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雪又下了一夜, 終究是停了,微亮的陽光照着雪面反射到窗戶上, 顯得越發的亮堂。

柳儀溫擰了擰眉頭,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窩在宋琲的懷裏,手與腳都纏在人家身上,一點規矩都沒有,連忙撤了手。

然而他一動,宋琲就醒了, “殿下,天亮了, 雪也停了, 你該走了, 要是被人發現了就不好……唔——”

“啵——”宋琲淺啄了一下, 不讓他繼續把話說下去。

“雪雖然停了, 但還沒有化掉呢,路肯定滑得很,我再待一會兒。”宋琲耍起了無賴, 将柳儀溫又往裏頭擠了擠,徹底沒有空間了。

柳儀溫憋着一股氣, 忍無可忍了也顧不得什麽禮數,踹了宋琲一腳, 誰知道他硬地跟鐵一樣, 愣是沒有踹動。

“痛——”

“啊哪裏痛”宋琲立刻松手,擔憂地以為是自己把人給捏疼了。

趁此撒手的機會, 柳儀溫趕緊推開了宋琲,從床腳滾了出去, 然而還沒有摸到床邊又被撈了回去。

宋琲給柳儀溫掩好了被角,輕哄着,“好好好,我起我起,你好好待着吧,別凍着了。”

柳儀溫悶在被子裏,懶得再搭理宋琲,宋琲自顧自地穿鞋穿衣,沒一會兒就穿戴整齊了。

宋琲忽然有一種新婚燕爾的感覺,自己出去賺錢養家,媳婦兒負責美貌美如花。

“公子,我剛剛……”柳儀溫的侍從羽榮推門而入。

柳儀溫“唰”地一下坐起身,大腦一片空白,心提到了嗓子眼,耳邊全是“嗡嗡嗡”的聲音,都不知道怎麽面對接下來的場景了。

而宋琲反應最快,在門開的那一刻就從窗戶翻了出去,沒有讓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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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儀溫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下次進來還是先敲門吧,不然要被你給吓死了。”

羽榮是和他一起長大的,親得和親兄弟一般,他們之間沒那麽多講究與禮數。

“哦哦。”羽榮滿口答應,将手裏的東西放下,然後道:“公子昨日說身體疲乏地很,沒什麽胃口,今天一早,我就讓廚房熬了棗泥山藥粥,快趁熱吃吧。”

昨夜沒吃飯,現在确實是餓了,于是起身披了件裘衣,漱了漱口就坐在桌子前,眼神還忍不住地往窗戶那邊瞥了一眼。

他的房間在二樓,楚王殿下可別摔死了。

***

雪停了幾日又下了起來,卻不似之前那麽大,僅僅薄薄的一層。

初五這日,小殿下宋瑄發燒燒得渾身滾燙,顧貴君點名了要讓柳儀溫過去。

柳儀溫仔細地給小殿下把脈,“貴君放心,只是天氣嚴寒,小殿下受了風才會高熱,待微臣開幾副藥,高熱退去就會好了。

“多謝柳太醫了,還勞你雪天趕過來,我只是不信任何人的,我只信柳太醫,柳太醫能為尋常小太監醫治,定是位心善之人。”顧貴君淺淺一笑。

柳儀溫立刻道:“貴君過譽了,一切都是微臣分內之事。”

顧貴君滿臉愁容,憐愛地撫摸着孩子的腦袋,“我在這宮裏十餘年,孤苦無依,就這麽一個寄托了,希望他萬事都好,別被人害死了。”

後面一句,柳儀溫沒有聽清,不過孩子還小,宋瑄如今也不過八歲,又是一個小哥兒,身子難免弱一些,需要好好養着,只是顧貴君愛子心切罷了。

柳儀溫不禁寬慰着,“小殿下玉雪可愛,人人都喜愛,自然會平安喜樂。”

任誰聽了誇贊自己孩子的話都會高興的,“那便借柳太醫吉言了,日後還要請柳太醫多多照拂一二。”

“微臣定會盡力。”

***

柳儀溫回到太醫院為小殿下配藥,張彬春走到了他面前,諷刺道:“侍奉了安樂宮不夠,又去讨好桃李殿,直接拿下兩位最受寵的主子,柳太醫可比院首厲害多了。”

原本柳慶還不是院首,與張之勇平級,是侍奉慧貴妃,自安妃的長子夭折後,她便不再信除慧貴妃以外的人,就連太醫也一個不信,于是柳慶得以獲得安妃的青睐。

随着安妃的恩寵日益增多,柳慶的身份與地位和随之水漲船高,在上一任院首致仕後被推上了院首之位。

柳慶憑借高明的醫術,在位十餘年兢兢業業,同樣也在皇帝面前得臉,唯他能緩解皇帝頭風之症。

而自柳儀溫開始侍奉安樂宮,柳慶便慢慢淡出,專心于皇帝一人。

若論身份地位提升如此迅速的,柳儀溫确實是獨一份。

但已經入宮兩年多了,張彬春還是學不會謹言慎行這四個字,處處針對于他,但他懶得多理會,更因為之前他給宋琲下藥一事對他沒有好臉色。

柳儀溫徑直地從張彬春身邊走過,都沒有留下一個眼神。

張彬春氣急了,直接上前扒拉他一下,“柳儀溫,我在和你說話呢!”

柳儀溫一個欠身甩開了他的手,淡淡道:“你有和我拌嘴的功夫,不如去好好侍奉皇後,聽聞近日皇後娘娘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吃了好多藥都不見效,可想而知不是你們無能的表現”

“那是皇後娘娘的心病,還不是太子……”張彬春立刻噤聲,咬了咬嘴唇不再說下去,皇帝已經下旨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能外傳,随即冷笑一聲,“你以為楚王的病真的能好嗎”

“你什麽意思”柳儀溫回過頭來,眼神銳利,狠狠地盯着張彬春,他又想起了之前他給宋琲下藥的事情,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領,“你又給楚王殿下下藥了”

“什麽下藥我沒有!”張彬春瞪大了眼睛,矢口否認,“連柳院首都棘手的事情怎麽可能會被你解決,楚王養了兩年,調理了兩年就能好了你別做夢了!”

張彬春的話倒是提醒了柳儀溫,宋琲的體含弱症,除了幼時落水落下的後遺症,是否還會有人為的原因。

***

楚王府內。

柳儀溫仔細地給宋琲把脈,身體是在慢慢好轉的,只是時間問題,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他還是把與張彬春的對話說了出來。

“別聽他說瞎話,我的身體情況我能不知道嗎就算是有人下藥,你會把不出來嗎”

“世上病症千千萬,藥材丹丸也千千萬,我也不是都能辨別出來的。”柳儀溫對自己的醫術是有信心的,尋常病症不會看錯,疑難雜症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疑慮的種子一旦種下了是不可能輕易消除的,沒有辦法解釋的事情,他只能對自己的醫術産生懷疑。

“那你也不信你的師父嗎連他都沒有看出來,又怎麽可能會存在呢”

柳儀溫微微一愣。

宋琲的脈案全部記錄在冊,前期不光師父一人看診,還有其他的太醫陪同,十年來如一日的脈象,也不可能這麽長時間還是探不出一絲蛛絲馬跡的。

可明明已經被判定了身體沒有痊愈的可能了,卻偏偏在他來了安樂宮之後有所好轉呢

“那只能說明阿溫的醫術高明,遠在柳院首之上。”宋琲面不改色道。

柳儀溫搖了搖頭,就算他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就算是自從自己到了宋琲身邊,他的身體才有好轉,他也不會認為自己能夠比得上師父,因為他的那些藥方都是在師父指點下完成的,只是近一年才開始獨立開具。

“殿下,會不會是後期那個下藥的人減少了劑量呢”

宋琲的臉色有了輕微的變化,但很快掩飾了過去,“他的目的是什麽呢連院首都看不出來的藥,他如果要害我又有什麽理由減少分量呢”

是啊,沒道理啊。

宋琲看着柳儀溫又陷入沉思的模樣,繼續道:“所以只是你在瞎想而已,如今我的身體已經在慢慢恢複了,其餘的事情并不重要。”

“很重要,張彬春已經給你下過一次藥了,只是被發現的及時才沒有得逞,若是再有下一次呢。”柳儀溫變得焦慮起來,很是不安。

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不知道為什麽每每與宋琲相關的事情都會變得不冷靜不理智,說他是疑心病太重也好,是被害妄想也罷,他就是沒有辦法讓張彬春所說的輕飄飄地飛走。

“柳儀溫,沒事的,”宋琲發現柳儀溫的情緒不對,抱住了他,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安慰道:“不會有事的,我在這宮裏待了十多年,看了太多太多不堪的事情,我會比你還要小心,除卻幼時的那場意外,我不會讓自己再陷入險境之中的。”

“殿下……”

“阿溫,你以前從來不會對自己的醫術産生懷疑的,如果診斷不出來那就是不存在,你是我的太醫,若是心不定,我又如何安全呢”

柳儀溫猛地一怔,這句話猶如午夜的鐘聲,狠狠地響徹在他的腦海中。

從什麽時候開始,宋琲的一舉一動在牽扯他的內心呢。

柳儀溫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我知道了,我會照顧殿下的身體,讓殿下與常人無異。”

“嗯,我相信小柳太醫。”宋琲憐愛地将柳儀溫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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