人,數十年前走火入魔、只有少兒心智的傻子。

薛笑人沐浴出來後才從衆人口中聽到那老實小子的古怪之處,當即便有些懊惱于自己未能發現端倪。

于是在衆人尋找着烏渡的蹤跡時,薛笑人也開始尋找烏渡。

他也有些好奇,這敢于在他兄長的生辰潛進山莊的小子究竟是什麽人。

會與一點紅有關嗎

薛家莊地方很大,但所有人都不及薛笑人了解山莊中的一草一木,他先從偏僻處找起,終于在這處人跡罕至的小小園林中聽到動靜。

在跳出來之前,薛笑人聽到了原随雲略帶刺撓的的詢問。

在他跳出來之後,原随雲和烏渡都陷入沉默。

原随雲是嫌應付傻子很麻煩,步早是在想——何其有幸,兩個演技帝同時出現在他面前。這是什麽這是讓他當個觀衆的啊。

薛寶寶不高興地道:“為什麽不說話——我知道了!你們都是壞孩子!”

确實,在場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就算不是好人,烏渡也是個很有禮貌的壞人,他說:“好孩子是不會輕易評價別人是壞孩子的。”

這是事實。烏渡很真誠地指出了薛笑人的邏輯問題。

……滾啊。

這種說話風格,薛笑人一聽就明白了此人的身份——盡管他此時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薛笑人裝傻多年,武藝卻沒有做出生疏的樣子,人人都知道他雖然癡傻,卻依舊武功高強。

他朝烏渡攻去,氣勢洶洶,帶起的風聲之凜冽令原随雲都感到訝異。

烏渡沒有拔刀,提桶拿瓢應戰,剩下的半桶水巧妙灑出,将薛笑人澆濕成落湯雞。

“對不起。”烏渡話語裏的歉意十分真誠。

“……”薛笑人的憤怒也無需言語。

兩人唰唰開打。

原随雲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否該出手,他不想管薛家莊的事,可無争山莊的少莊主顯然不該放任一個傻子迎戰潛入者,不該冷眼旁觀。

他循着動靜追去,模糊中聽見對打的兩人中有誰絮絮低語一句,在風中破碎得不成語句。

來不及多想,原随雲現身制止:“收手吧。薛一爺也是薛家的主人,你不能如此無禮。”

他攔在兩人中間,對烏渡的方向說道。

在這個時候,步早也想可惜一句——原随雲現在看不見薛笑人臉上的表情,真是太可惜了。

薛笑人才沐浴完畢,一臉輕松的感覺太久違,所以他沒有立刻往臉上塗胭脂。此時頂着烏渡的視線,他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立刻擋住臉。

就在方才交手時,烏渡對薛笑人說了一句話,并揭下了自己的易容,露出自己臉。

——我還記得你,你卻認不出我了。

薛笑人自然震驚,因為那語氣絕不是對一個傻子該說的話,所指的也不是方才易容與他相見的事,反而更像是對一個舊識所說的話。

隔着原随雲,薛笑人陰沉地注視着烏渡,盯着那雙又圓又亮的沉靜眼睛。

他想到不知為何出現在薛家莊外的一點紅。

很久以前,薛笑人确實見過一個擁有這雙眼睛的人。那人年紀很小,羸弱消瘦,卻是個當殺手的好苗子。

烏渡是個娃娃臉,比實際年齡顯得還要年輕,并且七年間面容變化不大。

薛笑人面上的神色可謂五彩斑斓,有一瞬間露出壓根不像一個傻子的陰冷眼神,如刀子一般紮向烏渡,而在原随雲轉頭“望”向他時,立刻收斂起來。

步早默默地摸出面罩,遮住下半張臉。

正在這時,外頭聽到動靜的人紛紛趕來,許多人湧進這座偏僻荒涼的園林,李玉函與柳無眉亦在其中。

他們在不久前聽說有人潛進山莊中的事情,當時便心中一突,擔憂是烏渡跟着他們潛進山莊。

疑惑與擔心并存,聽到這邊發生的事情,夫妻一人便立刻趕來了。

如他們所猜想的那樣,在人群之中伫立之人身着薛家莊家仆的衣服,蒙着面,但修長的身姿,黑珍珠似的明亮雙目,正是烏渡無疑。

離他不遠的原随雲和薛笑人吸引了衆人的視線,原随雲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心情更加糟糕,被卷進這種麻煩事裏只會浪費他的時間。

“你是何人潛進薛家莊有什麽目的”薛家莊的管事出頭,警惕地詢問烏渡。

李玉函和柳無眉不動聲色,緊張地注視着烏渡。

烏渡沒有看向他們,低頭仔細拍打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物,随後才擡頭看向管家,目光真誠而友好:“聽說這裏人很多,我來湊熱鬧。”

“胡說!”有人喊道。

“蒙面……你莫非是搶了中原一點紅目标的殺手烏渡”有人想起在山莊外出現的一點紅。

衆人嘩然,再看眼前的蒙面青年,确實各方面都符合殺手烏渡的外表。

“你們認得我”殺手烏渡的語氣還是十分平和,仿佛他不是潛入山莊的那個人,“太好了。我向來只收錢辦事,沒人讓我來這兒辦事。所以我沒有惡意。”

“既然沒有惡意,那不妨坦言相告。”

一道滄桑且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衆人看去,山莊的主人,薛衣人從人群中走來。他身後跟着薛斌。

人們為兩人讓開一條道路。

薛衣人看清情況,見到弟弟薛笑人也在其中,又看見那張沒有被胭脂塗滿的臉,微微一頓。

薛笑人裝出了一副忐忑不安的困惑模樣。

烏渡仿佛在思考着什麽,他有點苦惱地望着薛衣人。

“非說不可嗎”

“非說不可。”薛衣人冷冷道,“這取決于我會如何對待你。客人,或是敵人。”

烏渡點了點頭,随後開口道:“這裏很熱鬧。所以我猜這裏有萬物樓的人,我想找到他們,讓他們帶我去見萬物樓的樓主。”

又是一陣嘩然聲,薛衣人心裏有些意外,表情平靜,道:“這裏沒有萬物樓的人。”

“确實沒有。”烏渡說,“但也有可能只是我們沒發現。”

給自己打廣告,為自己樹立逼格,這是最聰明的馬甲使用方式。

步早對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

李玉函和柳無眉已經确信,烏渡是追着他們來到薛家莊,就為了暗中觀察,以見到重溟。

這兩人确實彼此認識,但重溟似乎不願見到烏渡,烏渡正是知道這點,才選擇暗中跟随。

原随雲開口道:“若是在下沒有記錯,江湖中有你從萬物樓買過消息的傳言,何必非要見重溟不可”

難道說這人也同重溟有仇原随雲心中暗忖。

烏渡看了他一眼。

同行是冤家,原随雲不愧是對重溟心心念念的冤家之一,烏渡一提到重溟,他竟也不嫌棄麻煩了,神色認真地詢問。

被這樣的人惦記雖然有利于提高門派聲望,但老實說還怪滲人的。

“他不肯見我。”烏渡回答了原随雲的疑問,“所以我想也許他的手下願意帶我去見他。”

薛斌忍不住道:“這裏沒有萬物樓的人,請回吧。”

沒有人歡迎烏渡。畢竟他在薛衣人生辰前一天潛進山莊,引來一點紅,将一切弄得亂糟糟的,顯然更像是來砸場子的。

而且在堂堂薛家莊說有萬物樓的耳目,不是在說薛家莊把守不嚴嗎

薛斌很不喜歡烏渡的打擾。

“抱歉。”烏渡如是說,他看了薛笑人一眼,随後道:“我想和他敘敘舊。”

“敘舊”薛衣人皺眉。

“敘舊”薛寶寶天真地歪頭,“什麽是敘舊寶寶讨厭大哥哥,大哥哥是壞孩子!”

薛衣人來時已聽說過潛入者曾待在薛衣人身邊的事,對烏渡所說的敘舊有些疑惑,但也能理解。

他當然不知道烏渡七年前與他弟弟見過,确實有舊要敘。

關于烏渡想見到重溟一事,薛衣人正好知道重溟的所在,微微沉吟片刻,出聲請圍觀的衆人離去。

他在江湖上頗有威望,人人都願聽他一句話,在薛家莊家仆的帶路下離去,薛斌則上前請原随雲一同離開。

原随雲心中不願,難得有重溟相關的消息,還出現了最近頗有名氣的殺手烏渡,可他沒有留下的理由,含着禮貌的微笑與薛斌并肩走遠。

原地便只剩下薛衣人和薛笑人兄弟倆。

步早把水瓢放進水桶裏,“哐當”一聲響,打破了寂靜。

“你與重溟有什麽關系”

薛衣人在思考是否要将重溟的所在告訴眼前的這位年輕人,讓他有所顧慮的原因是——薛笑人常去重溟那裏,似乎怪喜歡那年輕人的。

薛笑人不知道他哥的想法,步早也沒猜出來。

薛衣人一向冷酷,僅憑他對薛笑人這些年有意無意地漠視,只會讓人覺得他并不看重這個傻弟弟。

步早的技能搜集到的都是人物外在的行為,無法知曉別人心中的想法,而他本人,則也不是什麽敏銳到連別人的心裏事都一清一楚的蛔蟲。

所以這個時候,步早有些失望地想——幹什麽啊薛大莊主,趕緊說出來大弟子的所在他好去演場兩個弟子失之交臂的戲啊。薛衣人會是關注年輕人之間有什麽恩怨的人物嗎

好像不是。

盡管對問出這個問題的人是薛衣人感到些許驚訝和些許遺憾,但步早還是一本正經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和他是同門。”有着烏黑眼睛的年輕人誠懇地解釋道,“按入門順序來說,他是我的師兄,但他如今不願意我叫他師兄,連見我一面也不肯。所以我沒有惡意,只是為了尋人而已,請薛莊主見諒。”

這個答案不在薛衣人的預料之中,烏渡眼神真誠,語氣坦率,顯然沒有撒謊。

薛笑人心中驚愕,當年這小鬼僥幸逃脫之後竟還拜師學藝了

驚愕之餘又是嘲諷,學藝之後仍是當殺手,當年又何必拼死逃走繞了一大圈,還是個殺人的工具。

步早能猜到他的想法,瞥了仍在裝傻的薛笑人一眼,彎了彎眼睛,正要開口,薛笑人敏銳得察覺到不對勁,立刻作起妖耍起賴,叫道:“你不要看我!寶寶讨厭你的眼睛!”

薛衣人上前一步,将弟弟拉到身後,薛笑人在他身後狠狠地瞪着烏渡,滿眼都是警告之意。

“我知道他在哪裏。”

薛衣人意外于烏渡的坦誠,猜測他們師兄弟之間有龃龉矛盾,但總體上來說與他毫無幹系,所以他緊接着将重溟的所在告訴了烏渡。

這個結果才是最讓烏渡滿意的,他接下來只要好好演一場沒能見到大師兄的戲就足夠了。

因為重溟如今已經不在那棟小院,只為了躲避師弟的追蹤。

步早真心誠意地向薛衣人道謝:“多謝。祝薛莊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薛衣人牽動嘴角,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

離開之前,步早看了眼薛笑人,這貨仗着站在薛衣人身後,死死地盯着他。

烏渡朝薛寶寶彎了彎眼睛,留下意味深長的眼神,随後轉身翻牆,薛衣人沒有制止,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牆頭。

薛笑人心中其實有些不滿,他不明白兄長為何會容忍潛入山莊的烏渡,縱使對方自稱為了尋人,沒有惡意,以薛衣人多年來的鐵血作風是不該放任烏渡一走了之的。

但烏渡離開也好過留下來抖出七年前見過他的事情,也許沒人會信他的話,但薛笑人不敢賭。

——說到底,薛笑人至今也不明白烏渡為何會認出他來,這麽多年他在外從未露出過真容。

薛衣人帶着他出了庭院,短短一段路,兩人誰也不說話。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沉重的氛圍。

等一出庭院,薛寶寶立刻頂着那副緊張畏懼的模樣,逃也似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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