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別胡說,早上不是和你說了我要去渭城一趟,怎麽喝這麽多酒,身邊有照顧你的人嗎?”
“沒有。”
肖秘剛張開的嘴就又閉上了,心裏默念着我是空氣,我是空氣。
下一秒他手機來了消息。
餘總:【時京喝醉了,我沒在家,麻煩你去照顧他一晚。】
肖秘:【餘總放心,我在這呢。】
“小叔,那你什麽時候回來,是一天後還是兩天後,總不能要三天後才回來吧。”我的眼睛被酒氣熏紅,可憐兮兮的捧着那麽一個小手機,眼巴巴的看着裏面的小叔,恨不得能把小叔從裏面摳出來,然後放到我身邊,我要手腳并用的把他纏住,讓他哪也去不了。
“我大概要一個星期就回去了。”
“什麽!”
我蹭地一下坐了起來,瞬間胃裏翻江倒海,肖秘眼尖手快一把拽起我,搖搖晃晃的把我帶去了衛生間,我趴在馬桶上吐了個昏天暗地。
手機掉落在了沙發和茶幾中間,小叔擔憂的問着:“肖秘他是吐了嗎?客廳牆壁左邊櫃子裏有解酒藥你給他喝一瓶,廚房上面右二的櫃子裏有蜂蜜,麻煩你再給他泡些蜂蜜水。”
小白被聲音吸引,把一個小腦袋貼到了手機上。
肖秘遞給我一杯水,我漱口後爬了起來,稍微清醒了一點,渾身發軟的又被肖秘扶回了沙發上。
肖秘新奇的看了眼小白,撿起手機遞給了我。
我想我的臉色一定很不好,小叔滿眼都是心疼,我希望我的臉色可以再不好一點,這樣小叔一點會什麽都不管的飛回來,飛到我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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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吐過眼睛更紅了,像是哭過一樣:“小叔,你就不能明天回來嗎?”
一個星期真得太久了。
小叔很為難,語氣溫柔的和我商量着:“時京,我真得有事,我答應你後天回去好不好?”
肖秘:好不好?哄小孩?
“什麽事比我重要!”我接受不了我在小叔心裏不是第一位,不是最重要的,而且渭城除了他家裏那些爛人還有什麽!
我要去弄死那些爛人!
我聽見小叔嘆了口氣,眉眼裏有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疲憊,他應該是在酒店,身上的風衣還沒換下,瞧着風塵仆仆的。
我心疼了,收斂了自己的脾氣:“對不起小叔,那你後天一定要回來。”
見我聽話,小叔終于有了點精氣神,笑了下:“嗯,一定回去。”
肖秘遞來了解酒藥,小叔看着我喝下,又盯着我喝了蜂蜜水後就開始要哄我睡覺,我睡不着,我頭很疼但感覺很亢奮,我就捧着手機一直和小叔說話。
“小叔,雲叢連那個老家夥他缺大德,他要坑我賠錢。”
“雲叢連?”
“不過沒關系,我這麽厲害,我坑死他,小叔你別擔心,小叔,我在醫院看到駱可了……”
“嗯,然後呢?”
“不想提他,煩òó”,我對着手機裏的小叔傻笑,還是看小叔好,看小叔一點都不煩。
“還有啊,我今晚吃到了一個特別好吃的甜點,我特意買回來想要給你吃的……”
我的眉眼耷拉了下來。
肖秘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瞧着躺在沙發上芝麻大點事都要和餘總念叨一遍的老板,沒想到啊老板還有兩副面孔。
但是不是太膩歪了。
搞得他都有點想磕了,小叔和侄子,禁忌之戀,刺激!
“對不起,是我走得太突然了,我們把甜點放冰箱裏,等我回來再吃好不好?”
“等你回來都壞了。”
我戳了下屏幕上的小叔,然後開始摳屏幕。
“那明天你不要忘記吃掉,等小叔回來你再帶小叔去吃。”
我用力點了下頭,一晃頭又暈了。
“那你現在乖乖睡覺好不好,小叔回來帶禮物給你。”
肖秘臉上的表情快繃不住了,這兩個人他都跟過,餘總是在風雨飄搖中接手了公司,那段時間有多麽困難他都看在眼裏,餘總憑借着鐵血手腕掌控了公司,背地裏大家都叫他活閻王,是真得狠,但凡有想不利于公司,想分解公司搞事的,餘總必收拾,被告上法庭的都數不勝數,裁員更是隔三差五,幾乎給公司換了一批新血,聽從于他的血。
而聞總雖然接手的是一個穩定的江山,但老話說得好,打江山易守江山難,而聞總又是個有野心的人,他看上去比餘總随和了些,至少還有些笑臉,但實際上他更狠,作為秘書他最有發言權。
有的時候有的事情走法律途徑,其實算是最輕的傷害。
聞總是但凡你和我鬥,我必讓你永遠翻不了身,那些虎視眈眈想要從他們的項目中分一杯羹的人,最後全都灰溜溜的消失了。
而現在這倆人,一個好不好?一個哼唧哼唧……
肖秘:真是要聽不下去了!講點刺激的吧!
“好!小叔我愛你!”聽到小叔要給我帶禮物,我開心的吧唧對着手機親了一口,腦袋這麽一晃,徹底暈的睡了過去。
肖秘瞪大眼睛:先磕為敬!
他不敢吱聲,看向沙發,絮絮叨叨了一晚上的老板大人好像終于睡着了。
過了好半天,餘總才開口:“肖秘?”
肖秘: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放輕腳步走了過去,看向手機。
餘總眼裏有不少紅血絲,現在都兩點多了,誰都累了。
餘杭白:“能把他弄樓上卧室去嗎?”
肖秘很為難:“餘總,這我真弄不動。”
聞總有着快一米九的身高,渾身肌肉結實,能把他從車上弄進來,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餘杭白完全理解,每次聞時京和他鬧着玩兒,一個手就能控制住他,要是渾身都壓下來簡直像座山一樣,而肖秘的身材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
“那麻煩你去給他拿個毯子蓋上吧。”
肖秘照做。
之後餘杭白讓肖秘把聞時京的手機放到了手機支架上,再把手機支架放到茶幾上對着沙發上的人,而且沖上了電。
餘杭白:“謝謝了,你回去休息吧。”
肖秘明白了,餘總這是要盯着老板,出于打工人的覺悟:“餘總您休息吧,我照顧老板。”
餘杭白:“還是我來吧,他喝了這麽多酒明天也會不舒服,應該不會去公司,公司那邊就需要你盯一下了。”
于是肖秘離開了。
小白跳上了沙發,窩在了聞時京身邊也睡着了。
餘杭白瞧着畫面裏的一人一貓,都乖乖的很可愛,慢慢的他瞧着聞時京出了神,自從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後他從不敢這麽久的瞧他,怕眼神會暴露出自己惡心的心思,怕被聞時京厭惡。
他是他的小叔。
這一輩子都是他的小叔,也只能是他的小叔。
曾經餘杭白也是這麽想的,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那個總是找他麻煩的小男生,但愛情來得不講道理,不顧他的意願。
鏡片下的眼睛露出回憶的神色。
餘杭白清楚記得自己對聞時京的感覺發生變化的那一天,是聞時京19歲那一年,那一年他和他的那幾個朋友去了多個國家旅行,足足走了兩個月。
那天中午他出了公司門口,就瞧見了兩個月沒見的聞時京靠在車旁,向他揮了下手。
陽光下,年輕男人生機勃勃。
屬于雄性的荷爾蒙從他面頰淩厲的輪廓,從他挺拔的身材顯露而出。
餘杭白一時甚至沒有認出來,不過兩個月而已聞時京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走時還是一個尚帶青澀的男孩,回來的卻是一個散發着成熟魅力的男人。
而且身高都竄了一大截。
陽光落在他被曬成蜜色的皮膚上,性感得一塌糊塗。
不止是他傻了眼,很多人都駐足眼睛發亮的瞧着聞時京,恨不得能咬上一口這個香甜的巧克力塊。
聞時京帶着一臉燦燦笑意一步步走到了他身前,而後将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一捧鮮豔熱烈的紅玫瑰。
紅玫瑰是他最喜歡的花。
聞時京送他的這一捧并不是真花,而是用特殊技藝鍛打出來的假花,栩栩如生。
他跨過山海,為自己帶回了一捧不敗的玫瑰。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對聞時京的感情變質了,他的理智失去了控制,他的心髒違背了倫理和道德為他瘋狂跳動,他的血液雀躍燃燒着想要擁有他。
手機屏幕上,餘杭白羞愧,自我厭惡的低下了頭。
*
“喵~”
我被小貓的叫聲吵醒,只感覺眼皮沉得要擡不起來,頭也好痛。
“小叔,我好渴……”
“起來洗漱下,吃點飯,回房間躺床上好好再睡一覺就好了。”
“小吳一會兒過來看貓,會給你帶飯。”
我懵逼地眨了下眼睛,順着聲音看去,手機裏是一個看着很酒店的床鋪,我稍微清醒了點,小叔說他要去渭城,這是在那邊的酒店?
我坐起來:“小叔?”
小叔出現在畫面中,穿戴整齊,就是臉色有點蒼白還有很明顯的黑眼圈,小叔彎着腰歪着頭,語氣有點急:“今天在家休息吧,我要出門了,先挂了,結束後再聯系你。”
我發愣的“哦”了一聲。
小叔從手機上消失,我盯着我倆的聊天界面,眼睛一眯拿過手機,通話時長10小時42分鐘!
小白扒到我腿上喵喵叫。
小吳緊跟着就到了,他是小叔的生活助理,還是我給小叔挑的人,一進來先跟我打了招呼,把飯放到了茶幾上,接着就去檢查貓窩和貓砂盆,還有小貓的投食器。
說實在的,我沒什麽胃口。
小吳看向我:“聞總,我得拍一張你吃飯的照片向餘總彙報。”
沒想到小叔會安排的這麽細致。
我只好打開餐盒,香味撲鼻,是熬得濃稠的鹹蛋黃粥,是我愛喝的,看來給自己買什麽吃的,小叔也向小吳交代好了。
熱粥下肚。
之前我心裏那點小別扭也煙消雲散了。
就算小叔去到天涯海角,我也始終會在他心裏。
*
渭城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将涼氣刻進了骨頭裏,餘杭白撐着把黑傘順着山路向上走去,長款棕色風衣的衣擺落了些雨點。
他走得很慢。
一步步甚至有些沉重。
渭城在南方,這個時節樹木還綠着,被雨水沖刷得幹幹淨淨的鮮嫩,餘杭白時而轉眼看上一眼,仿佛試圖從上獲得一些生機。
記憶如同越壓越低的鉛雲,讓他有些透不過氣。
只是這麽久了,他也該來看看她了。
盡頭是一片墓地。
餘杭白捧着束花出現,第一次來,他茫然的看着一個個墓碑。
找到編號後餘杭白不再迷茫,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他的褲腿都被打濕,風雨飄搖中單薄的身體讓人擔心會不會被吹倒。
餘杭白停在了一個墓碑前。
壓低的傘沿遮擋着他的視線,那只握着傘柄的手攥緊到繃起了青筋,雨水成線的落下來。
過了很久黑傘才一點點擡起,餘杭白下颚線緊繃,緩緩擡起眼皮,和墓碑上的女人照片對上視線。
仔細瞧,兩人有着3分像。
雨紛紛擾擾的下着,砸在雨傘上亂了餘杭白的心。
緊抿的唇出現一抹血色。
良久過後,他聲音沙啞的開口:“媽,我來看你了。”
餘母的墓碑前放了好幾束新鮮的花還有貢品,今天是她的忌日,看來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了。
餘杭白瞧着照片,只覺得陌生,他對母親的印象只有對方嫌惡的眼神,但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說,沒有不愛孩子的母親,所以小時候他還是幻想過媽媽是愛他的。
只要自己再乖一點,再讓着哥哥一點,無論是媽媽還是爸爸和哥哥,他們都會愛自己的。
但是他錯了。
他就那麽被丢去了國外,起先他們還會打來電話,然後從一個月一次變成半年一次,變成一年一次,從他15歲後他們就再沒打過電話了。
他們好像忘記了自己這個兒子。
就連媽媽去世也沒人通知他。
後來他才知道,媽媽是在他18歲那年病逝的。
他總是在想,媽媽去世前,在病床上有沒有想起過自己?
他想知道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餘杭白久久伫立着,他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他以為他不會難過的,但是淚水好像一直在流,可是他明明也沒有那麽傷心。
真奇怪。
餘杭白緩緩蹲下身,擡手虛虛撫摸上餘母的照片:“你還能認出我嗎?”
雷聲轟鳴。
他得不到答案。
餘杭白想自己是難過的,但卻不是因為母親死了,而是因為他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擁有一個愛他的母親了。
餘杭白放下了被打濕的手,把花束也放下:“我現在有家人了,這些年都是他一直陪着我,他對我很好,尊重我,愛戴我,相信我,也會——心疼我。”
餘杭白擡起頭,他笑了:“我不需要你們了。”
他站起來,回身。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側,眼睛紅紅的偏要扯出個笑臉。
把手裏的袋子舉起了些:“小叔,這個甜點真得很好吃。”
“還有——”
我上前一步:“我來接你回家了,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