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流言從跑馬場傳了出去,人人都在說是六殿下故意讓馬受傷,将太子甩了下來,為的是報複太子讓他騎小馬駒,羞辱他。

謠言四起,越傳越兇,已經滿宮皆知,就連太醫院的柳儀溫都聽了一耳朵。

太醫院內亦是有各別太醫時不時地讨論一兩句。

“沒想到六殿下身子不行,還能做這樣的事情。”張太醫道。

另一位太醫說道:“六殿下的脈象你我都是看過的,虛浮無力,別說騎馬了,就連走兩步都氣喘籲籲的,外頭的風一吹就要倒了,如何能讓太子摔下馬”于是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翻閱醫書的柳儀溫,“柳太醫你日日為六殿下請脈,你說說呢”

“殿下是幼時病症,又感風寒,需得好好将養。”柳儀溫不願再多語什麽,師父說過在宮裏行事最怕是言多必失,何況是同僚之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幼時留下的病根,就算好好将養,也是難以根治的。

流言傳播的第二日,被在禁足中的皇後都知曉,偏偏太子還在沾沾自喜,認定了此事與宋琲相關,宋琲倒黴,他就開心,被皇後一巴掌扇來了安樂宮。

如果此事繼續發酵,皇帝會更加生氣,更加認定是太子在背後故意傳播,将一切錯處推到宋琲身上。

現在唯一能做的且應該做的就是要去看一看那個受驚吓又受風寒的弟弟,堵住悠悠之口。

安樂宮內,宋琲正悠閑地翹着二郎腿,悠閑地翻閱着兵書,時不時擡頭看一眼蠟燭鐘,算着小太醫來的時辰,隐隐有些期待,好像一天中最有趣的事情就是和小太醫說說話了。

然而小太醫沒來,倒是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殿下,太子來了。”林之盛過來通報。

“嗯。”宋琲臉色一變,好心情蕩然無存,收起了兵書,換上了奇聞異事的雜書,又倚在了太妃椅上,慵慵懶懶的狀态,看起來沒有什麽精神的樣子。

“來這裏還得等着通報,看來六弟還比父皇更忙一些。”太子宋珩瞪了林之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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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盛将頭低下,不與宋珩的視線直接接觸。

“狗奴才,那可是太子哥哥,怎麽可以攔呢。”宋琲厲聲地訓斥了林之盛兩句。

林之盛立刻跪下讨饒。

宋琲看向太子,淺淺一笑,“太子哥哥莫要怪這個不懂事的奴才,是臣弟不好,受不得風寒,剛剛病了一場,容色不佳,要見太子哥哥得好好整理一番。”

宋珩看着宋琲的臉色,确實是蒼白無色,還伴随着幾聲咳嗽,好像下一刻就要背過氣一樣,看得他心情很好,就是要死了才好呢。

“原本孤還在禁足,特意求了父皇來看望六弟,不過說來也是孤不好,”宋珩隐藏着惡毒的眼神,故作關心着,“知道你身子不适還拉着你去騎馬,不過六弟,身為皇子不會騎馬射箭是不成的,就算身子弱些也不能荒廢學習,若要讓別國知道我央央大淵朝有個病恹恹的皇子得嘲笑死吧。”

就連這個時候宋珩都忍不住要諷刺宋琲兩句。

但宋琲不甚在意,“太子哥哥說的是,臣弟應當向太子哥哥學習,能夠馴服高頭烈馬,莫要被甩下來才好。”他笑盈盈着,多一分是嘲諷,少一分是不恭敬,不多不少,尺度把握地剛剛好。

說得宋珩的眉心挑了挑,但還不得不維持着應有的風度。

宋琲眨巴眨巴了兩下眼睛,單純又無辜,“對了,聽聞太子哥哥從馬上摔下來受了點傷,還不知道嚴不嚴重,那日,臣弟是要去看看太子哥哥的,可惜被人攔在門外,又遇大雨,受了風寒,一直是沒有機會。”

宋珩嘴角一抽,他的屁股到現在還疼着呢,但又不得不嘴硬着,“孤自然是沒事。”

“那便好,不然臣弟心中不安吶,今日太子哥哥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哥哥還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宋琲咧嘴一笑,笑得天真無邪,宛如一個沒有心機的乖巧弟弟。

好看的臉總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可是那張酷似安妃的臉卻只會讓宋珩生氣。

“你也好好歇着吧。”宋珩起身就走,今日算是來過了。

柳儀溫正巧走到門口,差點兒迎面撞上宋珩,他不認識太子,但此人穿着明黃色的蟒袍,自然一下子就知曉了身份,立刻跪下行禮,幸好禮數周全并沒有出錯,太子似乎也沒有将他看在眼中。

在太子走過他的身邊,快要離開時,柳儀溫忽然聽到對方道:“你是六弟的太醫”

“是。”柳儀溫畢恭畢敬道。

宋珩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太醫,看不見他的臉只看看一截白皙的後脖頸,狐疑道:“原先不是柳太醫嗎”

“院首最近身子不适,讓微臣從旁協助一二。”

宋珩倒是覺得新奇,竟然換了個乳臭未幹的小太醫,于是旁敲側擊地問道:“六弟的身子如何了”

“殿下的風寒已無大礙,但內裏虛,還需要好好的休養調理。”柳儀溫認認真真地回答,斟酌着語氣與內容,生怕說錯了什麽話。

說話滴水不漏,讓人察覺不出錯處,畢竟柳慶以往的脈案中也是如此記載:“內裏虛透、虛不受補”。

宋珩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那就好好照顧六弟吧。”

“是。”

柳儀溫松了一口氣,緩緩起身,全然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窗柩處投來的眼神。

宋琲收回幽幽的目光,拉上了簾子。

柳儀溫提溜着自己的藥箱走進來,把東西放下,然後給宋琲請脈。

一切如常,還是虛。

“殿下,今日藥喝了嗎”柳儀溫照例問上一句,有次宋琲就沒有喝藥,還騙人,他從旁邊的花草盆栽上聞到了濃濃的藥味。

“喝了,我可是乖乖地遵照醫囑呢,小柳太醫都讓我身邊的人盯着了,哪裏還敢不喝藥啊。”宋琲笑眯眯着,沒個正經樣。

柳儀溫已經習慣他這樣的狀态,總是說些不着邊際的話,聽了就自然而然過濾掉,只留下有用的信息。

“不過,今日我總覺得身上不爽利,渾身冷津津的,頭還痛得狠,我的風寒是不是還沒有好呢。”宋琲邊說邊打了一個冷顫。

“怎麽會呢殿下已經好了。”柳儀溫一愣,眼睛睜得圓圓的。

他不可能會診錯的,雖然宋琲的身子還是不好,但與風寒是不一樣的。

如果連風寒這麽簡單的病症都瞧不出來的話,那他也不用再做太醫了。

“這是因為殿下.體虛,并非風寒的緣故。”柳儀溫解釋着。

是因為幼時在冬日裏掉進了寒冷的池水中,差點就淹死了,寒氣入體,難以根除。

宋琲看着柳儀溫睜得圓溜溜的眼睛,繼續道:“我以前還要泡藥浴的,怎麽到了小柳太醫這兒就沒有了呢”

“這段日子殿下得了風寒,不宜泡藥浴,恐會受涼。”

“可現在我已經好了啊,小柳太醫不是說要給我好好調理身子的嗎”

柳儀溫沉思半晌,宋琲的風寒已經好全,若要調理生息,藥浴是個很好的方式,确實已經可以實施,于是道:“微臣這就開藥。”

宋琲撐着下巴,悠閑自得地看着小太醫認認真真地寫着藥方。

蠟燭鐘一點一點地燃燒着,燭火跳動,暖橙色的光輝映襯着臉龐,增添了幾分柔和。

一刻鐘後,柳儀溫将藥方遞了過去,“微臣已經将藥方開好,等浸泡熬煮好,調試合适的水溫就可以泡了,大約一炷香的時辰就好,切勿泡久,以免頭暈。”他一一叮囑,一道工序都仔細地說着細節。

宋琲将藥方看了一遍,找到了與柳慶所開方子的不同之處,嘴角一翹,“看來今日小柳太醫得留下來伺候我了。”

“嗯”柳儀溫倏地一愣,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

藥浴不同口服的湯藥,一步步都要在醫師的指導下進行,劑量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還要時時刻刻地盯着,以免有什麽不良反應。

柳儀溫輕輕地咬了咬嘴唇點了一下頭,看來今夜是沒法在宮門下鑰之前回去了。

林之盛下去安排人燒水,柳儀溫在寝殿旁邊的小屋子裏配藥。

由于宋琲身體不好,他的寝殿旁邊專門辟出了一小塊地方存放藥材,會有特定的人定期往小藥房運送所需的藥物。

無事可幹的宋琲就倚在門口看着柳儀溫動作,小太醫的手拎着精致小巧的秤杆,另一只抓着藥材,修長白皙游刃有餘。

亮黑的頭發全部束在腦後,僅一根白色飄帶挽起,露出潔白的脖頸,能夠清晰地看見頸間也有一顆小黑痣,與白皙的肌膚形成對比。

柳儀溫一轉頭就發現宋琲如癡如醉的神色,但僅僅一瞬間就捕捉不到了,他都要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應當是看錯了,不然總是盯着自己看做什麽,是怕自己在藥材裏動什麽手腳吧。

柳儀溫将藥材拿到宋琲面前,一一展示着,“黨參,黃芪,白朮……都是溫補的草藥,于殿下的身體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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