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們回家

第五十一章 我們回家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讓他陷入困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夏杭怎麽了，他媽又在難過什麽，她說的兒子沒了，指的是自己嗎？

所以，這裏真的是前一世。

醫生最後還是把蕭紫萍帶走了，病房外面重回安靜，一個護士走進來檢查夏杭的情況，然後關上門出去了。

姜漠轉回身，走到夏杭身邊，手指輕觸夏杭的臉頰，還沒碰到就穿了過去。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看着自己的手。

這時，衣櫥邊突然傳來響動，姜漠一愣，轉身朝衣櫥走去。

走過去後衣櫥裏又沒有響動了，但姜漠肯定剛才就是衣櫥發出的聲音。

他用手去拉門把手，還是穿了過去。

微微蹙眉，姜漠冷聲質問：“誰在裏面？”

衣櫥裏又傳來聲音，姜漠道：“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進來了。”

片刻後，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穿了出來，最先出現的是一只雪白的手臂，手腕細而瘦，緊接着是穿着襯衫的單薄的肩膀，秀氣的脖頸，接着是一張略稚嫩的臉。

那一瞬間，姜漠仿佛被定格了。

無數記憶從見到這張臉的瞬間擠進腦海，第一次見面，男孩還很小，被他的奶奶牽着往前走，還淚眼汪汪地回頭看，雨天的小巷角落裏，蜷縮着一只小柴犬。

後來在學校遇見，他總是忍不住去追尋男生的身影，又看着他追趕另一個人的背影。

他一直默默關注着男生，直到高中畢業，自己也忙了起來。

再次相遇，是在另一座城市，因為男生的男朋友和他是一個學校，再加上是高中校友，所以男生很高興遇見他。

所以他就藏在老同學的影子下，繼續默默守護着男生。

看着男生為另一個人哭泣，他心疼又憤怒，但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他一個微不足道的安慰。

男生分手以後，他下決定要追求男生，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手。

可男生突然出了車禍，從此只能躺在病床上，他還來不及想太多，只想照顧好男生，等他醒來。

身邊的朋友勸他，男生的輔導員也勸他，家人阻攔他，但他都不會退讓，他一定要照顧好男生。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又好像突然就流逝而過，半年後，他開始面試新工作，但就在這個時候，一輛大卡車自遠方傾斜而來，世界突然變得一片黑暗。

他的記憶仿佛斷了層，他好像重新開啓了一次人生，只是這一次，人生的軌跡發生了一點偏差。

從夏杭主動闖入他的世界開始，一切就發生了變化……

“姜漠……”夏杭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男生，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可你不是已經……”

自從姜漠畢業開始找工作以來，他就變得更忙了，白天要照顧自己，晚上還要熬夜準備簡歷，夏杭不知道該怎麽勸他休息。

就在三天前，姜漠突然沒再來醫院，這是半年來從未出現過的事情。

夏杭的心裏突然出現了一絲不安，并且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嚴重。

早晨起來，他聽到有護士在門口聊天，說到照顧這個病房的帥哥好像出了事，似乎沒搶救過來。

夏杭直接呆愣在當場。

後來蕭紫萍過來，在門內聽到聲音，夏杭直接吓得躲進了衣櫥，他什麽都不敢聽，渾身都在應激性顫抖。

直到他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誰在裏面？】

【你要是再不出來，我就進來了】

夏杭的眼淚刷地就落下來，真的是姜漠的聲音。

他從衣櫥裏穿出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生。

姜漠卻在夏杭出聲詢問的同時已經理清了自己的記憶，也意識到現在是什麽情況。

因為都不是現世人，姜漠終于能夠碰觸到這個“夏杭”，他手指擦過男生滾燙的眼淚，無奈道：“昨晚主動親我的勇氣去哪裏了？親過就跑，夏杭，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夏杭微微睜大眼，腦子裏亂成一片。

昨晚。

主動。

親吻。

逃跑。

一瞬間記憶回籠。

夏杭傻看着姜漠：“你是……姜漠？”

“是，”姜漠好笑地看着他，“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姜漠。”

夏杭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幾乎哽咽地說不出話：“可你怎麽會……你怎麽……”

姜漠把他摟進懷裏，輕拍他的背，邊安慰邊解釋：“我去你家找過你了，奶奶說你可能是出去玩了，所以我就在家一直等你的消息。”

“後來時毅找上我，告訴了我所有事情，讓我來接你回家。”

夏杭擡眸看向姜漠，眼淚止住了，就是眼睛紅紅的，還是覺得困惑：“可你怎麽能過來的？”

姜漠一笑：“我也是剛剛才回憶起，夏杭，我們不僅來自同一個地方，在很早以前，也就是這一世，也是我們一起經歷過的，所以你能回來我，我也能。”

夏杭總算是聽明白了，卻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你也是這裏的姜漠？”

雖然問的很奇怪，但姜漠還是聽懂了夏杭的問題，他道：“是，我是你最初遇上的姜漠，也是昨晚跟你睡在一起的姜漠。”

夏杭鼻尖一酸，又想哭了。

兩人平複了情緒，姜漠牽着夏杭的手把他帶出來。

夏杭搖搖頭：“我走不了。”

姜漠也不知道怎麽才能帶夏杭離開，兩人只好暫時在病房待下來。

就在當天晚上，躺在病床上的夏杭的情況突然變得十分不好，醫生進行了數次搶救，護士直接守在病房裏，也不敢離開。

姜漠和夏杭站在床邊，姜漠轉頭看夏杭，發現他還在流眼淚。

微微蹙眉，他問：“怎麽了，還是很難受嗎？”

夏杭搖頭，姜漠牽着他的手，明明他應該很安心才對，但心裏總是覺得恐慌、難過，而且越來越嚴重，眼淚根本就止不住。

他揪着胸口的衣服，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裏……很難受，而且剛來的時候……我根本就哭不出來，今天竟然……哭了。”

夏杭說話斷斷續續，哽咽聲聽得姜漠心疼不已，他看了看病床上的男生，遲疑道：“會不會是受了你自己的影響？”

夏杭說不知道，但兩人都忍不住這麽想。

姜漠環住夏杭，把他帶去窗戶邊，心裏幾乎已經有了猜測，他小聲道：“夏杭，我們可能……就快要回去了。”

明明是該高興的事，姜漠的語氣為什麽這麽悲傷。

夏杭靠着姜漠的胸口，偷偷看躺在床上的自己。

淩晨的時候，夏杭的情況越發不妙，護士依照醫生的指示給照顧夏杭的輔導員打了電話。

輔導員來的時候整個人狀态都不太好，這段時間姜漠突然離世，她去看忘了姜漠，又一直在聯系社會援助的事情，因此來醫院也不是很多。

卻沒想到，再來，就是看到夏杭的最後一面了。

她站在床前，聽醫生說起夏杭的情況，面色平靜，眼眶卻紅了。

“都怪那個女人，如果她不來病房外面亂說，說不定……病人一定是聽到了……嗚嗚嗚……”一直照顧夏杭的護士忍不住抱怨起來，說着說着就哭了。

半年前，第一次見到姜漠的時候，她就有些心動，但沒想到對方已經心有所屬，這麽長時間以來，她一直看着姜漠細心照顧夏杭，感動的同時，也覺得敬佩。

發生這種事，她作為最近距離感受的人之一，心裏都有些受不住。

“亂說什麽，”醫生雖然也不忍，但還是輕責道，“病人是心力衰竭，好了，你先出去吧。”

護士抹了抹眼淚，出去了。

醫生又同輔導員說了很多後續的事，最後輔導員道：“讓我最後再陪一陪他吧，這孩子命太苦了。”

醫生離開病房，把時間交給了她。

輔導員在床邊坐下，牽起夏杭的手，嗓音溫柔道：“夏杭，老師知道你其實過得很辛苦，沒關系，以後都不會再那麽累了……你要是想走，就走吧。”

早上，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籠罩着病床上的男生，他躺在一片金色裏，安靜地仿佛睡過去了一樣，只是，心髒不再跳動，也不再呼吸。

姜漠感覺到懷裏的人閉上了眼睛，他也閉上了眼睛，數秒過後，兩道影子消失在了病房。

穿過時空間的時候，夏杭才知道，之前那陣莫名的難受，就是前一世的自己在離世前最後的感受，帶着對姜漠的不舍和自己的遺憾，只是因為他的到來，疊加到了他的身上。

其實前一世他變成植物人以後，一直都有意識，他知道是姜漠在照顧他，也靜靜聽着姜漠在他耳畔講話。

姜漠畢業那天，那句“我喜歡你”，其實也是前一世的自己的心裏話。

他早就在離世前，深深喜歡上了姜漠，所以才那麽執着地想要走進姜漠的生活裏。

當初，姜漠受時空能量的影響，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而他，只失去了作為植物人的那一段。

這一次，他們都拿回了自己完整的記憶，然後跨越時空間，回到了現世。

緊握的手一直沒有分開，劇烈的能量波動将兩人猛地扯離時空間，他們的雙腳堪堪踩實地面，身體就不受控制地往身後倒去。

而身後，是萬丈懸崖。

突然，兩只手破空伸出，一左一右地拽住他們的手臂，猛地将他們拉了回來。

“呼……你們終于回來了，太好了。”時毅放開他們，額角都浸出了一層薄汗。

這時，空中出現一個詭異的漩渦，一陣刺耳的警報聲響起，時毅看了看那邊，回過頭：“來不及跟你們解釋太多了，我要先回時空局，以後再見。”

時空漩渦随着時毅一起消失，露出了遠方金色的晚霞。

夏杭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笑着望向姜漠：“我們這算是，回來了？”

姜漠也是一笑：“嗯，我們回家。”

太陽落山後山上的溫度驟降，夏杭來時就穿的單薄，鑽進副駕駛位後，還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姜漠打開暖氣，看他一眼：“羽絨服也不穿？”

夏杭嘿嘿一笑：“這不是，太着急了嘛。”

姜漠發動車子，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了兩下，随意道：“嗯，是太着急了，連給我發個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夏杭一愣，轉頭看向姜漠。

姜漠也看了他一眼。

男生眉梢微微挑着，神色淡淡，但就是寫滿了興師問罪的意味。

夏杭知道躲不過去了，帶着點讨好的語氣：“那你要怎麽才能原諒我啊。”

山上的路不好走，姜漠騰不出手來，視線看着前方，故作冷淡：“自己想。”

遠處的夕陽投射過來，在玻璃床上打下一片橙色的光暈，夏杭看着男生英俊的側臉，清晰的下颚線，輕抿的薄唇。

心念一動，他湊過去，在男生的嘴角處輕輕吻了一下。

可能是因為害羞，夏杭動作很快，剛親完就躲了回去，姜漠差點沒反應過來。

唇角溫軟的氣息一觸即分，這讓姜漠有些心猿意馬，不禁踩了踩油門。

冬日的山景有些蕭條，但在夕陽的照射下又好像活了過來。看着前方的景色，夏杭翹了翹唇角：“這下滿意了嗎？”

姜漠輕輕摩挲着掌下的方向盤，眸底的神色暗了暗，“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