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愛意
許梨挂了電話去了廚房, 王姐做得粥還溫着, 她盛了碗。回去的時候,房間裏的人還是原本躺着的姿勢, 好像睡熟了。
她把粥放在床頭, 等了會兒,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覆在陸嘉行的額頭上, 他的額頭長得很好看,配上臉部輪廓,顯得有些清冷孤傲。
男人體溫偏低,溫熱從掌心傳來, 許梨收回手, 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還好, 沒有發燒。
她怕擾他睡覺,又擔心他沒吃飯, 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趿着拖鞋走到落地窗邊, 放眼望去,那座摩天輪亮着一圈暗紅色的燈,真的是晚上也在轉。
許梨坐在沙發上, 看着看着, 漸漸起了睡意。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只覺得迷迷蒙蒙做了一夜的夢,夢裏有人輕輕撫摸她的頭, 似乎還吻了她的臉頰。
她醒來的時候睡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回憶起夢裏支離破碎的片段,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懷疑自己到底怎麽了,會做這種沒羞沒臊的夢。
一看表已經七點,她顧不上細想,慌忙穿了衣服往外跑,陸嘉行也從屋裏出來,邊走邊系着黑襯衣的袖口,他膚色偏白,頭發豎起,露出光潔的額頭,精神爽飒,絲毫沒有了倦容。
兩人打了個照面,許梨說:“您沒事了?”
陸嘉行歪了下頭,“什麽事?”
那樣子,倒像是她昨晚想多了。
“洗漱好出來吃飯。”陸嘉行往前走,“快點,我沒時間。”
許梨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他沒時間關她什麽事。
陸嘉行皺着眉回頭,“不是要回學校?我送你。”
“我坐地鐵就行,不麻煩您了。”
陸嘉行頓了頓,臉上沒什麽表情,很淡的說:“我順路。”
王姐去了超市,他倆一頓早飯吃得很快,出門的時候許梨又在扛自己的箱子,陸嘉行陰恻恻的站後面看了會兒,說:“你還挺會打包。”
“出去考察前就整理好的呢。”許梨扛不動,放在地上拖。
陸嘉行咬着牙居高臨下的看着,在那丫頭已經奮力把箱子弄l*q到門口的時候,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把人拽了起來。
許梨一頭汗,陸嘉行扶着她站好,微揚着下巴問:“為什麽不找我幫忙?”
“啊?”許梨抹了把頭上的汗,陸嘉行沒理她,單手拎着箱子往外走,到車上也是一臉不悅。
他路上接了幾通電話,藍牙耳機壞了,用的是車載公放,全程工作內容都被許梨聽着。
“……今天您要開标前會,需要的所有材料已經送到您辦公室了。”
“好,溝通好,提高招投标工作效率。”
“‘盛世’那邊一早就派人來了,現在在接待室裏,陸董讓您到集團先去他辦公室。”
“好。”
……
陸嘉行處理工作一向簡單明了,許梨側頭看他,男人經歷一些,身上的浮躁就越少,過往沉澱在眉宇間,成熟替代了青澀,有種砥砺初成的魅力。
似是感受到旁邊視線,紅燈的時候陸嘉行轉了下頭,兩人視線相遇,他先移開視線。
到了家屬區樓下,許梨客氣的說:“您要上去嗎?”晚上父母才到家,現在沒有人。
陸嘉行擡頭看,教師家屬區不算新,但是外樓幹淨淡雅,他能想起許家充斥着書墨的味道,也自然而然的能想起被“捉奸在床‘的情景。
不大美好的經歷,也并不是男人就能跨過被下了藥騙上床的坎。
夏季如夢,秋意起,走到這,突然被拍醒了。
不是意難平,只是被人捅了一刀,傷口長得再好,也禁不住總摳。
陸嘉行搖搖頭,“不了。”
平日再斂着情緒,他也有壓不住的時候,許梨站在行李後,微笑着沖他擺手,“陸先生,您慢走。”
疏遠恭敬,看不出任何留戀。
陸嘉行起了莫名的煩躁,拉車門的手停下來,轉身逼近她,忽然問:“許梨,你想知道咱倆以前的事嗎?”
“我……知道的,我父母講過。”她抱着書往後退了些。
陸嘉行又往前一步,“想聽我的版本嗎?”
許梨心裏咚咚的跳,“好呀。”沒有拒絕的理由,但她的心就是不聽使喚的加着速,撞着她五髒六肺都在發抖。
她不是沒想過,也不是沒做過假設,兩人過往是如父母講的青梅竹馬、水到渠成,還是相反的曲折跌宕、恨怨相交,但無不是一個結果,他們的感情跟別的夫妻并不同。
許梨的手摳着書頁,“你說吧。”
那副謹小慎微的樣子,讓陸嘉行的氣卡在嗓子裏,消不了,但也絕對發不出來,只能轉身上車。
他今天開得是輛黑色的奔馳轎跑,車膜配套,顏色也偏深,陸嘉行沒馬上開走,手放在方向盤上想讓自己喘口氣。
車窗被輕輕叩了兩下,他知道是誰,頓了頓,降下車窗,臉上的表情緩不過來,還是僵硬的。
“怎麽?”他問。
陽光明媚,穿過樹葉,落在她身上,斑斑駁駁的光點,她咬着下唇,聲音有些嬌嗔埋怨。
她說:“我到底怎麽您了,您一直生氣。”
陸嘉行手握緊了方向盤,臉還是朝着前面,側臉對着窗,繃得更顯線條淩厲。
停了停,許梨軟着嗓子,“……是因為昨天在西湖邊的事嗎?”
西湖美景,恍如隔世,但這一提醒,陸嘉行嘴就疼了起來。
他沉默。
“果然。”許梨嘀咕了一句,忽然頭探進車窗,在陸嘉行的臉上又輕又快的啄了一口,像是蝴蝶的翅膀扇過,他都沒反應過來。
“行了吧。”許梨撂下小小一聲,行李都不管了,拔腿就往單元裏跑。
陸嘉行怔在車裏,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回神要下車,卡槽裏的手機響了。
許梨發來一條信息:【別過來,求您了。】
牆邊露出她的裙角,陸嘉行能想象出她緊張害羞的樣子,一定臉又紅了吧。
他用舌頭抵了抵腮,想體味下殘餘的溫柔,
許梨捂着臉躲在牆後,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才吐出一口氣。
上班早高峰,陸嘉行堵了一路,到公司晚了,秦昭中間就給他打了兩個電話,見人來趕緊過去,“陸總,‘盛世’的人在,不知道跟您父親說了什麽,您父親很生氣。”
“盛世”的人一早就到了,之前兩家合作的事已經談得差不多,臨到最後陸嘉行一句話,壓着合同不讓簽,事情傳了過去,他們肯定坐不住。
先禮後兵,這是來發難的。
陸嘉行手抄兜往前走,“嗯,我知道了。”
“您父親讓您馬上去他辦公室。”秦昭知道父子倆關系并不親近,說完這話他偷偷打量陸嘉行,生怕他又生氣。
陸嘉行拍拍他的肩膀,神情放松,似乎心情還不錯。
“看我做什麽?”他問。
秦昭搖搖頭,“沒、沒事。”
……
頂樓最大的辦公室,陸振東臉色很難看,見陸嘉行進來直接質問:“東尚永遠不會跟盛世有任何合作,這話是你說的?”
這件事早晚躲不過,陸嘉行端正站着,說:“是我。”
陸振東氣得站了起來,“跟他們合作的重要性我就不用跟你說了,你心裏清楚,當初我跟你談,你也是支持的,只是推脫說不想參與,現在怎麽回事?”
“為了公司。‘盛世’娛樂傳媒在整體定位和方向上都有問題,我親自去了趟杭州,了解到一些情況。”
陸振東冰着臉,又坐了下來,“你說。”
“近兩年唱片業蕭條,電影業反倒蓬勃發展,随便一個片子,票房都是按千萬算的。盛世把重點全放在了電影上,這本沒什麽錯,但是他們太急,選劇本選人乃至整體的班子水平都不行,全是跟風追熱點,甚至不惜擦着政策的邊緣拍只博眼球的爛片。就以他們最新投拍的歷史劇,為了壓錢随便找個編劇來寫,本子處處都是問題,導演拿到劇本,拍都拍不成。觀衆不是傻子,這樣的劇看一次可以,第二次就沒人上當了。”
他沒給陸振東說話的時間,接着說:“聞澈現在正在拍的劇,制作粗制濫造,男主的頭套都是廉價的,不是盛世沒錢,而是盛世為了請到聞影帝支付了巨額的價碼,不符合市場規律,這麽操作早晚出事。我說的情況絕對屬實,您也可以去了解。跟他們合作,到頭來只會連累東尚。”
一番話說得字字铿锵,天理昭昭,陸振東偏頭思考,片刻後拿起桌上的電話,“跟盛世的人說,合同的事緩緩再議,嗯,嗯,你就說是我的意思。”
陸振東挂了電話,表情已是緩和了不少,他指着沙發,“坐吧。”
陸嘉行不動聲色,異常的有耐心。
陸振東心裏有數,沒再提工作上的事,轉而問:“聽說許梨父母回來了。”
“嗯,飛機晚上到。”
陸振東點點頭,“面子上要過去,別任性,有空了帶着許梨多回去看看奶奶。”
提到這個,陸嘉行很反常的沒擺臉子,起身走到窗邊向外看了看,笑得很淡,說:“好。”
一上午忙,中午的時候秦昭跟着陸嘉行去員工餐廳吃飯,平時陸嘉行并不來,今天是為了趕時間。
他往那一坐,旁邊一圈桌子都不敢坐人,女員工們偷偷打量,沒人敢過來。
陸嘉行吃飯很安靜,只是不停的看手機,劃開了又關。
秦昭忍不住說:“陸總,是招标的事嗎,要不要我回他們?”
陸嘉行沒擡眼,“不是。”
秦昭老覺得陸嘉行今天心情格外好,但這一上午也沒什麽特別值得高興的事啊。
他還沒吃完,看到陸嘉行在擦嘴,沖他壓了壓手腕,“你慢慢吃。”人換了個姿勢坐,說,“秦助,我問你個事。”
“您說。”秦昭放下筷子。
陸嘉行頭探過來,忽然神神秘秘的問:“你被人強吻過嗎?”
秦昭咳嗽的臉都紅了,喝了口水,“陸總您可別開我開玩笑了,我就談過一個女朋友,倆月吧,嫌我沒意思分了。”
陸嘉行手指在桌子上敲,挑了挑眉,“那你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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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梨把東西搬回家就去了院裏,陳西北人看着穩妥,一張嘴能言會道,三言兩語把事兒說過去。院長問許梨情況是否屬實,當着陳西北的面,她只能點頭。
院長知道她失憶的事,沒多為難,最後問她跟陸嘉行什麽關系。
能把電話打到校長那要人的主,陳西北也很想知道。
父母叮囑過她上學期間,不能讓人知道已婚的事,許梨想了想,說——
“他是家裏的長輩。”
許澤夫妻人在國外,托家裏長輩照顧,這就說得通了。
……
晚上父母回來,見到她一番問東問西,都是關于身體和學習上的事,陳淑好久不見女兒,說了會兒話才去整行李。
許澤給她帶了本書:“這裏全是韓國的名家畫得中國畫,集結成冊,你可以看看。對了,”他話鋒轉得自然,接着問,“你回來跟嘉行說了嗎?”
許梨手指摸着書頁,“說了。”
許澤又問:“你回來他沒說什麽?”
“沒有,把我送回來就走了。”
許澤說:“好,早點睡吧。”
許梨睡不着拿了本書看,有點心不在焉,想着怎麽跟父母說想去學校宿舍住的事。
一會兒陳淑敲了敲門進來,“睡了嗎?”
“沒。”許梨轉過身,雖然也會想起一點過往跟父母在一起的片段,但是對她而言,面前的人還是很陌生,有點不知道怎麽相處。
陳淑摸了摸她的手,溫言說了幾句,許梨總覺得她有什麽事不好意思講。
“您是不是有事?”
女兒對自己疏離,陳淑心裏發酸,可是一切即成這樣,她也只能接受。
她說:“梨子,你爸爸給嘉行帶了個禮物,你找個時間給他送過去。”
一個黑色的盒子,裏面是一支鋼筆。
陳淑走了,許梨在桌前發了很久的呆,總想起早上那一幕,她也不知道怎麽了,竟然敢去親他。
正想着手機震了起來,她吓了一跳,不假思索的接了起來。
男人磁性的聲音夾着電流落了過來,“睡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陸總:睡了嗎?
許梨:沒。
陸總:早晚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