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又見

第60章 又見

問候還不足以放心,蘇柳木又邀請他來楊府小聚,林師尋了個空,前往楊府拜會。

站在楊府門口,林師不出所料地舒了口氣,心說他那日确實沒有想錯,雖然楊府門第寬闊,但鮮少有雕梁畫棟的裝飾,倒顯得有些冷清了,好在房梁上懸挂的兩盞做工精細的燈籠,不只是夜晚,白日裏也燃着,便為這素雅的大門平添了些許溫馨的氣氛。

蘇柳木拉開門,迎着林師進來,又接過他手中的東西,交給小厮,聽見林師随口問:“楊大人近日身體可好些了?”

蘇柳木垂眸,片刻後微不可見地搖搖頭,道:“用藥調理着些時日,看上去精神是好些了,但急火攻心的案牍之事事是萬萬接觸不得的,好在秋天那會兒收了一位學生,頗趁楊大人心意,能幫他分擔許多,只有滋事重大的,才組織好語言說與他聽。”

蘇柳木和林師坐在院中連廊亭中,正說着,瞧見一個身影朝這邊過來,蘇柳木微微一笑:“正說着,這不就來了。”

“蘇大夫。”一人抱着卷軸小跑着過來,瞧見蘇柳木對面坐着的林師,瞪大了雙眼,大聲驚訝道:“哎呀,林兄!想不到能在這兒見着你,緣分呀!聽說你去西北了,如何?好玩麽?”

林師本還未來得及擡頭看來者是何人,聽見着頗為耳熟的聲音,才猛然擡起頭,看見眼前小跑過來的的何書,驚喜之餘又轉念一想,才意識到應該是何書中了科舉,請教楊澗山有事,于是便笑着賀喜道:“何公子。想不到能在此處重逢,想必何公子金榜題名多日,林某的一句道喜便是來遲了,莫要見怪。”

何書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又反手撓撓頭,說:“也不算金榜題名,那日......這事說來話長……總之楊大人将我收入他門下,我也好跟着他多多學習。”

說話間,蘇柳木的視線在二人臉上流轉少頃,恍然,笑道:“我說呢,原來你二人早是相識的了。”

何書一樂,說:“緣分,緣分!”

“我今日在朝會上還聽說了西北将軍回京一事。”何書将手中的那一捧卷軸放在桌上,從一旁扯了張桌子坐下,自來熟道:“我就在想,聽說林兄去了西北,說不定也一同回來了,這不是巧了嘛,不出半天就碰見了。”

蘇柳木顯然已經同何書熟絡些了,她好奇,問:“你今日去了朝會?”

何書點點頭,解釋起說:“這不是楊大人這幾日不是身體欠佳麽?他便打點了關系,囑咐我去替他做做手記,也邊聽邊學着些,以後好用得到。”

蘇柳木聽後思考着點頭。

林師在一旁微微詫異,未成想何書竟受到楊澗山如此一般的賞識,驚訝之餘,倒也不覺得奇怪,反而欣慰更多一些,想來何書幾次科舉不得志,能得今日才識被發現,必然是佳聞一件,美事一樁。

Advertisement

“近來聖上提起要舉行慶功宴一事。”何書嘩啦嘩啦地翻起卷軸,邊翻邊說:“正好臘月過半,臨近新年,大概也是想借着機會宴請衆臣,告慰一下一年裏的勞苦工作什麽的。”

蘇柳木也知道此事,她道:“是了,廿信前日也才同我講過。”

林師附和了一句:“看來聖上是個喜愛熱鬧的。”

“聖上同我們年紀相仿呢。”何書感嘆完,壓低聲音道,“瞧瞧人家如此年輕便穩坐龍椅,與之相比,我真是,唉……”

蘇柳木聽了他這話,此時于私下,倒也沒要糾正他意下這“大逆不道”的話的意思,而是安慰道:“你也是楊大人的親傳門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不必妄自菲薄。”

何書聽了誇獎也展顏了,說:“是麽。”

他們那方聊着,林師這方心想着,此番慶功宴劉景珉定是要去的,廿信和李自離也必定在場。那麽那日見到的那位戴面具的男人呢?會不會也是慶功宴上其中一位,他自己沒有渠道去調查,也許應該将此事說與劉景珉,讓他在慶功宴上多加留意一番。

想到這裏,林師不免嘆了口氣。

他還沒有思考出闡述此事的措辭,如若實話實說,劉景珉應該免不了要為此事擔心……要怎樣講才能大事化小,又能讓人時刻小心提防呢?

“林兄為何事發愁?”何書的聲音忽然傳來。

林師擡眼一瞧,見蘇柳木和何書一齊瞧着自己,蘇柳木關心道:“是不是從西北回來後太累了?我給你寫兩個安神的方子,你回去時帶上罷。”

林師心頭詫異,想不到自己的一番憂慮已經表現在了明面上,明顯得能讓旁人瞧見了去。他也不好讓他人太過擔心,只好點點頭,扯了個笑容,道:“确實是西北路途遙遠,一路上難免睡得不甚安穩,回了長安才好些。既然如此,多謝舒絡了,有勞。”

蘇柳木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随手拿起閑置在桌上的紙筆,沾了沾墨,便寫了起來,一邊寫着,随口問道:“你這幾日是住在劉文易府上?”

林師側目看着她寫藥方,點了點頭。

他幾日前确實在心中提及了此事,蘇柳木收到後也未再說什麽。眼下蘇柳木提着筆,思索着“嗯”了一聲,說:“也好,嶺南王府不管是比客棧,還是醫館,都要安全許多。”

蘇柳木又問:“小語呢?”

林師說:“你也知她閑不住,這幾日去長安周邊的幾個鎮子上閑逛去了。”

蘇柳木猜到了,莞爾之餘,又有些不放心,說:“你也是由着她去。”

林師抿了抿嘴,看向遠處天邊,說:“她有武藝傍身,常年走南闖北,倒是不需要我這多餘的擔心。”

“什麽什麽?”何書不好去拉蘇柳木的袖子,急忙收手改去拉住林師的袖子,問:“什麽王府?”

蘇柳木此時寫好了藥方,折起來,聽見何書慌裏慌張的疑問,輕輕地“啊”了一聲,看樣子是才意識到了什麽,說:“既然你認識長兮,那應該也認識劉文易公子。”

“認識啊,他還挺……”何書理所當然地說到一半,突然卡住了殼,他手撐着桌子,半站起來,呆滞地消化着這幾句話裏的內容:“啊……!”

何書說:“劉文易府上……是陵南王府!”

“太不厚道了林兄!”何書終于明白過來,“你們竟然把我一個人蒙在鼓裏!”

蒙在鼓裏的不止此事,林師有些心虛地躲開他的視線,說:“我也是……到了西北後才知曉的。”

何書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喃喃說道:“我就說呢,他那般言語,惹了呂家的人也沒有遭殃……”

他又憤憤道:“早知道我還考什麽科舉呢?有劉兄這般人脈,那官位于我豈不是手到擒來?”

蘇柳木知道他此意說笑,被他這副模樣逗得咯咯一笑,笑話他,道:“哪能呀,他也沒有那般通天的本事。”

“咳。”林師輕咳了一聲,小聲道:“此歪門邪道不可取,不可取……”

……

三人聊過後,又去側廳廂房拜見了楊澗山。

踏入房中,萦繞不散的便是濃重的中藥味,蘇柳木與何書看上去已經習以為常了。

往日楊澗山都只存在于他人的只言片語間,今日是林師第一次正面拜訪他。同想象中一樣,這位楊大人已是頭發花白,臉上歲月的烙痕下能看出些往日俊秀的影子,說五句話要咳上三句。但精神确實如蘇柳木所言,瞧上去不錯——踏進屋時,林師瞧見他并沒有卧于床上,而是在打理床前的綠植。

久病之人不适合過分叨擾,禮貌性地打過招呼後,林師便辭別了三人,回了陵南王府。

……

慶功宴定在離王複京的第二日。

此時已經臨近春節不多時日了,長安城裏家家戶戶都忙着準備起來了,街上擺起了購置年貨的攤子。

“沒有通天本事”的劉景珉上街閑逛了半日後,評價道:“攤子的數量比往年少了不少。”

“應是還不到時候。”林師手中正擺弄着劉景珉買回來的小陶人,擺弄了兩下又擱在了桌上,擡頭問:“你幾時入宮?”

“未時得去。”劉景珉看了眼時間,冬日的日頭落得早,已經夕陽西下了,他将随身的佩劍卸下來,方到桌上,拍拍壓皺的衣角,說道:“是得走了。”

他向門口走了兩步,又不大放心,折返回來,問林師,說:“要不谷餘留在這裏,你有什麽要緊事就知會他。”

林師擺擺手,催他莫要誤了時候,說:“我能有什麽事?又不是離了人就過不了的,快讓谷餘跟着你同去,不然等到傳信的時候只怕會幹着急。”

劉景珉想起來之前的事,覺得林師說的有道理,聳聳肩,說了句:“也是。”

林師看着他卸了佩劍,問:“你不随身帶着?”

“禦前哪能佩劍呢。”劉景珉笑了笑,湊上來碰碰他的額頭,說:“留給你了。”

說罷,一個潇灑轉身,衣擺一下子飛起。林師含笑着往後一躲,邊擡手擋下,又見劉景珉揮着手大跨幾步,邁過院門大檻,跳下門前石階,招呼房頂上的谷餘,喊:“走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