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安頓
第59章 安頓
擁帝坐在大殿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擺弄着軟墊上的流蘇穗。
關于突厥來使的事已經吵完了,該答應的答應了,該回絕的回絕了,西北軍領了封賞,剩下的又開始吵淮南的水利問題,春天的稅收問題,還有江南一帶的鹽田問題。
擁帝的心思其實早已不在那些争得七嘴八舌的老臣身上了,他此刻腦袋裏想的是昨晚睡前沒看完的那一冊畫本,本來想今日上朝時趁人不注意,偷摸地帶上來偷懶,結果晨時起得匆忙,就把這一茬給忘了!
底下吵了半天,也未曾吵出結果,擁帝拍拍桌幾,教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來,說:“衆愛卿,這些都是小事,朕倒是有一議,既然西北軍得勝歸來,又恰逢過幾日小叔從淮南回到長安,不如我們設宴慶祝一番,既能普天同慶,又可鼓舞人心,衆愛卿意下如何?”
大殿上一時間安靜了下來,這種安靜持續了片刻,仿佛所有人都在揣摩劉相的這番話,直到有一個人打破了僵局,說:“皇上,淮南水利是重中之重,不可一拖再拖哇!”
劉景珉順着方向看過去,開口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臣,他盯着這老臣的身型看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他是誰,感嘆他變老的同時,心想:何必這麽急?看來是手頭沒錢了,到了撈油水的時候。畢竟撈油水才是“重中之重,不可一拖再拖”。
也罷,此事與他沒什麽幹系,此人也同他沒什麽過節,他也懶得去管。
許是群臣都心知肚明,所以此話一出,那劉相提出的“設宴同慶”倒是響應起來了,這“重中之重”的“水利問題”被衆人刻意地抛在了腦後。
“臣以為,西北軍大捷歸來,是改為兩位将軍設宴慶祝一番。”
“離王淮南歸來,也實應接風洗塵一番。”
有人将目光看向劉景珉,說:“我們陵南王在西北戰場受傷,不好生款待難免讓人心寒啊。”
劉景珉猝不及防被提及,猛然擡頭,還沒來得及出聲,那坐在龍椅上的擁帝就急忙站起來,問:“文易在西北戰場受傷了?!”
他此番回京,沒有同任何人提及他受傷一事,這些人怎麽知道的?
也罷,他轉念又想,許是廿信或者李自離提起的,龍夷城人多眼雜,他從沒說過此事要秘而不宣,知道,便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他點點頭,回答說:“回陛下,小傷而已,臣心覺不必大張旗鼓,不意讓陛下憂心,故而從未向他人提及,望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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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行。”擁帝急道,“早知道你受傷,就應該在府上好好休息,朕再派人探望,哪有讓你站這般久的道理!”
他忙叫小太監端了椅子來。
“陛下。”劉景珉象征性地客套了半句,說,“西北軍常年征戰,受過的傷數不勝數,臣身上的這點傷與其比無可比,何況臣的小傷在啓程之時就已無礙,陛下心意,臣心領了。”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朝會上少了一位說兩句話就要坐下歇息一番的人——自己沒有在早朝上瞧見楊澗山的身影。
他不由得心生疑惑,心想,莫不是他又病了?林長兮曾說蘇柳木就居住在楊府,應是不至于過于嚴重才對。
……
劉景珉散了早朝回到客棧時,林師還坐在客棧旁的茶樓裏,劉景珉一擡頭,恰巧瞧見了他露臺上的身影。
他便也大跨幾步上了樓,扯了林師面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下,懶洋洋地翹起腿,申了個懶腰。
林師擡起頭,将冒着熱氣的茶棧推到劉景珉面前,問道:“很累麽?”
“心累。”劉景珉拾起茶盞一飲而盡,被還沒晾涼的茶水燙了一個哆嗦,“好在不止我一個人心累,廿信和李自離也一起心累。”
林師垂眸淺笑了一下,緊接着就聽劉景珉岔開了話題,說:“長兮,我們搬到府上住罷。”
林師一怔,才反應過來,之前只見劉景珉住客棧,便以為他一直住客棧,這次回來竟忘記了他在長安也有自己的陵南王府邸這回事。
林師想了想,問:“我此番貿然搬去,會不會有些叨擾了。”
劉景珉揮揮手,又搖搖頭,說:“怎會?總歸府上沒有幾個人,就我和一個管事的大伯,再加兩三個打下手的小厮,空曠得很。”
空曠到有些過于冷清了。
林師想來,他其他更多的家人和仆役應該是呆在嶺南那處的,于是了然,道:“若是這樣,那确實住在府上更方便些。”
起碼什麽事情不用他小王爺親自動手了。
“倒是談不上什麽方不方便的。”劉景珉手支撐着頭,看着林師,另一只手輕輕搖晃着手中茶盞中的茶底,說,“只是想讓你住進我家裏來罷了。”
劉小王爺哄人的話一出,陵南王府的下人們就要裏裏外外地忙活起來,谷餘蹲在朱瓦房頂上,看見管事的馮伯在給院子裏唯一一點青綠色——三棵松樹澆水,兩個小丫鬟跟在後面打掃院裏的落葉,慶幸自己作為侍衛“逃過一劫”。
等最冷的那幾天過去了,林師又尋了處空地,在院中種了幾株寒蘭,先前在龍夷城的客棧內的那幾株寒蘭他着實喜歡,只可惜困城結束後,他再去那客棧內尋找,發現那幾株沒有什麽價值的花草早已被戰火中匆忙逃離的人們踩進了泥裏,不複往日了。
陵南王府本就不小,又人丁稀薄,實在是需要些有生機的地方來點綴一番。
這幾日蘇柳木寫信來問候過兩次,說她這些日子依然落于楊澗山府上,林師覺得她和廿信二人應是已經見過面了,又想起了那日遇見的那名戴面具的男子,叮囑她有外出之事盡量交給下人去做,即便到了迫不得已,出入楊府的時候,也一定要尋兩三個有武功傍身的護衛随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