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夏日曲-16

夏日曲-16

【Atalia:戚柳,聽我說。事情變得嚴肅起來了。

作者修剪并沒有改變你的整體經歷,但改變了你對一些細節的認知。

比肙,在收信日-1.2中,你曾指出,AK是寸頭,不是高馬尾。

而我與你第一次相遇,是在你洗漱的時候,鏡子上的血字,老夏讓你擦掉,記得嗎——出場并不總是優雅,而是有點狼狽,甚至可能給你帶來困擾。】

好了,冷靜,也聽我說,改成了英文名的阿塔利娅同學(這是我最後一次使用這個版本)。

你真的……我……上帝……

唉。

首先,我不曾指出AK是寸頭。

我只是指出,《孤兒怨》的主角是寸頭。沒有澄清AK和他的發型并不一樣只是個小疏忽,因為我以為,當務之急是說明AK不紮雙馬尾。

其次,我的認知和記憶都很好,感謝關心。

我對你的血色登場一直印象深刻,當然,我現在正在第二次擦鏡子上的血,所以這個深刻已經雙重疊加,估計沒個三年五載是忘不掉了。

最後一條是給所有人的:請讀者不要因“修剪”這個詞而驚慌。

和園藝修剪一樣,它沒有任何壞處,充其量只是避免本該變成星星的盆栽長成松塔而已。

不是說松塔不好。

但當結配禮主題是“星月夜”時,一個松塔形狀的盆栽擠在裏面怪搶戲的,你們說是吧。

——

卡拉芘維德的優點之一在于,它不留暑假作業。而作為國際項目的學生,我不參加高考,大學申請材料早就一應俱全。只要繼續穩住GPA(平均績點),完全用不着拼了命地刷練習題。

聽起來像個無憂無慮的暑假。

但實際上,我還挺忙的。

在第二次性別評估還沒正式下來前,我都得跟永動機一樣繼續為現有的條件添磚加瓦,确保自己能高分過陽性标準線。前幾天我去參加一場國際青少年線上研讨會(針對焦點新聞),回來後繼續撰寫要投稿給TCR【1】的第二篇論文,希望能二連中吧。第一篇正是在情人節後入選的。

此外,我還得按書單預習六本書,為下學期的中英文學課做準備。莎士比亞正卷土重來,十二年級的新選本是《奧賽羅》,讀它一點也不令人開心。預習要花很多時間,即使肙此,因為不上課,我原本每周八小時的社工實踐翻倍延長,現在我每周得無薪上工十六個小時。

其中四小時在社區物業填舊衣捐贈的報表和快遞單。

——很無聊。

另外六小時線上給某鄉村學校帶課外英文班和閱讀研讨會。

這個倒不無聊。

就是我帶的是陰性班,所以每次上課,裏面的學生都沉默寡言,我得拼盡全力才能讓他們開口說一兩個字。這忠實地反映在了課堂錄像裏,項目負責人看完回放,委宛地問我,是否願意接受一些小小的更改。

“什麽更改?”我問。

“改回陽陰混合班。”他說,“別讓這幾個陰性生單獨上課了,課堂氛圍一點也不積極。”

“但要是改回混合班,陽性生的活躍不是更會全名壓制陰性生發言嗎?”

“倘若這些學生十歲以下,你照顧不發言的無可厚非。”負責人指出,“但問題是,他們已經陰性了,情況無可挽回,而教育資源是有限的。”

“……我知道了。”

“那下節課起,你和Alex(帶陽性班的學生志願者)一起上課,用他準備的課件就行。”負責人說,“不是說你準備的不好,就是……我們得重點清晰。”

“我重點不清晰?”

“你偏題太厲害了。”他搖了搖頭,指出我一貫存在的問題,“像去年你給他們講那本愛情小說,不專注于陰主角的美好品格,非得大半節課去追究他獲得的遺産從哪兒來……從哪兒來的來着?”

“西印度群島。”我說,“但其實我追究的不是遺産,只是想指出,那些錢是建立在殖民……”

“好啦,打住。”負責人說,“我們都明白,是不是?”

他顯然不明白,唉。

總之,因為這樣那樣的緣故,這一份義務勞動也有點堵心。一周裏的最後六小時我在養老院幹雜活。空閑的時候只需彈彈吉他,其他時候忙碌一些,像這幾天就得在花園裏推除草機,首毓婆則站在二樓走廊的窗口觀賞。

“也算是一技之長了。”他對旁邊的一位老人說,“據說在美國,替人剪草坪時薪三十塊呢。”

“那是多少錢?”

“一百昪中元。”

然後首毓婆舉起一只手,朝我憂傷地揮了揮,轉身吃下午茶去了。

之前我提過,等旅游回來,會講一講我最後一個沒出場的家庭成員,即這位不喜歡按常理出牌的老太太。但今天機器總卡住,我心情不好,所以改天再說吧,反正首毓婆和養老院永遠都在這裏。除完草後我跟他打了個招呼就回家了,在浴室裏邊洗頭發邊背單詞,在吹完頭發後,終于能躺下來跟陸祈打打視頻,用以洗滌我滿是雜草和塵埃的疲憊心靈。

之所以得打視頻,是因為陸祈已經跟陸太太上愛爾蘭去了。失去他令我的生活尤其黯然失色,我不在意對他承認這一點。

“讀者肯定也覺得很無聊。”我小聲抱怨,“沒有任何特別有趣的事情。大概沒人願意看我怎麽推除草機。”

陸祈單手撐着下巴,臉被臺燈照的很白,一縷頭發垂落在手背上。

“我想看。”他安慰我道。

“那你回來後可以看。”

我把手機立在床頭,練習了一個倒立。修剪草坪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還記得我們回來那天,窗戶上出現一行字嗎,是關于AK的。”

“記得,怎麽了?”

“我不喜歡在公共場合看評論。”我回到地面,頗有些不情願地道,“所以就……沒忍住,在心裏開了句反諷。結果讀者很認真地相信我的記憶收到了侵害,然後搞了一記真誠直球,差點把我給擊沉。”

“是嗎。”陸祈笑了,“怎麽回事?”

“Atalia又在鏡子上寫血字。”我把枕頭抽出來壓在臉上,“我起夜時看見的,沒吓出心髒病可真是謝天謝地啊!我還得在不驚動我爸的前提下擦幹淨,大半夜直接把我自己給收拾清醒了,第二天還得六點半爬起來去填報表。人生真是從來不缺報應。”

其實還有更抓狂的,那就是Atalia肙此真誠與善意地關懷我,正好把我假裝不在意但其實在意得要死的問題給揭過去了,我還是不知道他言之鑿鑿“陸祈知道我喜歡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可是我陰陽人家在先,也不好意思繼續追問。

可能連續幾天食不下咽也是報應的一部分吧。

“你也該長點記性。”陸祈笑完後說,“好好說話,別總無差別掃射,當心以後有讀者投訴你。”

“說得對。”我接受了這一勸告,“不過讀者不開心的話,更可能悄無聲息地走掉吧。話說前幾天我還給這事打了個比方……算了。你還記得地精嗎?”

“嗯?”

“猜猜它真實身份是什麽,我剛弄明白時都不敢信。”

“不會又是讀者吧。”

真是一猜就中。

“Luxury。”我告訴他,“每天都來、很喜歡吃香菜的那一位。”

“他啊。”陸祈也想起來了,“但讀者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不知道,好像是打括號寫評論就能成真還是怎樣怎樣的,我已經放棄搞懂了。”我嘆了口氣,“其實自從旅游完回來,我就不太明白讀者說的話,他們似乎正變得像鳥類一樣特別容易緊張。”

陸祈也跟着嘆了一口氣。

我們倆總是這樣,一個嘆氣,另一個會被傳染,再傳染回去。

然後陸祈說,或許讀者只是單純感到無聊,應當令他們開心起來。具體該怎麽做呢?他從旁邊抽出一根筆,用《夏末玫瑰(The Last Rose of Summer )》的調子,即興編了一首《戚柳與無聊之歌》。

對此我只能說,他是個天才。

編完後陸祈還給我唱了兩句。他唱歌蠻好聽的,因為平時說話的聲音就是那種溫溫柔柔帶點沙啞的感覺,特別适合這種民謠。

可惜小說沒有視聽功能,你們無法聽到。

更可惜的是,你們也無法看到歌詞了,因為我已決定将其占為己有。這樣看來,我不僅喜歡怪裏怪氣地講話,還沾染了一些自我中心的惡習,這很不應該。可是人生在世,究竟做什麽才對呢?視頻挂斷後我瞬間又沒精神了,無精打采地盯着窗玻璃上的蜀葵,想了想近期讓我很迷惑的各種事情,其中一些似乎很複雜,我都不知道線頭該從哪裏解。

要不這樣吧,讀者。

我先只問一個問題。

當我用“被浣熊攻擊的明信片”作為被一些讀者抛棄的自我安慰時,你們幾乎每個人都特激動地強調了一遍的“被浣熊攻擊”又指的是什麽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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