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剛清醒的柳儀溫還迷迷糊糊着,大腦不能正常思考,宋琲問什麽他就答什麽,小聲地嘟囔着,“這兩天翻看醫書來着,要為六殿下好好治病……”

宋琲猛地一怔,心中頓時一暖。

原來小太醫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自己……

宋琲已經許久沒有收到過這樣的“偏愛”。

柳儀溫揉了揉眼睛,清醒過來,動作小心地趴在門縫裏看着,發現床上的兩個人已經走了,“嗯他們走啦。”

宋琲回過神來,輕輕地敲了敲柳儀溫的額頭,“你倒是什麽都看,也不怕偷針眼。”

“殿下,長針眼與看什麽無關,再說了微臣是醫者,什麽都看過,沒什麽好避諱的。”柳儀溫努了努嘴巴,摸着自己被敲痛的腦袋,忍住了想要瞪宋琲一眼的沖動。

宋琲挑了挑眉頭,揶揄道:“哦這麽說,小柳太醫是閱人無數喽”

“嗯。”柳儀溫覺得宋琲的話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裏怪。

“噗嗤——”宋琲忍不住笑出了聲,眼角都沁出了淚花,這個小太醫真真是個妙人。

柳儀溫最終還是沒忍住瞪了宋琲一眼,悄悄兒地,沒有讓他發現。

然後他撐起了身子,打開衣櫃門,由于坐得久了,腿腳有些麻,一時沒站穩腿一軟就跪了下去,惹來了宋琲一陣笑聲,柳儀溫紅着臉慢慢地爬了出來。

“殿下,我們快些回去吧,太醫院中還有一些事宜要處理。”柳儀溫有些擔憂,他這次是為小太監看病才出來的,雖說不忙,但也不能在外頭耽擱太久,萬一有人找他找不到恐怕會惹來一些不好的閑言碎語。

“你如今不是我的太醫嗎還有什麽事情要處理”宋琲微微蹙了蹙眉頭。

柳儀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皺巴巴的太醫服,理了理有些歪斜的發帶,道:“雖說微臣要時時刻刻照料殿下的身體,但微臣還會有其他的病人的,并非為殿下一人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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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琲看柳儀溫擡手束發,衣袖滑落,露出一小截雪白細膩的腕子,淺藍色的發帶在手指間纏繞,一圈一圈繞進了心中。

他倒是忘了,這個小太醫是立志要成為華景那樣的醫者的,怎會專門為了一個人服務。

“好了,原本是為了讓你涼爽一些才帶你到這兒來消消暑的,倒是耽擱了你的時間,走吧。”宋琲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拍了拍柳儀溫的肩膀。

外頭陽光甚好,只是不知是不是地界陰涼的緣故,刺目的陽光照射在身上也不是十分的炎熱。

“殿下怎麽會來這種地方避暑呢,怪吓人的。”柳儀溫不禁好奇道。

又是蛇又是鬼魂的,不太吉利,又遠離安樂公,再怎麽樣也不會跑到這裏來。

“自然是在冷宮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宋琲說得輕松,并不覺得“冷宮”是什麽晦氣之所。

柳儀溫望了望,清涼水榭再往後面走一些就是冷宮了。

“安妃娘娘如此受寵,殿下又得陛下疼愛,又怎麽會到冷宮去呢”話一出口,柳儀溫就意識到僭越了,師父說了在宮中行事就是要閉上嘴巴,哪怕是再好奇的事都不能宣于口,何況是主子的事情。

柳儀溫立刻跪下,一陣懊悔,慌裏慌張道:“殿下恕罪,微臣是無心的,微臣并非要打探殿下的事情!”

宋琲眯眼看了看柳儀溫,伸手将他拉了起來,語氣沒什麽變化,“沒什麽,本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左不過是一時不察遭了別人的算計。”

柳儀溫心中惴惴不安,觀察着宋琲的神色,并沒有發現對方有什麽異常與愠色,這才松了一口氣,繼續地聽着後面的話。

“我與母妃在冷宮裏睡不好穿不暖,吃得是殘羹冷炙,有時候還是馊的,不過幸好只有三個月而已。”雖然宋琲一語帶過,但柳儀溫知道冷宮的日子是最不好過的。

他曾經給冷宮的侍衛看過病,進了宮門口,饒是盛夏都覺得渾身涼飕飕的,還能聽到如同鬼魅般的聲音,到處亂跑又不人不鬼的瘋女人,嘴裏說着胡編亂造的瘋話,破敗的殿宇根本沒有辦法遮風擋雨。

“冷宮裏有個狗洞,我當時只有十歲,可以鑽出去,後面就是清涼水榭,雖說有些殘敗,但比起冷宮來已經好許多了,那裏還有不少魚蝦,我會抓一些回去烤了吃。”

一個僅僅幾歲的孩子就要經歷這些,柳儀溫是能體會到的,他知道睡不好穿不暖是什麽樣感受,肚子餓起來就連老鼠都是敢吃的,于是連看向宋琲的神情都止不住的發軟。

柳儀溫回到了太醫院,幸好沒有耽誤什麽事情,他翻出了宋琲的脈案。

這段時間,他總是與師父商議如何調理六殿下身體的事情,他心中一直有個疑慮,不由得問了師父:“師父,我看了六殿下以往的脈案,還有您存檔的藥方,都是好藥且對症,但為何六殿下的身體沒有一絲地好轉呢”

柳慶臉上并沒有表現出驚訝的神色,反而道:“溫兒,有些事情并非表面上所看見的那樣,有時候就該遵循而非試圖改變。”

柳儀溫不明白,一點都不明白師父話裏的意思,難道宋琲的病是永遠也好不了的嗎

“可是為什麽呢”柳儀溫十分不解。

“你沒必要知道為什麽,”柳慶的語氣是少有的嚴厲,又覺得這樣的态度不好,聲音柔和了下來,“在宮裏知道的事情越少才越安全。”

柳儀溫回想着與師父的對話,撐着腦袋,苦惱地嘆了一聲氣。

每七天一個療程,柳儀溫都會根據宋琲的身體情況來調整藥方。

于是删删減減,最終又在藥方中添了一味藥。

安樂宮內。

宋琲手中捏着一顆小小的藥丸,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緒。

腦海中不斷浮現着柳儀溫微微蹙着眉頭的模樣、嘴巴裏碎碎念念着擔心他的話,濕漉漉的眸子像只小鹿一般,叫人不忍心。

最終宋琲将藥丸丢進了清水中,藥丸在水中瞬間化開,清水混成了褐色。

宋琲将碗中水盡數倒進了一旁的矮子松盆栽內。

“殿下,柳太醫來了。”林之盛過來道。

宋琲立刻換了一個情緒,臉上挂着笑容,看着跟在林之盛身後走來的柳儀溫,語氣輕松又愉悅,“小柳太醫來啦。”

柳儀溫畢恭畢敬地過來給宋琲請脈,還是一如往常的脈象。

“最近,我可是乖乖的,沒有到處亂跑哦。”宋琲沖着柳儀溫眨巴眨巴着眼睛。

“嗯。”柳儀溫點了點頭,嘴角挂着絲絲笑意,還好六殿下還是聽話的。

宋琲捕捉到柳儀溫翹起嘴角,心道:這小家夥可真是好哄。

柳儀溫撤了脈枕,微微擡眸,注意到宋琲灼灼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像是讨賞一般。

與宋琲的眼神接觸上,竟然有一絲地令人赧然,又立刻移開了視線,裝作跟忙碌的樣子,往自己的藥箱內裝着東西。

“小柳太醫啊,我可是有乖乖地聽話哦,有沒有獎勵呢”宋琲又重複了一遍,勢必要讨到獎賞一般。

“殿下又不是小孩子了……”柳儀溫小聲地嘟囔了一句,再次擡眸發現宋琲還是盯着自己看,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頂着這樣的目光,只能硬着頭皮道:“那……那微臣獎勵殿下一塊蜜餞”

“就一塊啊,小柳太醫好小氣哦。”宋琲故作不滿。

“不是小氣,”柳儀溫認認真真地說道,“這袋蜜餞是別人帶的,只能給殿下一塊。”他掏出了油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想要拿出來一顆。

又給別人帶蜜餞!

宋琲的臉色瞬間就垮了下來,直接将油紙包從柳儀溫手中抽了出來,一下子就塞了幾顆在嘴裏,“我愛吃蜜餞。”

“殿下,那是別人的!”柳儀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琲的嘴巴,沒多久十多塊蜜餞就全部進了宋琲的肚子。

柳儀溫氣鼓鼓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太可愛了,想要讓人伸手戳一戳。

宋琲咽下了最後一塊蜜餞,道:“小柳太醫,你不知道在宮裏私相授受是大罪嗎若是被人抓住了錯處是要挨板子的,細皮嫩肉的小柳太醫能經得起幾個板子我這可是在幫你。”

柳儀溫知道宋琲是在吓唬自己,争辯了幾句,“只是幾顆蜜餞而已,又不是交易東西,不涉及銀錢,不會打板子的。”

宋琲接過林之盛遞過來的濕帕子擦擦手,半威脅半吓唬道:“私相授受可不管你授的是什麽東西,有沒有給銀子,只要被發現了,寧可不殺不能放過,小柳太醫要抱有僥幸心理嗎”

宋琲說得十分認真,真的把柳儀溫唬得一愣一愣的,又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不可以。

“不過,這個蜜餞味道确實不錯,下次再帶些吧。”

柳儀溫一怔,立刻反應過來,宋琲就是在吓唬自己!

“殿下不是說不可以私相授受嗎”柳儀溫咬着嘴唇,瞪着宋琲。

“那不一樣,我們是正大光明的。”

柳儀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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