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撞破

第56章 撞破

廿信坐在椅子上,雙手胡亂摸索着自己的大腿,一副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的模樣。

林師倒了一盞茶,遞給他,廿信猶猶豫豫地接過,猶猶豫豫地道了句:“謝......謝謝。”

林師倒是看上去和平時無異,甚至有閑心在廿信接過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盞,慢慢搖頭吹着滾燙的茶水表面,再輕輕抿一口。

但是仔細看來,他發絲掩蓋下的耳朵,直至蔓延到後臉頰都騰起一片不正常的紅,手心和後背都起了一層薄汗。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臉燒得厲害,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

劉景珉看上去也沒有太緊張,甚至連不紅心不跳,只是面上略微有些被撞破的尴尬——他原本就想到早晚會有這一天的。

他坐在床邊,幹笑兩聲,問道:“廿将軍不會說出去的,對罷......?”

廿信背後一僵,雖然明明尴尬的應該是對方,但對面兩人看上去皆是神态自若,大有一副你既然看見了就不能輕易放過你的樣子,廿信感覺自己馬上要因為撞破真相被眼前這兩人滅口了......

等一下,這茶裏不會有毒罷!

他看向微微泛起水波的茶水面,茶水呈正常的微綠褐色,看不出來有沒有毒。

廿信心中狂嚎,不能為了愛人暗殺同僚啊林兄!

廿信端着茶,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他只好将頭搖得像撥浪鼓,說:“怎麽會,殿下既然吩咐了,鄙人一個字都不會透露的!只是......”

他猶豫了稍傾,還是忍不住問:“這事,多久了?......我是第一個知道的麽?”

劉景珉調整好了狀态,把自己從剛剛的尴尬情緒中解放了出來,眼看着悠哉游哉起來,不自覺地翹起二郎腿,說:“演武大會前後罷,不出意外的話,是的。”

“怪不得。”廿信又問:“葉念霏也不知道?”

Advertisement

林師怔了一瞬,他放下手中茶杯,搖搖頭,神色有些擔憂,說道:“她應是......還不知道。”

廿信給了林師和劉景珉一人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後站起身,喃喃了一句:“我早該猜到的。”

他邊自言自語,邊向門口走,說:“原來如此,早就聽別人說長安內男風盛行,今日百聞不如一見,百聞不如一見哇。”

林師:“......”

劉景珉:“......”

倒也沒有那麽盛行,也不是這個原因。

廿信今日信息量超載,同手同腳,頭腦發懵地出去了。

屋內沉默了一會兒,劉景珉披上外衣,向林師伸出手:“咱們也出去逛逛?”

“怎麽?”林師笑起來,随口來了一句冷幽默,說:“你想同小語坦白了?”

“我也沒有那麽找死。”劉景珉很給面子地笑了兩聲,拾起林師那件搭在椅背上的大氅,遞給他,關心道:“多穿些,外面冷得很。”

剛推開房門,一陣北風卷進屋內,外面果真降了溫,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臉上冰冰涼涼的,在冬日裏冰得教人不大舒服。林師只好又轉身回屋取了一把油紙傘。

劉景珉嘴上說着這淅淅濛濛的小雨淋不到他,不至于打傘,最後還是被林師以“傷還沒好就淋雨,不要命了?”為由拉到了傘下,強行遮雨。

劉景珉只好從他手中接過油紙傘,一同撐着。

城內放眼望去,能看見許多被火燎出來的痕跡,在磚瓦房上留下黑乎乎的一條抹不掉的痕跡。先前許多逃難的龍夷城居民也都攜家帶口回來了,正在忙裏忙外收拾行囊,清理自家的院牆。

林師和劉景珉夥在一把傘下,漫無目的地在城中閑逛,順手再幫需要幫助的居民搬一下東西,幫迷路的小孩童找一下父母,遇見眼熟的,就駐足問候兩句。

許多人都知道劉景珉在戰役中光榮負了傷,塞了好些自家的雞蛋、水果給他們,林師拎着一筐雞蛋,劉景珉抱着滿懷水果,他還從裏頭挑了一個蘋果,在衣服上蹭蹭,就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蘋果迸發出汁水,甜甜的。

“好甜的。”劉景珉指指自己口中的蘋果,問林師:“你嘗嘗?”

林師看着他呆滞了一瞬,反應過來後心中輕斥了一句“沒個正行”,随後他別回頭去,拒絕說:“不嘗。”

“想什麽呢?”劉景珉拿沒有捏蘋果的那三根手指将林師別回去的臉轉回來,迫使他看着自己,這樣一來蘋果湊在林師嘴邊,劉景珉笑着說:“真的只是嘗嘗蘋果,沒有別的意思。”

林師深吸一口氣,賭氣般地側頭,“喀吱”一聲咬了一口蘋果,甜甜的确實很好吃。他嚼着蘋果含含糊糊地說:“還能有什麽意思?”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一直走上了龍夷城城牆。

站在城牆上往外看,嚴冬已至,城外樹林的葉子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黃沙揚起,放眼望去灰蒙蒙一片,看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

城門前有稀稀拉拉的行人來往,都要接受龍夷守城軍的盤問。

往裏看,城內是四處奔走的居民,踏着城內因雨水而泥濘的道路;有家戶飯吃得早,此時屋頂已經升起了袅袅炊煙。

雨下着下着,漸漸簇成了綿綿軟軟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來。

雪落得不大,剛接觸到地面,便頃刻間化成了水。

林師背靠在城牆上,一手舉着傘。

劉景珉雙手搭在城牆的石牆上,面向林師,問:“你想回長安麽?”

林師其實沒有必要随李自離、廿信他們一起回長安複命,只要想,他和葉語安可以留在這裏,再待上一段時間,或者西行大漠,或者北上太行。

還沒等林師回答,劉景珉又說道:“我反倒不希望你回去。”

這話說得出乎林師的意料,他頗為不解地擡頭,看向劉景珉的眼睛,問:“為何?”

“我有一種感覺,從我離開長安時就有了。”劉景珉越過林師的肩頭,看向城牆下,說,“山雨欲來風滿樓。”

林師轉過身,順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看見了李自離在和龍夷守城軍交談,他嘆了口氣,道:“也是。”

“但是我想去。”林師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搖擺不定,他沉聲說道,“不只是因為擔心你,我還有一些事情想要弄清楚。”

劉景珉問:“是我們先前所查之事?”

林師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是,但不全是。”

“我此來西北弄清了一些事,但種種謎團還是指向長安。”林師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托出,而後補充道:“你不是問過我許多次我師出何人麽?”

劉景珉“嗯”了一聲,耐心等他的下文。

只聽見林師說:“此事我也想知道。”

“他只提過他曾經在長安城裏住過。”林師斟酌了一下自己的遣詞,說,“我本不覺得此事有何可探究,但我在西北得知了廿平将軍和鐘北将軍的死,其中還與當朝宰相楊澗山有關……”

“而且皆發生在十年前左右。”劉景珉一下抓住了這些事的關聯,“你懷疑這些事情有你師父參與?”

林師搖搖頭,說:“我沒有懷疑,我只是想知道其中是否有什麽關聯。”

他未說出口的問題是,天文道的衰敗,朝廷對天文道傳言的忌憚,和這些事情又是否有什麽聯系呢?

劉景珉沉默了少頃,說:“想知道這些,可要冒着風險。”

林師歪頭看向他,道:“你幾日前受傷被人擡進來,把我吓得半死,那日我就在想,若是受傷的是我,我心裏說不定還會更好受些。”

“你既然不得不向那風險裏去了。”林師背着手,正色說道,“那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躲在安定處呢?”

話音剛落,被劉景珉忽然拉進距離,圈在手臂與石牆間,欺身吻了上來。

林師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吓了一跳,手中的紙傘一個沒拿穩,掉到了地上,滾了兩圈。

雪簌簌落下,落在發梢和肩頭,融化時發出細膩的水聲,伴着不穩的、急促的呼吸聲。

溫溫的,軟軟的。

分開時,林師蹙眉,抱怨道:“我在說正事。”

劉景珉拿鼻尖碰碰他的鼻尖,嘴角止不住,說:“我聽得開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