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玖
陸玖
“喂，怎麽了？”
三個人一起下樓，祁晟落後幾步，低聲接了個電話，“嗯嗯，好，好，我馬上來，等我一會兒。”他不斷點頭，神情着急。
向柒也停下腳步等他，等他挂了電話後問道：“有什麽事？”
祁晟把手機放回褲兜裏，捏了捏眉骨，嘆了口氣：“公司有急事，我得馬上過去一趟。”
向柒在聽他講電話期間就隐隐約約猜到了，得到證實後開心不起來，是心疼他：
“現在都十點了，你領導還是不是人，這麽晚了還叫你回去加班…”
“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事多。”祁晟朝她笑笑，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很快，不會耽誤太久的。”
向柒神色這才好了點，想起什麽道：“我都沒開車…”
“打車吧…”祁晟說，忽然看見前方陸玖等待的身影，“诶，要不讓表弟開車送你回去吧，我也放心些，這麽晚了，打車不安全。”
“我還是打車吧。”一聽到陸玖的名字向柒整個人就有點淡淡的抗拒，九年的時間，他不過就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我不放心，乖，聽話。”祁晟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好吧。”
安頓好向柒後祁晟小跑上車，留下一句“到家給我發信息”就急哄哄走了。
陸玖已經走出了樓梯間，站在路燈下，身形修長，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動了動，他微微一笑：“走吧，姐姐。”
他的笑容很真誠，但總給向柒一種自己馬上要上賊車的感覺，最主要的是，這賊車，還不得不上。
Advertisement
向柒慢悠悠地走，這麽點距離，她愣是走了幾分鐘。
陸玖也不催，靠在他的那輛黑色奧迪上。
等向柒來了，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作了個王子禮：“公主請上車。”
“……”
向柒猶如被雷劈到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你這是……”
“與時俱進，我看到網上好多人拍這種小視頻，學一學…”
說到最後，看着向柒一言難盡的表情，陸玖的聲音越來越弱，“怎麽了？是不喜歡麽？”
他記得有段時間這種視頻還挺火的。
“學習新東西是一種很好的習慣，”向柒表情的确是一言難盡，她不忍心打擊，但怕孩子越學越歪，“但…這已經是去年的梗…過時了…”
說完，向柒看到陸玖完美的表情有一絲破裂，沒忍住捧腹大笑，這大概是她今天最放松的時刻。
另一邊，風中淩亂的人就有些不太好了。
想在向柒面前展示一番的陸玖：額…翻車了，翻的徹徹底底，回去就換上5G卡！
“我不是山頂洞人，只是網速慢了點…”
向柒扶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上網別瞎沖浪…”
“好吧，是我OUT了。”
“上車吧。”陸玖撓了撓頭，轉移話題。
“額…我坐後面吧，副駕駛是女朋友的專座，我就不鸠占鵲巢了。”
說着就打算打開後面的車門，被陸玖一把攔下，拉着她的手強行把向柒塞進副駕駛。
他說：“我沒有女朋友，更沒有什麽鸠占鵲巢這一說。”
又低聲道：“你在我這，永遠都是第一位。”
他的這張臉配上這句話，的确會讓年輕的小姑娘面紅耳赤，但向柒…
“這話你應該對你未來女朋友說，而不是對我說，”向柒深吸一口氣，“陸玖，你越界了。”
他的腦袋湊到向柒眼前，離得很近，呼吸聲在這狹窄安靜的空間不斷被放大，讓人窒息…
向柒盡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一低頭，就看見陸玖那黑色柔順的頭發—看上去就很好rua…
忍住忍住，不能越界！
向柒這樣警告自己。
她今天只要有空就會胡思亂想。
想起九年前，自己最喜歡這樣rua他的頭發，陸玖也從來不會反抗，像一只乖順的小柯基。
可現在，不知道是這只小柯基長大了還是變異了—應該是變異了，柯基長大會變醜，但他倒是越長越帥，所以絕對是變異了。
喪氣小狗低頭垂眸，長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翳。
過了良久，擡頭和向柒對視，眼睛已經紅了，破碎感十足，一字一句道：
“越不越界我說了算。”
接着“嘭”地一聲關上車門，自己繞到左邊上車。
“姐姐，為什麽這麽抵觸我的靠近呢？”上車後，陸玖想不明白，又問。
“我……”向柒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一直在躲着陸玖。
“我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不是…”
“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你想得都快要瘋了。”
他沒有誇張，要是再見不到向柒，他真會瘋的。
那雙眼睛紅紅的，一動不動地看着你，好吧，向柒承認自己心軟了。
向·一撒嬌就心軟·柒：“我也想你。”
陸·姐姐一哄就好·玖：“姐姐真好，把公寓地址發給我，我導航。”
向柒打開手機，“哦，好。”
一路上非常安靜，向柒看窗外無聊，玩手機也看不進去，最後幹脆裝睡，沒想到伴着平緩的音樂真得睡着了。
陸玖騰出只手來，把音樂聲降低，慢慢放緩車速，讓她可以睡舒服點。
車裏地方不大，睡舒服很難，脖子一會兒左邊一會兒右邊的歪，最後磕到車門猛的驚醒。
向柒“嘶”了聲，一張小臉因為疼痛變得皺皺巴巴。
“沒事吧？”
陸玖靠邊停車，皺眉關心問。
一生嘴硬的女人：“沒事沒事，你接着開車。”
陸玖再三确定沒事後才開車，“還有多久到？”向柒問。
“十分鐘差不多，累了嗎？”
向柒輕輕嗯了聲。
陸玖默不作聲提速。
十分鐘後，到小區樓下，車一停穩向柒就迫不及待解開安全帶下車，說了聲“拜拜”就潇灑地走了。
陸玖：“……”
真是一點都不帶回頭的。
……
十二點，向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遲遲睡不着，沒有任何睡意。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從遇到陸玖開始，再到他們在同一個桌子吃了一頓飯，一切的一切都有些讓她不适應。
導致她只要一閉眼她就會想起陸玖，想起九年前。
九年前，她十八歲，正處于人生的關鍵時刻—高考。
五一到來之前，南湖迎來了雨季。
下個沒完的暴雨天，影響生活，影響心情。
九點四十，學校的晚自習才結束，暴雨的原因比平時多花幾分鐘才到家。
長褲濕了一大半，她幹脆挽上去至膝蓋繼續淌着水往前走。
向父和向母努力了大半輩子才住進去的學區房實則上是一個老小區，路燈一閃一閃，光走回家那段路向柒磕磕碰碰不下五次。
終于走到了樓梯間裏，向柒收好傘，往下一看，兩條小腿已經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磕了幾個傷口，有大有小，無一例外都在流血。
向柒嘶了聲，下雨天的積水髒的很，得趕緊回去消毒塗藥。
她爬上五樓，感應燈反應慢地随着亮起，向柒一擡眸，只見門口蜷縮着一個人，小小的一個。
這人是誰？再次确認門牌號，向柒确定自己沒走錯啊。
她冒出滿腦袋問號，貓着步子往前走，還不忘拿傘擋在自己前面當武器。
安靜的環境中就算再輕聲的動靜也會被無限放大，可那個人一動也沒動。
向柒慢慢放松警惕，她蹲下來，打量着這個人，腦袋低下去看不到容貌，混身上下都濕透了。
“喂，醒醒，別坐在這裏，擋着我開門了。”
要不是他擋着開門，向柒壓根不會理他。
向柒戳戳他的手臂，“別睡了，醒醒——”
那人倏地一擡頭，兩個人的腦袋結結實實來了一個對碰，更要命的是向柒被慣力撞得向後倒去，摔了個屁股墩。
“嘶——”
向柒揉了揉屁股，腦袋又撞出來一個包，小腿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照顧哪個了。
“不是，你誰啊？！”
向柒怒了，真是倒黴！
她站起來，瞪着眼睛防備地看着他。
卻對上一雙茫然無助懵懵懂懂的眼睛。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自己欺負了他呢。
“你你你……別做這個樣子給我看，我是不會心軟的，”向柒叉着腰，“說話，你到底是誰？”
還是沒說話，不會是遇到個小啞巴了吧，向柒有氣沒地撒，只能自己消化解決。
“不說也沒事，我不在乎，麻煩您讓讓，擋着我回家了。”
他是誰不重要，天王老子也跟自己沒關系，別擋在她家門口就好了。
還是沒動，向柒崩潰了，“你讓讓好嗎，我求求你了，我明天還得上學呢。”
“你要是再不動我就喊我爸媽了哈，”她觀察着小啞巴的表情，眼睛一閉心一橫，“我要報警了，我叫警察叔叔來！”
向柒軟硬兼施，小啞巴終于動了，她還沒高興一秒呢，就看到小啞巴連滾帶爬地一把抱住自己的腿，嗓子因為長時間缺水而沙啞：“姐姐……”
向柒下意識往後推想松開他，“诶，誰是你姐姐，別亂攀親戚，松手，松手，放開我腳，放開我腳……”
他越抱越緊，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能放手，死也不能放手。
“姐姐，我是陸玖，別丢下我。”
向柒掙紮的動作一頓，詫異道：“你就是陸玖？”
這就是向母最近一段時間總是挂在嘴邊的陸玖？
被向母挂在嘴邊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關心想念，比如她常常挂念遠在外省讀大學的姐姐向钰，隔兩天就要給她打電話關心一下。
還有一種情況呢就是厭惡抵觸。
大概是一個禮拜前，向母接到了一個幾千公裏外以外的電話，那人自稱姐姐，也就是向柒的姨母。
“桂蘭，”
桂蘭是向母的字。
“只有你能幫我了，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你幫幫我，幫幫我，幫幫我撫養陸玖一段時間……”
電話裏的岳姨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除了苦就是重複這句話。
“姐，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钰要讀大學，七七要考大學，哪裏有能力再撫養一個孩子。”
向母也賣慘，他們家的情況的确是這樣，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桂蘭，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我實在沒辦法，孩子跟着我就要餓死了，你幫幫我，他畢竟是你的親外甥啊！”
向母狠下心來，“姐，你找別人吧，我實在是幫不了。”
向母挂了電話，她叮囑向父和向柒，“要是陸玖真得來了，都假裝不認識，我們家不歡迎他。”
“你不是不同意嗎，你姐還會腆着臉把孩子送過來？”向父問。
向母嘆了一口氣，“你不知道，她打了這個電話，不是在求你，而是在通知你。”
向家過了一個禮拜心驚膽跳但安生的日子，沒想到，一個禮拜後，陸玖還是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