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能提取溫暖以後渡嚴寒

【十三】能提取溫暖以後渡嚴寒

“你家那位護花使者最近現身了嗎？”

寒風雖凜冽，卻無法阻擋大爺大媽們對于鄰裏瑣事的熱情，他們如常堅韌地坐在小區樓下，日複一日地交流着家長裏短，風雨無阻。

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往日裏的小風波早已被翻篇，成為了過往雲煙。在這平淡的日子裏，陶然時常抽空驅車接送姜靜顏母女上下班、上學，這一溫馨場景漸漸成了小區一景，自然也頻繁落入了那些熱衷于“婦女友好協會”日常讨論的大爺大媽眼中。

經過幾日的私下揣測與累積的好奇，他們終于按捺不住，推推搡搡間推出了一位代表，帶着幾分讪笑，向姜靜顏打聽起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詢問，姜靜顏心中竟生出一絲未曾預料的怔愣。她與陶然之間的關系，确實如同普通的友人一般，簡單而純粹，沒有絲毫超出界限的跡象。因此，她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給出一個淡淡的否定。

一旁的陶然捕捉到了這微妙的交流，眉梢微揚，發出了一聲疑惑的“嗯？”。

姜靜顏擡頭與他對視，眼波流轉間閃爍着一絲複雜的情緒，她眨了眨眼，抿緊了嘴唇，輕聲道：“總覺得，還差點什麽。”

這句話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語，蘊含着只有她自己能懂的深意。

大爺大媽們正欲再開口追問，卻見二人默契地同時關上了車門，發動機轟鳴中，将外界的議論與好奇盡數隔絕于車窗之外。車影漸漸遠去，留下的只有一串串關于他們之間關系的猜想與未盡的讨論，在晨風中回蕩。

陶然緩緩将車輛穩穩停靠在幼兒園附近，耐心等待着。

姜靜顏輕快地下車，邁向那個充滿童真與歡聲笑語的地方。幼兒園的大廳裏，兮月小小的身影已經坐在等候區，眼睛亮晶晶地四處張望，一見到媽媽的身影，立刻像小鳥般飛奔過來，撲進姜靜顏溫暖的懷抱，滿是依戀與喜悅。

“媽媽！”兮月的聲音清脆悅耳，仿佛冬日裏的一縷陽光，瞬間溫暖了周遭的一切。

幼兒園的老師緊跟其後，手裏抱着兮月的被褥和小枕頭，臉上挂着溫柔的微笑，一一遞給姜靜顏。

“老師再見~”兮月奶聲奶氣地告別，小手搖擺，模樣煞是可愛。

“兮月，明年見哦，要乖乖的哦~”老師回應着。

懷抱着孩子們的午睡用品，在校門口與老師們逐一話別，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假期來臨的輕松與愉悅。人潮湧動，今日不僅是孩子們學期的圓滿結束，更是寒假快樂時光的起始。

随後，一行人驅車前往第三中學，路上暢通無阻，一切似乎都在為接下來的重逢鋪設順暢的道路。

抵達學校時，正值高三學生們領取成績報告單的重要時刻，空氣中彌漫着緊張而又興奮的氣息。

校園內外，一張張青春的臉龐上交織着對過去努力的回顧與對未來未知的憧憬，這一天，對他們而言，既是終點也是新的起點。

陶朵情緒低落，拖拖栖栖坐上車。兮月也察覺到了，悻悻窩在角落沒上去。

陶然一邊駕駛，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們這次寒假放幾天？”

車內氛圍略顯沉悶，陶朵的回答聽起來有些提不起勁，“初五就開始上課了。”她的語氣中透露出些許無奈，這樣缺乏活力的表現讓人心生憐惜。

姜靜顏望着後視鏡中女孩略顯低落的表情，心中不禁柔軟起來，轉而溫柔地提議：“朵朵，你想不想趁着假期好好放松一下自己呢？”這話仿佛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石子，引起了陶朵的興趣，“嗯？有什麽好主意嗎？”

“兮月一直纏着我說想去迪士尼樂園玩，我想趁年前帶她去上海圓這個夢，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去嗎？”姜靜顏的話語如同溫暖的春風，瞬間點亮了陶朵的眼眸，那雙眼睛裏重新煥發出期待的光芒，她用力地點了點頭，仿佛已經置身于夢幻的樂園之中。

“當然要！”

而坐在前排的陶然，雖然被她們三的對話短暫地“忽略”，但他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無奈又寵溺的笑意，嘴裏默默嘀咕：“我呢？我是不是也該被列入這次旅行的計劃中了？”

見此情景，姜靜顏忍不住笑出聲來，直接而毫不客氣地“打擊”他：“你嘛，可能不太适合我們的小女孩世界哦。”

話音剛落，陶然立刻接口，眼中閃爍着戲谑的光芒：“誰說的？我可一點都不介意加入你們的童心之旅。”

于是，上海之行就這樣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果斷敲定，成為了一個令人期待的游玩計劃。

為了确保旅途的順利，出發前的那個晚上，姜靜顏細心地與陶然和陶朵再次确認了集合的時間與地點，每一個細節都被她考慮得周到而詳盡。

在等待出發的這幾天裏，陶朵的生活節奏也悄然發生着變化。

起初，面對堆積如山的假期作業和即将到來的緊張學業，她的心情似乎被一層淡淡的陰霾所籠罩。但随着上海之行的日益臨近，一種新的動力悄悄在她心中萌芽。她開始利用每一分每一秒，高效地完成作業，每一次筆尖觸紙都仿佛是在為即将到來的快樂時光鋪路。每當感到疲憊或沮喪時，只要想到即将踏上的夢幻之旅，那些抑郁的情緒便如同晨霧遇到陽光，逐漸消散無蹤。

就這樣，伴随着作業本上最後一筆的落下，陶朵的心情也随之變得輕松而明媚。

她知道，一次充滿愛與歡笑的旅程正等待着他們，

上海虹橋火車站，年關将至，人群熙熙攘攘，歸心似箭的旅人們摩肩接踵，構成一幅幅生動的春節遷徙畫卷。

在這一片繁忙景象中，兮月如同一朵嬌嫩的花朵，坐在她那迷你可愛的蘑菇形狀行李箱上，一雙大眼睛閃爍着好奇的光芒，四處探索着這個新奇而又熱鬧的世界。

漫長的兩個多小時車程後，陶朵終于踏出了車廂，但她緊拽着哥哥背包的那只手微微顫抖，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臉色顯得異常蒼白。“朵朵，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姜靜顏敏銳地察覺到異樣。。

陶然的目光在妹妹與姜靜顏之間流轉，似乎是意有所指，言語中含蓄地透露着往事：“可能是有些心理陰影吧，她一向不太适應這樣的擁擠環境。”

姜靜顏輕輕點頭，臉上綻放出理解的笑容，她的聲音柔和而富有同理心：“我也是有好幾年沒有親身體驗過春運的盛況了，這樣的場面确實會讓人感到有些壓抑。”說着，她推着兮月的小行李箱，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開辟出一條緩慢前行的道路，盡力讓步伐保持平穩。

陶朵悄悄地将掌心的汗水輕輕拭去，動作細微卻透露着她內心的緊張與努力。她

閉上了雙眼，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自我鼓舞，片刻之後，再度睜開的眼眸中閃爍着重燃的堅定與勇氣。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心态，輕步跟上了陶然的步伐，兩人間的距離不過咫尺，以只有他們能聽見的細語呢喃道：“還好，這種感覺...差不多能克服了。”言語中既有對自己的鼓勵，也飽含着對哥哥的信任。

陶然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微笑，那是一種無需多言的承諾與守護。他輕拍了一下妹妹的肩膀，用一種堅定而溫暖的語氣回應：“放心，我不會再讓你有找不到家了。”

一旁的姜靜顏默默見證着這溫馨的一幕，心中湧動着莫名的感動。她輕嘆一聲，目光溫柔地掠過這對兄妹，說道：“你們之間的感情，真是讓人羨慕。”她的言語中既有感慨，也藏着對這份純粹情感的深深向往。

虹橋站是大站。下車或者換乘的人黑壓壓一大片，令人望而生畏，取票機前更是一眼望不到盡頭，不免讓人想念H城的馬先生便捷支付。

陶然挺身而出，承擔起了購票的重任，盡管面臨着人潮如織的挑戰，他依然憑借着耐心與智慧，在自動售票機前奮戰，最終成功購得了寶貴的三張地鐵票。随着票務機吐出的“咔嚓”聲，仿佛是通往夢幻之旅的通行證正式生效。

一行人逆着如潮水般湧動的人流，憑借默契與堅持，奇跡般地趕上了地鐵13號線的最後一班車。這輛在夜晚行駛的列車，意外地空曠寧靜，與外面的喧嚣形成了鮮明對比，仿佛是一列專為他們開啓的，通往童話世界的秘密列車。

他們并肩而坐，享受着這片刻的寧靜與寬敞。兮月興奮得難以自持，小身體在座位上不停地扭動，像是迫不及待想要飛進她夢寐以求的樂園。

姜靜顏輕輕按住女兒，以一種溫柔而堅定的力量，引導着小姑娘的興奮情緒。她俯下身，在兮月耳邊輕聲細語，講述着關于禮貌與公共場合行為的小故事，那話語仿佛擁有魔力，讓兮月瞬間收斂了活潑，變身為一位小淑女，安靜地躺在母親的腿上，享受着溫馨的小憩時光。她的小腿乖巧地垂放，不給周圍乘客帶來任何不便，展示出超乎年齡的懂事。

姜靜顏的手指輕輕穿過兮月柔軟的發絲，感受着這份難得的寧靜與滿足。正當她以為一切都歸于平靜，準備放松心情時，眼角餘光卻捕捉到了身邊的微妙變化。身邊的陶朵似乎有着不同尋常的情緒波動，這細微的異樣讓她心中泛起了漣漪，不由得多了一份關注。

陶朵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身體仿佛失去了力氣，僵硬地倚靠着身旁的座椅，雙目緊閉，雙手緊緊抓着姜靜顏和陶然的胳膊，手指關節因用力過度而顯得格外蒼白。陶然見狀，連忙虛攬住妹妹，臉上的表情嚴肅而擔憂，車廂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姜靜顏察覺到異樣，用眼神迅速向陶然傳遞了詢問的信號。

陶然則輕輕舉起手機，屏幕上簡短的信息映入姜靜顏的眼簾：“朵朵對山洞或穿地底有些陰影。”

了解情況後，姜靜顏也作出反應，她輕柔地将兮月喚醒，讓小姑娘半靠在自己身旁，确保她安全且不會受此影響。随後，她溫柔地将陶朵僵直的身體攬入懷中，讓這個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女孩能夠得到最直接的安慰與保護。

姜靜顏細心地為陶朵擦拭着額頭上不斷冒出的細密汗珠，動作輕柔而充滿母性的溫柔。

兮月在朦胧中被吵醒，小臉上寫滿了不樂意，揉了揉眼睛，一臉困倦地嘟囔了幾句，但在看到姐姐的不适後，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麽，小臉蛋上露出幾分懂事的神色，努力讓自己更加清醒，以實際行動給予無聲的支持。

随着列車緩緩駛入終點站，稀疏的乘客陸續下車，站臺上寧靜而有序。迎接他們的，是早已靜候在此的酒店專車，車身裝飾着樂園的經典卡通圖案，仿佛預示着接下來的旅程将是一場夢幻之旅。

這家酒店不僅僅是一個住宿之地，它本身就是這場童話冒險的一部分。從外觀到內飾，每一處細節都與知名的動畫世界完美融合，讓人仿佛穿越進了那些耳熟能詳的故事之中。

一推開房間的大門，一股濃郁的童趣氣息撲面而來，精致的裝潢、色彩斑斓的牆壁，還有角落裏擺放着的動畫角色雕塑，無一不在瞬間喚醒了陶朵和兮月內心深處的純真與幻想。

兩個小女孩像是被魔法吸引，迫不及待地探索起這個屬于她們的小小王國。三間風格各異的卧室，每一間都充滿了驚喜，最終，她們被那張裝飾着淺粉色紗幔的公主床深深吸引，仿佛置身于夢幻的童話故事中。兩人手牽手，興奮地跳上床，盡情地翻滾嬉戲，銀鈴般的笑聲在房間裏回蕩。

陶然望着她們，嘴角挂着寵溺的笑容，調侃道：“看你們這麽投緣，晚上就一起睡吧。”

話音剛落，兩張小臉從一堆可愛的卡通老鼠公仔中探出，兩雙亮晶晶的眼睛閃爍着同樣的期待，異口同聲地歡呼同意。

姜靜顏站在一旁，被孩子們的天真無邪逗得既想笑又有些無奈：“好吧，你們玩得開心，但記得要早點休息。明天我們能提前進入樂園，可別因為賴床錯過了時間。”

說完，她便收到了兮月幹脆利落的告別，“媽媽晚安”，緊接着，小姑娘迅速換上了睡衣，全身心投入到與陶朵共享的歡樂時光中，對母親的依戀暫時被新奇的環境和玩具所取代。

房間內，兩個小身影繼續在卡通公仔的海洋中嬉鬧，快樂的氣氛彌漫開來，為即将開始的奇幻旅程添上了溫馨美好的序章。

陶然與姜靜顏無可奈何，于是相繼回自己房間。這一折騰已經是淩晨。習慣和兮月一起睡覺的姜靜顏這回身邊落了空，抑或是過了睡點，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披上外衣打算走到大套間的客廳倒點水，不料發現陶朵竟坐在這靠湖景的卡通椅上，望着外邊星星點點的燈光發呆。

月光皎潔如洗，悄然無聲地透過寬大的落地窗，傾灑進屋內，給寧靜的夜晚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銀紗。

光線在柔軟的地毯上跳躍，形成一片片光與影的交錯，宛如夜的精靈在地面上輕盈舞蹈，留下了斑駁陸離的圖案。這些光斑随風輕輕搖曳，時而聚合，時而分散，像是在訴說着古老而遙遠的故事，為靜谧的空間增添了幾分夢幻與詩意。

少女的嘴唇緊緊抿成一線，似乎在努力抑制着什麽，她的身體細微地顫抖，仿佛秋風中最後一片落葉，脆弱而無助。

雙手猶疑地徘徊在臉頰旁，既像是想要遮掩那即将溢出的淚水，又似乎是在尋找一絲安慰。這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在無聲地訴說着她內心的哀傷與掙紮。

姜靜顏目睹此景，心中猛然一陣悸動，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讓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某個不願回想的過往。然而，她迅速搖了搖頭，試圖将那些不祥的預感從腦海中驅散，伸出手，想要給予眼前的少女一份溫暖和力量。

與此同時，陶然仿佛有着某種心靈感應，他輕輕推開房門，僅露出一道縫隙，目光中帶着幾分擔憂與了然。他對着姜靜顏輕輕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周圍一片沉寂，只有三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和諧。坐着的少女，站立着的姜靜顏與門縫後的陶然，他們之間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對峙，每個人的心思都在這一刻交織、碰撞。

最終，還是陶朵打破了這份僵局，她緩緩起身，沒有言語，只是默默轉身，步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留給其他人一個孤單的背影。

陶然到那房間張望過後，回到客廳內，陶然的腳步在客廳的厚實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響，每一步都似乎在衡量着過往與現實的距離。

姜靜顏已經抱着水杯坐好，身體陷進松軟的沙發裏，等着陶然給她一個答案。

他走到剛才陶朵坐過的的地方，學着妹妹的樣子望向遠方，觸眼可及的只有一大片銅鏡似的泛着閃爍燈光的湖面。

“陶然，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姜靜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那句話帶着幾分不确定，

靜。

良久，陶然的沉默像是一場無聲的風暴，讓整個空間的氣氛都變得凝重起來。他轉過身，目光穿透客廳的柔和燈光，直接與姜靜顏的視線交彙：“我以前沒見過你。”

“但是——朵朵見過你。”

客廳再次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安靜，只有窗外湖面上的波光粼粼，似乎在默默見證着這段對話背後隐藏的故事，以及即将被揭開的秘密。

姜靜顏不斷在腦海中思索之前的記憶，始終無法重合到一起。

陶然緩緩地揭開了那段塵封的記憶，每一個字都像是布滿了灰塵，打開了姜靜顏心中塵封已久的門扉：“大約六年前的六月中旬，正值朵朵小學畢業考試結束，她與同學相約去我們家鄉附近的一個村落進行春游。在等公交車的間隙，一對看似焦急的中年夫婦抱着一個孩子向她們詢問道路。朵朵和她的朋友出于善意，不僅指明了方向，還因為對方自稱不識字，主動帶領他們去找附近的公共廁所。遺憾的是，那裏早已被人口販賣者的同夥設下了陷阱，兩個小姑娘不幸中計，被迷暈後分別帶上了駛向南方的火車。”

姜靜顏聽到這裏，心中猶如驚濤駭浪，難以置信與震驚交織，記憶的碎片開始在腦海中拼湊，往日模糊的片段漸漸清晰起來。“那個人，是我？”她低聲呢喃，語氣中夾雜着疑惑與震驚。這一問，不僅僅是對陶然敘述的确認，更像是對自己曾經經歷的一次靈魂深處的質問。那被遺忘的過去，如今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至，沖擊着她的心靈，讓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那些似乎已被歲月模糊的瞬間。

六年前的夏日，陽光如火，空氣中彌漫着讓人難以忍受的酷熱。

姜靜顏獨坐在嘈雜且擁擠的火車車廂內，狹窄的過道座位對她隆起的腹部并不友好，每嘗試側身都顯得格外艱難。長時間的靜坐使她的小腿開始抗議，脹痛難忍，但她只能勉強伸展，用雙手輕輕按摩，以緩解不适。她的随身行李異常簡潔，只有一個手提袋，囊括了幾件替換衣物和必要的食物，其餘的，都在她決定獨自離開父母、遠離故土的那一刻，被她堅決地留在了身後。

即便內心滿載着對未來的不安與期待，她依然強迫自己保持警惕，精神高度集中，但孕期特有的疲乏感還是不時侵襲，如同潮水般難以抵擋。

為了應對這難以克服的嗜睡，她在上車前于車站便利店購買了一個小巧的旅行枕，此刻正置于座位上，預備随時支撐她稍作休息。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拎起手提袋，穿過擁擠的過道，走向車廂盡頭的衛生間。在那裏，她不僅簡單地清洗了因長途旅行而略顯疲憊的臉龐，也妥善解決了個人的生理需求。

綠皮火車的衛生間，排長隊情況可想而知，前面人群一陣騷動，隊伍變得淩亂。有人在罵罵咧咧說着廁所壞了。

姜靜顏不信邪。固執地走到門口想一看究竟，吃了閉門羹，只能作罷。心裏想着應該早點來之類後悔的話，不注意被人絆了一跤，所幸扶住了一旁的座位。

心中惱怒，定睛一看卻是一個十歲上下的小女孩，歪歪扭扭躺在過道的一邊，向日葵圖案的連衣裙鄒巴巴的套在白嫩嫩的身上，剛剛絆倒她的是小女孩伸直的雙腿，這麽大的動靜。小女孩居然一點醒的跡象都沒有。

旁邊一位臉黢黑的婦人手忙腳亂的将小女孩的身體擺正，用一個超大紅白藍袋子擋住。一個男人緊張地盯着姜靜顏。

粗手粗腳的兩個人和小女孩的白皙呈現出鮮明對比。

形跡可疑。

冥冥之中那種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姜靜顏警鐘大響，留了心眼，她手托着後腰挺出肚子，佯裝豔羨，笑着說：“呀，你們家孩子真白，我也想讓孩子白一點，有沒什麽方子透露？”

那倆人對視一眼，無視掉姜靜顏的話，默不作聲。

姜靜顏回到座位上，心中疑窦叢生，抱着萬中有一的心态，找到警務室，說了自己所見。乘警也意識到事态不對，謝過姜靜顏後，根據她提供的車廂號找到了正商量臨時下車的那對夫婦。

那對夫婦證實人販子無疑。

小女孩成功解救，

姜靜顏也中途下車，配合警方做完筆錄，天已大亮，她被民警用車送到機場，其實離她最初定的終點有不少的距離，而此刻，她站在夏日的驕陽下，心向光明，決定留在這裏，開始她的新生活。腹中的寶寶慶祝似的踢了一腳肚皮，她低頭淺笑，撫摸着。

她的身後，飛機起飛降落，一位學生模樣的男生，拖着面露焦急的男人女人向前狂奔。

“是的。”陶然鄭重應下。

“姐姐！”不知何時又醒來的陶朵撲到姜靜顏身上，抱着她猛地哭出聲音，“真的是你。”

此情此景，陶然亦雙眼酸痛，姜靜顏待陶朵哭夠了擡起頭，紙巾抹掉少女開心的淚水，也替她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