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守城

第50章 守城

“随行隊轉移群衆!龍夷守城軍死守東城門,先鋒營守南門,廿來遲,你帶領狩闕營守北門。”李自離盯着前方,目不轉睛,道,“報戍營随我守主城門。”

“弓箭手準備——!!”城頭上報戍營指揮官的看見了李自離的手勢,扯着嗓子嘶喊:“放箭!!”

萬箭自城牆上齊發,如雨下,城門下傳來敵方騎兵因痛苦而發出慘叫聲。

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突厥将領在騎兵方陣後方,立于馬上,胡亂抓了把胡子,帽檐下的一雙眼睛愈發陰郁。

這座城在邊境線上,只要奪下這一座城。奪不下這座城,他的草原兒女就要餓一冬天的肚子。

這場仗背水一戰,是入秋時落荒而逃後的卷土重來,但區區一座邊境小城,不需要大費周章圍城而攻,只需用一番奇襲,就能輕松拿下。

以龍夷這座城站穩根腳,再不論往東或是往南,都更容易推進。

這是計劃中的。

但不在計劃中的,令他沒想到的是,西北軍的兩位大将恰恰就在這城中,而西北軍的主力也随駐紮于此,甚至在外圍建起了校場。

軍報有誤。

是己方出了內鬼。

還是對方混入了探子?

……

天氣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有些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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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樓上吹起突嗚嗚的號角聲,城四方起了狼煙。

城外的幹草垛不知被哪方的箭矢點燃了,呼啦啦燒了起來,連到一片,火光沖天。

有指揮官向李自離報告戰況:“他們的輕甲兵試圖攀城牆,源源不斷,滾石已經下了,城門一時半會撞不破。”

李自離點點頭,問:“廿來遲那邊怎麽樣?”

那指揮官是個年紀長一些,留着胡子的中年人,他抱拳低了低頭,答道:“敵方分布在北門的兵力不多,廿副空閑之餘派人去城內搜捕混進來的賊人了。”

李自離又點點頭,指揮官看着他的臉,讀不出他臉上的情緒,是擔憂還是憤怒?

指揮官又只聽他這位上司贊揚了一句:“廿副将安排周全。”

“北門地方兵力薄弱,不如開一條路來疏散城中百姓。”一旁的軍師一手在城防圖上畫了個圈,指向一點,“同時支援糧草能順利進城,哪怕城破,能保證蠻子屠城時的最少傷亡。”

“狩闕營從北城門突圍,随行隊一同進行百姓轉移。”李自離一字一句道,“屠城?有我守在這一刻,屠城他想都別想!”

指揮官應了聲去領隊了。

“最壞的打算,若是城破,将損,西北軍與龍夷守備軍全軍覆沒,那就派人去把糧倉燒了。”李自離看向軍師,“他們是沖着過冬的糧食來的,不能讓他們帶走一粒米。”

多帶走一粒米,明年的大齊邊防就要難過一分。

“情況不至于如此嚴峻。”帳裏的軍師姓徐,不管是戍邊還是打仗,已經跟了李自離許多年了,曾經也是一名文官,李自離想不通為何,他偏偏要來邊地吃沙。

徐軍師看着眼前這位年紀不大的統帥将軍,不由得嘆了口氣,道,“您已經為大齊打了這麽多勝仗了,總還是習慣于做最悲觀的打算。”

“他們有備而來。”李自離自小在西北同這突厥蠻子打交道,對他們的計劃可謂是信手拈來。

此時廿信也回了營帳,他一邊彎腰掀開簾子邁進來,一邊摘下頭甲,聽見他們在談論此事,也插話進來,解釋道:“深秋這場仗他們不打贏,臘月一到,直至明年二月,都不是狩獵季,草原上糧食産量跟不上溫飽需求,蠻子騎兵必将元氣大傷。”

……

葉語安蹲在毛草臨時蓋起的檐棚裏,給手中的繃帶打了個結。

其實目前為止傷亡的将士送來的不多,只一些被流矢射中的,被火苗燎傷的;更多的是驚恐害怕的老婦,趁亂被歹人割傷的青年,還有四散奔逃時摔倒擦傷,與母親失散的孩童。

簡單包紮一下後,葉語安從藥包裏掏出一塊糖,放在那孩子手掌心中。

再之後,出了檐篷,就由西北軍随行隊帶去臨時安置點裏。

第三天時,廿信帶領的狩闕營在北門破出一條通路,趁着夜色,城中的百姓提上大包小包的随身家當,若說大包小包,有的也不過是幾套過冬的衣裳和糧食,塞在包袱裏顯得鼓囊囊的罷了。

他們在西北軍的掩護下匆匆出城往東去。

就在此時此刻,南城門方向傳來一聲巨響。

“轟隆——!!”

頃刻間黃土滾滾而來,嗆得人喘不過氣來,南城門被撞開了!!

“給我死!”頂在最前的西北軍将士一槍刺穿沖在最前面的蠻子兵。

接着一個又一個,蠻子兵魚貫而入。

“頂上!!後面的頂上!”有人在喊。

軍帳中很快有前線士兵來報:“李将軍!南城門破了!”

“知道了。”李自離即便是此時,也很穩得住氣,“先鋒營堅持守住,當務之急先轉移百姓。”

“城…被破了?”涼州刺史一行官員哪裏見過這樣的架勢,他們只是來接見陵南王,随着陵南王一道參觀演武大會的!哪怕是一群人縮在龍夷城府內,門前還擋着個谷餘,也完全躲在屋內瑟瑟發抖。

谷餘也一臉不可置信,更讓他擔憂的是,主子和林公子究竟有沒有接到龍夷城被困的消息。

千萬在玉門好生待着,不要回來。

…………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林師騎在馬上,緊握缰繩的手已經爆出了青筋,劉景珉緊随其後,生怕被落下一步,額頭即使迎着寒風也淌出了汗,看上去更是焦急。

申五跟在後面就要慢一些了,他一方面離隊之後就沒怎麽跑過馬,再一方面,他又要看顧後面的支援糧草,眼瞧着前面兩人騎在馬上像是不要命一般瘋跑,急得直擦腦門上的汗大喊:“你們跑那麽快,李自離他突圍不開城門,我們也是進不去的!!”

“慢點,林長兮!”劉景珉一着急,就順嘴喊了林師全名,他喊:“夜裏路不好趕,荒郊野嶺說不定還有散落的蠻子兵或者野獸,你莫要離我太遠!!”

林師忽然慢了下來,劉景珉以為他聽進去了,但林師的目光顯然沒有落在他身上,劉景珉順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遠處有點點火光。

“那是什麽。”林師頗為警惕的望着那處,心頭湧現出不好的預感,“是其他城的支援,還是蠻子士兵?”

“此地城鎮之間相隔甚遠。”劉景珉也看見了那處火光,随着他們的靠近越來越明顯,“其他城鎮的支援不會在和我們一樣的方向上,要麽是遇到了困難,要麽是敵人。”

林師看了片刻,道:“過去看看。”

劉景珉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心道,這話照性格來說應該是他的臺詞罷?

林師見他半晌沒說話,側目看了他一眼,方才嚴肅緊繃的表情一瞬間軟化了不少,他輕聲解釋道:“我配了劍。”

“不需要你出手。”劉景珉勉強在這重壓的氛圍下扯出一個半笑不笑的表情來,後又回身向靠後些的申五招呼道:“我們先去一探!”

離得近了,發現是四個人升起篝火,在烤兔肉吃。

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弄來的,按說這個時節田頭兔子的活動已經不多了。這四個人穿得正是西北軍的制服,劉景珉看不出是哪個營的。

這四人見有兩人靠近,先是緊張了片一瞬,見是來的林師和劉景珉是兩個漢人面孔,反而一點沒有放松,瞧上去更緊張了。

龍夷城被困,西北軍主力在城內,其餘能調動的也都被派去支援,此地既不是重要哨卡,也不是戍邊要地,只是一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郊野嶺,這四個人在這裏……烤兔子?

林師和劉景珉視線交彙,劉景珉悄悄對林師打眼神:“逃兵?”

“四位是西北軍将士。”劉景珉騎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四名西北軍将士,問:“敢問蠻子兵臨城下,此情迫在眉睫,四位在此地頗有閑情雅致,是在做什麽?”

其中一人站起來,支支吾吾:“我們……我們…”

“我們逃了!”另一個體格稍壯的“唰”地起身,像是豁出去了,分外直截了當,“姓李的不把我們小兵的命當命,上了戰場沒有戰功累累,只有死路一條!”

劉景珉的臉色不大好看,他盯着這四個人看了片刻,幽幽道:“看來大齊的軍法還不夠嚴。”

林師側目看向劉景珉的側臉,問:“現在當如何?”

“壓他們回去。”劉景珉抱着臂,朝後方努努嘴,道:“逃兵沒有活路,但這件事我不想插手,交給李自離,他自由軍法處置他們。”

四個人被押送回了隊伍最後。

剛重整旗鼓出發沒有兩步,劉景珉卻突然神色一頓,蹙眉道:“不對。”

林師在一旁一愣,問:“怎麽?”

劉景珉神色頗為嚴肅,低聲道:“他們不是逃兵。”

還沒等到林師來得及問,劉景珉突然調轉方向,喝一聲“駕!”,猛一夾嘛肚,朝隊伍後方奔去。

林師沒有多想,跟着後面。

眼看到了隊末尾被押送的那四人跟前,劉景珉“唰”地抽出腰間的佩劍,還騎在馬上,以疾風般速度沖鋒上去,左手牽着缰繩,右手提劍一挑!

還為聽見有人來得及驚呼,一瞬間,四人中的其中一個就被劉景珉的劍尖挑了脖子動脈,血濺三尺,捂着脖子,翻着白眼,轟然倒地。

有隊伍中的人尖叫起來。

“你爺爺個孫!!”一名“逃兵”見同伴被殺,奮力暴起,大喝一聲,向劉景珉沖來。

其中兩人朝劉景珉沖過來,瞧着手無寸鐵,倒是兩個不怕死的,仗着一拳能堪敵四手,甚至連劉景珉騎在馬上都顧不得了。

劉景珉硬接他一拳,眉頭蹙得更深了,他卯足了勁反手狠狠将那人摔在地上,依着馬上的高度,那人應得吐血一口,但眼下卻毫發無傷。

劉景珉看了看自己的手,篤定了下來,此人的拳法,确實不是中原的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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