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逃兵
第51章 逃兵
論拳腳他定不是三人的對手。
只能用劍。
不多時林師恰恰好趕到,瞧見地上那人的屍體和一攤血跡,驚訝時頓時剎住了馬。
林師詫異:“你……”
此時劉景珉已經解決完第二個,回頭看見其中一人要逃跑了去,他冷笑一聲,不料剩下的同他纏鬥那人正揮拳下來,劉景珉一時分心,躲閃不及,猛拳直直沖撞上右肩。
這一拳實在是威力過猛,幸好躲閃開些,沒有擊中髒腑處。劉景珉卻仍然全身一震,右臂幾乎失去了知覺。
劍不能丢!
他使出全身力氣握緊了劍,右臂挨拳的震顫過去後,他劍身向前猛揮,撞上那人拳頭,出血瞬間,再側劍一走,那人防不勝防,瞬間被快劍抹了脖子。
這四人攻擊性雖強,但防衛處薄弱,倒不是他劍法有多精彩絕倫。
還有一個逃跑的,劉景珉甩甩右臂,輕哼一聲,跨馬上去。
那兩條腿的總歸跑不過這四條腿的,劉景珉策馬疾馳,三下五除二,追上了那人,側着劍身此舉背後從那人脖子處稍稍一帶!
那人就悄無聲息地倒下了。
等劉景珉處理完這最後一人,快跑幾步歸了隊來,才發現林師并沒有随着隊伍先行一步,而是就停在那幾人屍體邊。
他那樣坐在馬上,趁着夜色,目光追随着自己一路去追殺最後一人。
劉景珉晃晃悠悠地回到他旁邊,身下的馬很和氣氛地噗噗嚕嚕出了兩口氣,劉景珉故作輕松地招呼道:“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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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知道以林師的性格,怎麽也要他做些解釋的。
果然,林師并沒有動,他還是直直地看着劉景珉,少頃有些焦急地開口問道:“你的肩膀怎麽樣?”
原來他看見了,劉景珉心想,轉着圈活動了一下右肩,暗痛頓時襲來,額頭上的汗瞬間浸了出來。
不妙,他心中頓時警覺起來,心想,等龍夷的的事塵埃落定後,得找個靠譜的大夫給他瞧瞧,這蠻子力大無窮、沒輕沒重的一拳,別給他真真捶出個好歹來。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他還是扯出一個笑來,輕松道:“沒事,你看,還能活動呢。”
林師顯然不這麽覺得,劉景珉心想,等到情況不那麽危急的時間,他多半要被林師拉進醫館裏瞧上一瞧,也好,能看他為自己着急,也不枉這疼上一疼。
他正這麽想着,突然又聽林師的聲音傳來,像是下定莫大的決心一般,問:“為什麽要殺了他們?”
林師又問:“不是才說要交給李自離處置麽?”
“他們不是逃兵。”劉景珉愣了一瞬,撇了撇嘴,順手拿劍挑開一人的制服,展示給林師看那不似中原人體格的肌肉,道,“你看,他們是蠻子僞裝的。”
林師一愣,這他倒确确實實沒有看出來,他問:“何以見得?”
劉景珉朝他勉強一笑:“直覺。”
林師這下終于随着劉景珉的前進動了腳步,但因為說着話,速度不似之前那樣急,但由于心還是着急的,于是語速都快了許多,他道:“此事事關四人性命,不應單憑直覺。”
“從他們出口的那句「姓李的不把我們小兵的命當命,上了戰場沒有戰功累累,只有死路一條」開始,我就覺得此事不對了。”劉景珉解釋道,“李家身為武将世家,二十年建功無數,不管是在平民百姓還是在軍隊中的威望都非常高,雖說不至于人人稱贊,但沒人會這麽罵出來。”
劉景珉一刻不停,繼續道:“再者按照大齊軍法,逃兵一旦抓住,格殺勿論,甚至連坐家人。不論如何,逃兵即使是貪生怕死,也不會冒這麽大的風險。”
林師眉頭微蹙,大齊軍法森嚴他有所耳聞,但還是沒有被他的解釋所說服,他問道:“但,這些只是猜測,不管怎麽說下手都有些太狠了……”
“即使他們不是蠻子,是逃兵,也難逃一死。”劉景珉正色說道,“此事是非常時期,寧錯殺一百不放過一個。”
林師沉默了片刻,沒有再言語半分,不知道心裏是否真同意了這番說辭。劉景珉瞧着他的神色,覺得心裏忐忑,卻也心道自己這話沒有說錯半分,眼看着林師面上就能看出來的心焦,劉景珉當他在憂心他師妹那邊的事,也就沒有再追着他說過話。
此後半路,兩個人就這麽一直沉默着趕路,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林師突然問道:“若是沒有發現他們是蠻子,把他們帶去龍夷城,會有什麽後果?”
劉景珉沒有想到他還會再開口繼續追問此事。
他沉默了片刻,解釋道:“......最壞的,也是最有可能的,是他們偷偷燒毀我們的糧草,打傷我們的随行人員,打亂我們的計劃,讓玉門城無法完成對龍夷城的支援。”
劉景珉沒有經歷過這些,但從不少人口中聽說過,他恨恨道:“這是蠻子的陰招,很像他們一貫的風格。”
………
“葉姑娘,城東那處支帳的藥品告急,你和小東一起去送一下。”
說話的是西北軍在職軍醫,姓吳,周圍都稱呼他為吳大夫,葉語安也就跟着這樣叫了。他口中的小東,原來是城裏人,困城後便沒有跟着家人走,留了下來,說什麽自己年輕力壯,怎麽樣都要為家鄉出一份力的,于是便和葉語安一樣,留在這裏幫着支帳裏的西北軍軍醫,送送傷員,包紮包紮,打打下手。
葉語安“哎。”了一聲應下,拍拍她的小藥包。
“對了”吳大夫招呼了一聲,有些不放心,“你們倆小心着點,刀劍無眼,遇事就跑,送藥是次要,還是自己安危最重要。”
南門雖被攻破,但先鋒營也算是是西北軍中數一數二的精銳,拼盡全力将蠻子兵全都擋在了城門口。城中除了被流矢點燃的野草,還有漫天揚起的黃塵,倒也不像吳大夫擔心的那樣危險,葉語安跟着小東一路上有驚無險……
直到她路過龍夷城府。
“那是什麽人?”葉語安站定腳步,望着龍夷城府前門,那裏圍着四個人,看起來身強體壯,身上穿着不知什麽動物毛皮制成的衣服,總之葉語安一眼望去,就覺得這四人不像中原人。
怎麽混進來的?
小東也看見了,他有些害怕,扯扯葉語安的衣袖,縮着脖子勸道:“我們還是回去罷......”
葉語安不同意:”這蠻子都圍到龍夷城府前了,李将軍在城門前領戰,這蠻子還敢來偷家,簡直欺人太甚!哪有看見了不殺之的道理?”
小東雖然想為家鄉出一份力,但還不想以卵擊石,他看上去生怕葉語安會先讓他上去試試似的,畢竟幾天相處下來以他對葉語安性格的了解,她确實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小東猶豫了:“啊......”
“你先回去向吳大夫報告。”葉語安抄起腰間的劍,頭也不回地往龍夷城府大門處跑去,邊喊,“就說我晚些回去,快去。”
葉語安猛地沖上去,向那其中一人壯碩似銅牆鐵壁一般的後背一腳踹上去!
緊接着她借力起身,腳踏上那人肩膀,向後使力!
沒徹底認清此人是不是蠻子,她還不敢貿然出劍。
哪知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即使挨了一腳飛踢也依然反應迅速,立刻雙手順勢攀上葉語安的腳腕,作勢就要把她往地上摔!
這一摔要是真着了地,能摔掉葉語安半條小命!
躲在暗處的小東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葉語安顧不上其他,這招式一看就是胡人的野蠻招式!就在她要被摔在地上的前一刻,涓溪陡然出鞘!
沖着那胡人的眼睛就是一劍!
涓溪出鞘從來都是如此之快,還沒有一人看清它的流光,那胡人的眼睛處就已經血流如注。
那胡人眼睛劇痛,口中痛苦地嘶吼着,又條件反射去捂那只被涓溪刺中的眼睛。葉語安只覺得腳腕處的力道松了,一個後滾翻接地站起身來。
她這才看清面前的不止四個蠻子兵,還有兩個龍夷城府的守衛,還有......谷餘。
谷餘一只手用劍撐在地上,擡頭看向葉語安,他從額頭處有一條血跡蜿蜒而下,看上去觸目驚心。
“葉姑娘!”谷餘咬着牙擡頭,看見葉語安的身影,瞳孔微震,片刻後喊她,“幫幫忙……”
葉語安揮劍打開一個沖上來的蠻子兵,毫不客氣地打斷谷餘:“不用你說!”
“李自離的先鋒隊不是守住南門了嗎!”葉語安又踹開一個要來拿她的胡人,問道,“怎麽還有溜進來的!”
“不知道!”谷餘咬着牙,用劍支撐着站起來,他看起來已經鏖戰了有些時候了,即使沒有受很嚴重的傷,也已經完全體力透支了,他應該是一直死守着龍夷城府的大門,和幾個守衛一起,裏面是以涼州刺史為首的朝廷命官。
谷餘搖搖晃晃地試圖站起來,用手背抹了抹糊住眼睛的血跡,繼續方才沒說完的話:“他們應該是偷溜進來的,四人為一組,蠻子的特擊小隊,專做不光彩的事。”
葉語安第一次聽說:“你怎麽知道?”
“......?”谷餘剛用劍支撐着站起身來,聞言,不解地看向葉語安,語氣中帶着不可思議:“你懷疑我?”
“我可沒有。”
這幾個蠻子不好對付,也難怪谷餘鏖戰這麽久也沒有擊退,葉語安已經有些氣息不穩,她被蠻子大力一拳打在牆上,感覺五髒六腑都要錯位了。
她又是一個很能抓住機會的,趁着那蠻子得手,心急乘勝追擊而露出破綻時,右手抛劍左手接住,狠狠一刺,打那蠻子一個措不及防!
那蠻子的右拳并沒有因為貫穿腹部的劍而停下,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狠狠地沖過來!
葉語安怕了再挨這一拳,咬着牙将那劍身在蠻子腹部轉了一圈,血肉的聲音黏黏膩膩的,她閉上眼睛,狠狠地抽出劍。
蠻子痛苦的嘶吼響徹雲霄,又戛然而止。
他捂着脖子倒下去,葉語安方才那劍太快,他甚至沒來得及知道那劍是怎樣從腹部移到脖子上,就已經沒了聲息。
葉語安的手垂下來,喘着粗氣,啐了口血,那蠻子方才那一拳實在是讓人吃不消,要是再挨上一拳,自己的小命恐怕要交代在這了。
涓溪在彌漫的黃沙中也顯得格外地亮眼,葉語安拿衣服擦拭着劍上的血跡,表情有些嫌棄,不一會她又聽到谷餘問:“你師兄和......我主子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葉語安停下手中的動作,歪頭看向他,長長吐了一口氣,幹脆利落地答:“不知道。”
安靜了片刻後,她又問:“你很希望他們回來?”
谷餘搖搖頭,吐出一個單音節的,斬釘截鐵的,“不。”
“我希望他們不要來,離龍夷城越遠越好。”
葉語安對師兄的性格心知肚明,對劉景珉的處事也了解了半分,她搖搖頭,殘忍地否定了谷餘的“希望”:“他們不會的。”
葉語安終于擦好了劍,又将涓溪收回劍鞘裏,道:“他們會以最快的速度回來,情況越危急,越會回來。”
正說着,有人打開了身後龍夷城府的大門,一個小厮模樣的人探出頭來,看見葉語安,有幾分詫異,重整之後又行了一禮,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大人表示多謝姑娘出手相助,請姑娘到屋內一敘。”
谷餘已經邁進了門檻,回頭見葉語安定在原地完全沒動,奇怪道:“你怎麽......”
葉語安抱臂,劍在懷中,她歪着頭,說:“不必了。”
谷餘第一次在她口中聽出些冷漠,不由地一怔。
“我去請示李自離将軍給龍夷城府多派些看護。”葉語安尋了個借口,“事不宜遲,告辭了。”
那龍夷州府漆紅色的大門被下人緩緩關閉,葉語安轉身時,透過門縫,越過谷餘,瞧見有身着官服,頭戴官帽的人坐在椅子上,她認不出是幾品。
她冷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下臺階時,咬着牙恨恨斥了一句:“真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