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我來得着急也沒看這邊的天氣,下飛機後直奔這裏,打得車上不來,我是一路跑上來的,衣服都澆透了。
我來過這兒。
那年我被氣到病倒,醒來後我就跑老了渭城,站在他們老餘家門口拿着喇叭一通好罵,罵得他們家龜孫子似的,沒一個人敢出門。
這還不算完,主打一個都不放過,我又跑來了墓地,別以為你死了就沒事了,我又對着小叔這個死了的媽一頓輸出!
而且我還特意打聽到小叔他媽對芒果過敏,于是我在她墓前擺了一堆芒果,還貼心的給她灑了幾杯芒果汁。
當我看到小叔的位置是在這裏時,我後知後覺的去查了下資料。
今天是小叔媽媽的忌日。
怪不得他一定要過了今天才回家。
當我跑了上來,看到雨中小叔消瘦的身影時,超過以往所有時刻的心疼,讓我的心髒不堪重負的劇烈的疼了一下。
害得我差點沒摔倒。
我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放輕腳步走了過去,我以為我會聽到小叔對她的控訴,或者是小叔難過的哭訴。
但都不是。
小叔比我想象的堅強和灑脫,那麽單薄的一個人卻有着極其強大的內心。
讓我心裏對他的敬畏又加重了幾分。
我也明白小叔為什麽固執的不讓我和他一起回來了,小叔在我面前永遠是堅強的,是打不倒的,是能掌控一切的,他不願,甚至是不敢讓我看到他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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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一開始他的這種表現,只是為了讓年少的我不要害怕,尤其是我被綁架的那一次,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清楚的感覺到我脖頸的皮膚被劃開。
我記不清那時候到底疼不疼了。
但對于只有16歲的我來說真得很害怕,尤其是我的頭還被黑布罩着,我什麽都看不到,身上有很多他們綁架我時造成的傷,周圍很多人在咆哮,亂七八糟的,綁匪的情緒很激動,刀子在我脖子上時不時就磨出一條血口子。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小叔的聲音,他說:“我來交換,你們手上的人質只是個小孩子,陪你們折騰不了多久,如果意外死了你們的綁架就沒意義了,換我吧。”
在我和小叔交換時,小叔小聲對我說了句:“別怕,小叔在。”
8年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那堅強的小叔的眼淚。
*
我的出現果然讓小叔傻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我,臉上的淚水還在往下滑,傘上滴落的雨珠像是珍珠串将他裝點的很漂亮,然後這把傘着急地偏向了我,小叔踮起腳,努力把我也罩進傘裏。
“你怎麽來了?”
“怎麽連傘都不打?”
小叔掏出手帕給我擦臉擦頭發:“什麽時候到的?吃飯了嗎?昨晚不是喝醉了還瞎折騰什麽,不是讓你老實在家,我明天就回去了嗎。”
“嗯,我昨晚喝醉了,所以今天不想去公司,小叔你說明天回來,我想着正好今天我有空就來接你了。”
我心疼地抓住小叔為我忙活的手,然後接過傘,垂眸瞧着小叔紅紅的眼睛。
“要跟我回家嗎?”
“機票已經訂好了。”
“我們現在就走,還來得及。”
小叔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我,水光在他的眼裏跳動着,我甚至能在他的眼睛裏看到我自己,一個無比需要他的我自己。
雨水滴落的聲響好似秒針在轉動,小叔沉默了一陣後用力點了下頭。
他願意跟我走,跟我回家。
我開心地笑了,抓住小叔手臂帶着他向下山的路跑去,積水在我們的腳下被濺起,仿佛開了一路的花,弄髒了衣服也無所謂。
小叔被我拽着往前,語氣急促的說道:“你慢點。”
“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要趕不上飛機了嗎?”
小叔努力倒蹬着他和我比起來稍短了一些的腿,追到我身邊,打量了我一眼後:“我覺得我們沒有撐傘的必要了。”
黑傘留在了一個墓碑前的小野花上。
我和小叔牽着手向山下狂奔,雨水都追不上我們,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知道是誰先開始,風雨裏是我倆的笑聲。
這笑聲或許在墓地不合适。
但墓碑上的人或許也聽夠了哭聲。
我們像是兩個瘋子,一路狂奔,路上有翠色的樹,有随風飄揚的小野花,雨水沉重了我們的衣服,我們的腳步卻是那麽的輕快,我們跑去停車場,我把小叔推進了車裏,我往裏拱的時候太着急還撞到了小叔的屁股,把正往另一邊爬去的小叔撞得要掉下去,我手一伸把人撈了回來,按在了自己懷裏。
雨水被車門隔絕在外,車內卻因為我倆的衣服滴滴答答下起了雨,司機一臉震驚堂皇的看向我倆,估計他是懷疑我倆被鬼追了或者被鬼上身了,要不然他的臉色不會那麽鐵青。
我着急的說了句:“去機場。”
司機:懵逼.jpg
我掏出五張紅票子,在司機眼前晃了晃:“去機場。”
司機:油門起飛~
小叔癱在我懷裏除了呼吸一動不動,小叔他很懶,我早就發現了對于小叔來說走路和翻身就相當于運動了,哦,吃飯應該也算。
估計他上次這麽跑步還是上次。
紅紅的臉蛋上挂着晶瑩剔透的水珠,像是一只小貓微張着唇努力調整着自己的呼吸,我被他的樣子逗笑,真是太菜了。
一個有色想法忽然在我腦袋裏飛過:就這體力還想讓別人在床.上爽到?估計就是月齊橙都會被人do暈掉。
小叔:“甜點是不是甩飛了?”
我收起自己的不健康思想,拿起袋子向裏看了眼:“還在,但是造型比較自由了。”
比我倆還自由。
下車後我又多給了司機200塊,畢竟車裏都讓我倆弄濕了,進到機場後我看了眼時間,于是抓住向前跑的小叔拐進了一家商鋪。
是一家運動品牌。
我打眼一瞧選了一套,報了我和小叔的尺碼:“麻煩快點,着急趕飛機。”
不大一會兒,我和小叔就換上了一模一樣的藍灰色運動套裝從商鋪裏跑了出來,繼續狂奔,我趁空扭頭看了小叔一眼,小叔原本總是梳得板正的頭發現在散了下來,跑起來一颠一颠的,整個人瞧着都年輕了不少,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23歲的小叔,充滿着青蔥活力。
小叔看向我,提醒道:“看路。”
我倆緊趕慢趕,在廣播要喊我倆名字前趕到了。
飛機起飛,躍上雲端,小叔又癱了,我舉起手機歪頭比耶拍了張照片然後發到朋友圈:接小叔回家。
順手看了看上一條朋友圈的評論。
周澤川:采訪你一下,你是怎麽在這個年紀說出這麽惡心的話的?
吳沛:已閱。
顧謹言沒有回複高冷的點了個踩。
劉明義:你的小叔很好,搶了。
我回複了劉明義:死!
我剛回複完,這些蝗蟲已經評論了我剛發的那條。
吳沛:這是小叔?
顧謹言:這是小叔?
周澤川:采訪一下,這是情侶裝?
劉明義:我瞧小叔也是風韻猶存啊。
我回複了劉明義:馬上死!
我盯着周澤川的那條評論,偷瞄了眼我和小叔的衣服,怎麽感覺臉有點熱。
剛想回複。
顧謹言回複周澤川:什麽情侶裝,明明是親子裝,別瞎說話。
我:……
小叔已經緩過勁兒了,小心地打開了慘不忍睹的甜點,我瞧着那坨甜點:“別吃了,回家去店裏吃。”
“不能浪費食物,它只是外表不好看了但味道是一樣的。”小叔說着用叉子叉下一塊送進了嘴裏,他慢慢地閉上嘴,還用齒尖把一點留在嘴唇上的奶油刮了進去,奶油不見了,只剩下豔色的唇,他仔細地品嘗着。
我瞧着,我問他:“好吃嗎?”
小叔點頭:“好吃。”
我又問他:“那甜嗎?”
小叔抿了下唇,那塊甜點早已經化在了他的嘴裏,順着食道流進他的身體,于是他說:“很甜。”
他從裏到外的感受到了——真得很甜。
嘴角綻放出一抹可以說是幸福的笑意。
我瞧着他嘴唇上奶油留下的一點黏膩光澤,忽然很饞,我吞咽了下口水,用叉子弄了一大塊下來把嘴巴塞得滿滿的——是很甜。
*
我們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了,小吳正在家裏陪貓,餐桌上還有他帶過來的飯。
見我們回來了,他就離開了。
小白分別在我和小叔腿邊貼貼了一會兒,主打雨露均沾,可把它忙壞了。
吃飯時小叔問起了雲叢連的事情。
我:“肖秘和你說的?”
老實在家的肖秘打了個噴嚏,趕緊給自己找了片感冒藥吃,這個月沒假了,再請全勤就沒有了。
“你昨晚喝醉,自己跟我說的。”
我有些慌,自己昨晚說了很多話嗎?不會說些什麽不該說的吧?
我把雲叢連的事情講了遍,用叉子叉起一塊西瓜:“估計他快找我了,但是晚了~”
西瓜汁流到白瓷碟上像血一樣。
“不打算給他個機會了?”
“背叛我的人沒有機會。”我把西瓜送進嘴裏,味道不錯。
小叔若有所思的吃了兩口飯:“雲叢連只有這一個雲衆,雲衆的生意被搶走了,除非短時間內他能找到新的合作夥伴,不然只要稍一耽擱就是傷筋動骨。”
小叔看向我:“兔子急了也咬人。”
我桀骜的笑了下:“他敢拿我怎麽樣,我還怕他不成。”
見小叔還是擔心的模樣,我就又多解釋了兩句:“我就搶他這一次生意,沒打算之後一直搶把他往死路上逼,而且還有一點。”
我又叉了一塊蜜瓜:“雲叢連能簽那個新公司一定是有人擔保的,這個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他絕對很有實力讓雲叢連相信即使發生什麽意外,這個人也能給他兜底。”
我露出殘忍的笑:“我倒要瞧瞧是誰,敢暗地裏給我使絆子——”
我嘎吱嘎吱地咬着蜜瓜,要我知道,我非得好好的“關照關照”他!
小叔:“那關于新型機器人那邊以後也要一直和魏東青合作?”
我吃飽了放下叉子,扯過紙巾擦了擦嘴:“看他表現吧,反正這是個新項目,市場都還不确定,原本我也不想冒險全部自己投,想找人一起的,這下正好,魏東青還巴巴感謝我呢~”
項目是攥在我手裏的,魏東青這種門外漢想要進軍這種新型市場可不容易,門路就足夠他找的,不像我們聞氏集團在這上打出了一片天,我能主動分給他,哪怕是未來不确定的“實驗款”,他也合該感恩戴德。
小叔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那鋼泰那邊應該也不用降價了。”
這種甜頭都給魏東青了,他哪還好意思降價呢。
“嗯,以前看在情分上給雲叢連的一直低于市場價,現在不用了,現在不但恢複了市場價,而且産出一體,直接到魏東青那裏,魏東青為了感謝我,說我這是第一次做産品,願意出高于市場價0.003%的價錢,作為支持和鼓勵。”
我說着最近的戰況。
小叔安靜的聽着,他瞧着對面眼神明亮熠熠生輝 ,說起這些事情頭頭是道的年輕人,也就是說這短短的幾天內,聞時京不但解決了問題甚至是大獲全勝。
第一:他斷了雲叢連的路,還有很大的可能揪出那個暗中算計的人。
第二:本該虧本的鋼泰,現在不但不會虧還賺了。
第三:新項目順利得到投資,而且這個投資對象非常合适,不會搶了聞氏的主導位置。
短短幾年的時間,聞時京成長的很出色,比他都要厲害了,他好像是天生的商人,聰明果斷,不懼風浪。
我注意到小叔的眼神,摸了摸我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小叔笑着搖了下頭:“沒有。”
我搖頭:“不,有,有億點帥氣~哈哈~”
小叔搖頭離開了餐桌。
*
睡覺前我例行在我的社交軟件上巡視了一圈。
公司的匿名群依舊熱鬧,這些人上班的時候仿佛被吸了·陽氣,下班後一個個生龍活虎的仿佛剛吸了·陽氣。
早中晚中彩票:【最新消息!駱和秦一起去逛了家居店,疑似同居!】
還發了一張照片。
我感覺自己在看娛樂新聞。
夢要做得浩蕩:【啊!!夠了!我要去點個男模!】
午夜小鋼炮發了一張照片。
午夜小鋼炮撤回了一張照片。
午夜小鋼炮:【不好意思,發錯了。】
人善被人妻:【晚了,已經看到了,狗鏈很好看,建議換粗一點。】
我:狗鏈?剛剛那張照片不是戴在人的脖子上的?
早中晚中彩票:【老板一定是被甩了,kkkk】
男上加男:【有人要來和我一起語音加班嗎?不聊天,只聽鍵盤聲。】
我:這個點還有員工在加班啊?
早中晚中彩票:【沒人來和我八卦老板的事嗎?】
又是幾條毫不相幹,各說各話的消息刷了上去,很顯然下班時間沒人願意提老板,他們只喜歡在工作時間八卦老板。
我退出去之前,崽很乖發了一條:【這麽愛八卦,上輩子是八卦鏡吧。】
我笑着退了出去。
我的笑容又收了回去,駱可給我發了消息。
不,這個長度應該叫小作文。
我皺着眉點了進去,大概看了看是解釋醫院那晚的事情,總結一句話他和秦肆意清清白白,我不能冤枉他。
我什麽時候冤枉他了?
我當時明明說得是和我沒關系。
駱可這麽會兒的功夫又發了篇小作文過來,我懶得看,覺得煩,這次直接把他删除好友了。
他最近實在是有些蹬鼻子上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