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夢醒後多久才見溫暖的曙光
【六】夢醒後多久才見溫暖的曙光
陶然的座駕是一輛年歲已久的黑色尼桑，它雖已歷經風霜，行駛起來略顯蹒跚，宛如一位勉強支撐的老者，但在這樣一個突降大雪的日子裏，這輛承載了無數回憶的老夥伴，便成了無可替代的出行神器。
雪花紛紛揚揚，毫無征兆地降臨，讓不少家長措手不及，中學的校門前因此彙聚起了一條由焦急等待的車輛組成的長龍，它們或是為孩子們送來急需的物資，或是準備接孩子歸家。
陶朵身着校服，外披厚重的棉襖，從校園裏走出，當她拉開那熟悉而又略顯老舊的車門時，不禁訝異道：“哥，你竟然把這老古董開出來了，我還以為它早就退休了呢！”随後，她的目光落在後座那個稚嫩的身影上，更是添了幾分意外：“小不點，你也跟來了？今天真是什麽奇事都有。”話音剛落，少女便一邊坐進車內，一邊開始了對當天考試試卷的各種碎碎念，言語間夾雜着青春特有的活力與不滿。
陶然在駕駛座上，望着妹妹和小不點互動的溫馨場景，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他說：“放心吧，等下先把小家夥送回家。她可是堅持要來接你放學的，說是怕你一個人走路冷。”
陶朵聞言，轉頭向後座的小朋友伸出一只手，模仿着動畫片中的角色，俏皮地提議：“那，作為報答，姐姐今晚睡在你家好不好？我們來個枕頭大戰怎麽樣？”小不點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連忙點頭應允，車內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
不過陶朵依舊優先被送回家，畢竟她是一位高三黨。
那一頭姜靜顏整理好東西，懷揣着厚重的文件資料，獨自步入房間，仿佛整個世界都随着關門聲被隔絕在外。
她一頭紮進了工作的海洋，如同一臺不知疲倦的發電機，不斷汲取能量，持續高效運轉，每一行文字，每一份數據，在她的眼下迅速被篩選、分類，無關緊要的部分被逐一剔除。
時間悄然流逝，直到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她的專注，姜靜顏這才暫時抽離出工作的世界。
她處理事務時的高效沉浸，沒有多餘的客套，僅以最快的速度幫助兮月準備好一切，随即又匆匆返回到那扇緊閉的房門之後。
兮月的目光緊緊追随着媽媽消失的背影，那扇刷得潔白無瑕的房門仿佛成了她全部的焦點，即便電視裏播放着動畫片，一個頂着滑稽便便頭的角色正躲在色彩斑斓的樹叢中，企圖引起注意，也無法吸引她的目光。
她就這麽呆呆地坐着，滿心都是對母親長時間工作的失落。
此時，陶然從洗手間走出，見狀詢問：“你媽媽呢？”
兮月的聲音裏帶着難以掩飾的委屈：“在裏面呢，媽媽總是這樣，好久都不出來。”她輕聲喚了句，“哥哥。”
陶然幾乎是本能地回應，聲音溫和且充滿寵溺：“嗯，怎麽了？”
兮月停頓了一下，明亮的雙眸中泛起了淚花，那裏面既有哀求，又有期盼，直擊陶然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我們幼兒園有‘親子日’，哥哥，你真的會來參加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陶然沒有片刻猶豫，幹脆在兮月身旁坐下，将她輕輕抱到自己的膝上，兩人目光平視，這樣的舉動讓對話顯得更為鄭重。“然後呢？”他溫柔地引導着。
小姑娘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心中的鼓點敲得更響了，那是期待和喜悅的節奏。
面對如此直白的期待，男人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那份笑意裏，答案不言而喻。
當姜靜顏終于梳理完畢所有的資料，夜已深沉，月光如水，悄然攀上了柳梢頭，牆上的時鐘指針緩緩滑向午夜的零點，宣告着一天的尾聲。她推開房門，步出這個臨時的工作避風港，迎面而來的是另一番寧靜而溫馨的畫面。
客廳的燈光柔和，映照出一幅溫情脈脈的景象：陶然倚坐在沙發上，懷中摟着已然沉入夢鄉的小姑娘，一條厚實寬大的毛毯随意而溫暖地覆蓋在他們倆身上，似乎連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不易察覺的安寧與滿足。這場景，雖多次在姜靜顏的夢中浮現，但親眼所見，依然觸動心弦。尤其是小悄悄，即便是沉睡之中，嘴角也挂着一抹甜美的微笑，像是夢裏也在享受着無盡的幸福。
姜靜顏走近，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擾了這份寧靜，她輕輕地拍了拍陶然的肩膀，聲音細若蚊蚋：“時間不早了，還是進房間睡吧。”
她用手指了指卧室的方向，繼續說道：“你抱着悄悄睡，我就在外邊的沙發休息好了。”
陶然半夢半醒間努力想要起身，長時間懷抱兮月導致雙腿麻木，試了幾次腳踝都不聽使喚。見狀，姜靜顏連忙伸出援手，意欲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陶然猛地一使勁，未曾料及，頭部竟猛地與姜靜顏下颌相撞，“哐當”一聲，伴随着雙方倒吸冷氣的聲音，異常清脆。這一撞，立時讓姜靜顏的眼眶濕潤，淚水不由自主地湧出。
始作俑者陶然瞬間徹底清醒，一時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滿臉歉疚。
姜靜顏一邊揉着隐隐作痛的下巴，感受着那股酸脹，一邊強忍不适寬慰道：“沒事了，你趕緊去睡吧。”
盡管姜靜顏仍舊蹙着眉，顯露出難以掩飾的不适，但她并未再多責怪陶然，任由他自行離開。陶然躺在床上，周身随即被一股柔和的奶香氣息所環繞，那是兮月特有的味道，即便在夢中，孩子仍呢喃着“媽媽……”，字眼清晰可辨。
這一刻，陶然仿佛與母親的角色産生了共鳴，一個原本陽剛的男子漢，也被這份母性的溫柔光芒所籠罩，心中滿溢着前所未有的安寧與幸福，遂一夜安眠，夢境甜美。
姜靜顏的心情難以平靜，夜晚的床榻上，她翻來覆去，仿佛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訴說着不安。往常，女兒的溫軟總伴她左右，今夜這突如其來的空缺，讓她的心也随之懸空。在內心的天人交戰中徘徊許久，她終于決定起身，輕輕推開隔壁的房門，指尖觸碰到床頭燈的開關，一縷柔和的光線随即灑滿房間，與窗外的夜色形成鮮明對比，寧靜而祥和。
沿海小鎮的夜晚，與白日的喧嚣截然不同，它擁有一種獨有的靜谧，仿佛能洗淨人心中的塵埃。在這份寧靜之下，床上的二人呼吸均勻，鼻息間的起伏和諧一致，構成了一幅異常溫馨的畫面，讓人不忍打擾。
姜靜顏抱着膝蓋，席地而坐，眼神雖然定格在某個虛無的點上，思緒卻早已飄遠。
自從小小的生命兮月來到這個世界，她的青春軌跡便發生了不可逆轉的偏移。少女時代的那些關于浪漫與夢想的記憶，仿佛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生活的重心轉移到了撫養女兒、夜以繼日地學習、以及為了生計奔波勞碌之上。她清楚地意識到，那些曾經無憂無慮、充滿夢幻的日子，已随着女兒的啼哭聲，在分娩那一刻的劇痛中，徹底成為了過去。
她的青春，就這樣在責任與犧牲中悄無聲息地流逝，就如同海浪帶走岸邊的沙粒，無法挽留，只能在心底默默懷念那份曾經的純真與美好。
生物鐘準時把姜靜顏叫醒，她昨晚不知不覺就躺在鋪着厚重地毯的房間裏睡着了。
将新鮮的雞蛋輕輕敲擊在瓷白的碗沿，清澈的蛋液滑入碗中，伴随着輕微的破裂聲，預示着新一天的序曲。姜靜顏随後将這份自然的饋贈送入微波爐，旋即轉身投入到晨間的自我整理之中。
她先細致地梳洗一番，讓清新之氣驅散夜的慵懶，随後輕手輕腳地邁向陶然的卧室，準備喚醒沉睡中的他。
推開門，一幅略顯淩亂卻又不失溫馨的畫面映入眼簾：陶然舒展四肢，如同大字般占據了床的大半空間；而江兮月，這個小精靈，則蜷縮在他的一旁，小腦袋依偎在他的小腿上，被子被踢得老遠，她自己則縮成一個小小的“太”字，睡得正香甜。這一幕讓姜靜顏忍俊不禁，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決定捕捉這一刻，于是悄悄爬上床，站定，用手機悄悄記錄下了這份清晨的天真無邪，作為家庭生活的一個甜蜜證據。
接着，她輕輕地搖晃陶然，試圖将他從夢鄉中召回。陶然緩緩睜開朦胧的雙眼，對上了姜靜顏那滿含笑意的目光，竟莫名地感到臉頰一陣發熱，仿佛自己的糗态全被看透。他尴尬地笑着，用手胡亂抓了抓頭發，羞赧地說：“哎呀，我的睡相真是不雅觀，讓你笑話了。”
姜靜顏故意調侃道：“确實挺有‘特色’的。”同時把剛才拍的照片展示給他看，兩人相視一笑，空氣中彌漫着溫馨與愛意。她接着提醒道：“已經七點了，該起床啦。兮月，快醒來，我們要準備去幼兒園咯。”
說罷，姜靜顏走到窗邊，輕輕拉開窗簾，盡管外面的世界還籠罩在一層薄薄的晨霧中，顯得有些灰蒙，但她的心境卻如陽光穿透雲層般明媚，堅信這一天将會是精彩紛呈、充滿希望的開始。
一夜的飛雪，讓整個世界披上了一襲銀白的華麗禮服，萬物皆被裝扮得純淨而神秘。陶然心懷感激之情，主動請纓提出要駕護送這對母女去上班上學，以此作為對他們慷慨收留自己過夜的溫情回饋。
車內，溫暖如春，與外界的寒冷形成鮮明對比。
兮月趴在車窗邊，圓溜溜的眼睛閃爍着興奮的光芒，目不轉睛地觀賞着沿途被雪花覆蓋的街景，每一棵樹、每一座房屋都像是從童話書中躍出的景致，激發着她無限的好奇與想象。
正當車內沉浸在一種靜谧而溫馨的氛圍時，陶然輕咳一聲，打破了這份寧靜：“我偶然間聽說，童謠幼兒園即将舉辦一場‘親子日’活動，兮月悄悄對我提起，希望我能夠一起去參加，你覺得怎麽樣？”
話語間，透露出幾分期待和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提議唐突或是不妥。
姜靜顏眼珠滑向孩子，正好孩子一臉讨好模樣：“媽媽，我也想玩，也不想被同學笑。”
她知道無論做多少，孩子所缺的她依舊填補不了：“好，媽媽答應。”
将
兮月放到幼兒園門口，小朋友努力揚高手臂說再見。
在幼兒園的操場上，幾個活潑可愛的小朋友像一群小麻雀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議論着什麽。
其中，有着“小八卦”之稱的葉芝，拉着兮月粉嫩的棉襖一角，眼裏閃爍着好奇的光芒：“姜兮月，聽說昨天有個超級帥的爸爸來接你回家了？是不是真的呀？”葉芝的話音剛落，兮月的眼睛立刻睜得圓圓的，滿是詫異：“咦？你怎麽知道的嘛？”
這時，旁邊一個打扮得像新疆小公主，頭上紮着十多根麻花辮的小朋友唐心怡得意地插話進來：“我今天早上來幼兒園的時候，就聽見老師們都在談論這件事呢！說你爸爸昨天下午突然出現在幼兒園門口，可把大家都驚到了！”她的語氣裏滿是羨慕。
其他小朋友一聽，更加興奮了，七嘴八舌地追問起來。小男生陳啓，帶着一絲難以置信和羨慕的神情，故作酷炫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問道：“真的假的啊？你爸爸真的來了？”姜兮月故作鎮定，心裏卻暗暗得意，表面上卻是一副撲克臉，心裏默念：就不告訴你們，就不告訴你們。
見姜兮月不說話，唐心怡眼珠一轉，提出了一個誘人的條件：“如果你把你爸爸帶到幼兒園來讓我們看看，我就讓你玩我的大娃娃哦，就是上次蘇雅雅帶來的那種超級大的洋娃娃！”這個提議，對兮月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誘惑。
果然，小朋友們的友情和玩具的魅力是無法抗拒的，姜兮月小朋友沒能抵擋住這份誘惑，眼睛裏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她毫不猶豫地伸出小手指：“好！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誰就是小狗！”
孩子們的小手指緊緊勾在一起，稚嫩的聲音在操場上空回蕩，充滿了童真與歡樂
離開幼兒園的溫馨場景後，陶然驅車平穩地駛向了姜靜顏工作的地方——一家位于城市文化區的出版社。
随着目的地的接近，車內氣氛似乎也變得微妙起來。在出版社門前停下，正當姜靜顏準備下車之際，陶然輕聲打破了這份靜谧：“其實，我還在等你的聯系方式，這事兒你好像一直沒提。”
姜靜顏聞言，臉頰上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她輕笑了一聲，略帶羞澀地解鎖手機，打開了微信的二維碼頁面，遞給陶然的同時，她以一種近乎呢喃的聲音解釋道：“真不好意思，可能是因為我們相處得太過自然，我在潛意識裏總覺得你早就有了我的聯系方式呢。”
陶然接過手機，熟練地掃碼添加，操作完成後，他将手機還給了姜靜顏。目光交彙的瞬間，他留意到了她因害羞而泛紅的臉頰，那抹緋紅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動人。
他微微一笑，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與篤定：“是的，我也時常有這種感覺，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久到不需要通過這些形式來确認彼此的存在。”
這話如同一股暖流，悄然在姜靜顏的心底蔓延開來。她接過手機，指尖輕觸屏幕，仿佛能感受到對方傳遞過來的那份溫暖與默契。兩人之間，無需更多言語，那份相識已久的感覺，已經悄然在他們心中生根發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