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令我傷身偏不肯戒了它

【十二】令我傷身偏不肯戒了它

兩人默契地避開光亮處,悄悄離開了學校。夜色雖濃,卻遮不住姜靜顏心中翻湧的思緒,上車之際,她刻意選擇了後排座位,仿佛這樣就能躲開些什麽。

“嗤……”陶然輕笑一聲,聲音裏滿是了然,“沒必要覺得尴尬,順其自然就好。”

姜靜顏聞言,不由自主地擡起腳,輕輕踹了一下前排座椅,這一舉動反而引得陶然朗聲大笑:“是先送你回家,還是我們一起先去接兮月呢?”

“先接兮月,然後再回家。”她回答得果斷,似乎想借着這份決斷驅散心頭的紛擾。

一路上,車內靜谧無聲,只有車窗外偶爾掠過的光影。姜靜顏坐在後座,心中五味雜陳,為自己剛剛的沖動感到後悔,不自覺地擡起手臂遮住臉龐,企圖以此掩飾自己的情緒。而陶然,通過後視鏡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所有的微妙表情,他選擇保持沉默,不去戳破這份微妙的氛圍,給予她足夠的空間與尊重,讓一切情緒自然流淌,直至歸于平靜。

車程雖短,但當他們下車,擡頭便望見樓上窗戶透出的溫暖燈光,那光亮在黑夜中尤為引人遐想。

姜靜顏忽然停下腳步,輕輕拉住即将離去的陶然,欲言又止:“今晚的事情……你別太放在心上,我只是……”她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适的字眼來表達內心的複雜情緒,只能怔怔地望着他。陶然則耐心地等待着,眼中滿是包容,卻未等到下文。

見狀,陶然主動打破沉默,反過來握住姜靜顏因夜風而略顯冰涼的手,眼神堅定地直視她:“姜靜顏,你認為我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嗎?”

“當然不是!”姜靜顏幾乎是本能地擡起頭,聲音裏滿是不容置疑的堅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不是嗎?”

陶然輕笑,笑容中蘊含着理解和溫柔:“既然如此,答案不就很明顯了嗎?”

姜靜顏的聲音微微顫抖,帶着一絲難以置信:“可是……我是一個五歲孩子的母親啊。”

她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寒風撕扯得支離破碎,似乎連同她心中的矛盾與掙紮一同吹散。

陶然搖了搖頭,伸出手臂将她輕輕擁入懷中,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頂,那聲音低沉而溫暖,仿佛只為了讓懷中的她聽見:“但你同樣也是一個只有二十二歲的年輕女孩,姜靜顏。你有權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該被任何标簽束縛。”

“唔……”姜靜顏的眼眶開始泛紅,自從有了兮月,她自覺地完成了從女孩到母親的角色轉變,仿佛再也沒有人會把她當作那個可以肆意做夢、穿着粉紅色裙子、無憂無慮地在游樂園裏歡笑的少女了。她告訴自己,作為母親,應當穩重,應當将那些大喜大悲深藏心底。她緊緊依偎在陶然的外套中,仿佛這樣便能阻止眼淚的滑落,但最終,她還是忍不住顫抖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即使咬緊牙關,那份情感的洪流也未能被完全遏制。

陶然沒有絲毫的不耐,只是溫柔地環抱着她,手掌在她的背脊上輕輕摩挲,感受着她因情緒波動而無法抑制的顫抖:“兮月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障礙,你不必害怕。”

片刻後,他繼續說:“你還記得你對陶朵說過的話嗎?你說,讓她可以在你的懷裏哭泣。而我,也希望我的懷抱能成為你的避風港,接納你所有的快樂、悲傷、脆弱與堅強,我希望我的懷裏,有你的一切。”

這些話,如同有人在她的心中打翻了蜜糖罐,甜蜜的感覺瞬間滲透到每一個細胞,直達大腦,讓她的心房被溫暖和希望填滿。姜靜顏緩緩擡起頭,眼中閃爍着淚光與疑惑,同時也有一絲期待,她望着陶然,等待他接下來的話語,心中湧動的情感如同春日裏融化的第一片雪花,溫柔而堅定。

正當空氣中彌漫着難以言喻的溫情與甜蜜之時,一聲清脆的呼喚瞬間将這份氛圍打破。“媽媽!”兮月稚嫩的聲音從窗口傳來,帶着幾分焦急與期盼。暗淡的光線成了最好的掩飾,姜靜顏迅速從陶然的懷抱中掙脫,幾乎是逃也似地快步邁進樓道,心中暗自慶幸夜色的掩護。

陶然緊跟其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故意調侃道:“你确定知道是哪一層樓嗎?”

姜靜顏故作鎮定地斜睨了他一眼,自信滿滿地回答:“當然,一樓嘛,我早就看見了。”話音未落,轉身之際,兩顆小腦袋突然出現在視線中,正是陶朵和兮月,她們正好奇地向外窺視,顯然,剛才的一幕她們已盡收眼底。陶朵狡黠地一笑,輕輕拍了拍兮月,示意她“發問”。

兮月似乎明白了什麽,眨着大眼睛,奶聲奶氣地問:“媽媽,你們在外面做什麽游戲呢?”姜靜顏連忙掩飾,回答得簡單明了:“沒什麽,兮月,你下樓了啊,我們該回家了。”

小姑娘顯得有些猶豫,她依依不舍地向陶朵揮手告別,眼神裏充滿了對再次相聚的期待。陶然見狀,溫柔地提議:“兮月,要不再和姐姐玩一會兒?好不好?”小姑娘這才心滿意足地摟住媽媽的脖子,笑得眼睛彎彎:“叔叔,你答應的事情可要做到哦。”

陶然順勢摸了摸兮月略微松散的辮子,語氣認真而又充滿愛意:“你也可以試着叫我爸爸了。”這突如其來的“改口”讓場面頓時陷入了微妙的尴尬,“哎!”是兮月的驚喜,“哦?”是姜靜顏的詫異與不知所措。她借着照顧兮月的名義,急忙想要逃離這令人臉紅心跳的場面,“我……我們該走了。”

陶然卻不肯輕易放過這個機會,他輕輕拉住姜靜顏的手,溫柔地請求:“再陪我坐一會兒吧,反正明天是周末,我晚些時候送你們回去,怎麽樣?兮月,你說呢?”

小姑娘兮月自然是欣然同意。

陶朵特意将室內空調調節到一個舒适的溫度,讓人一進門就能感受到溫暖如春的氛圍。

“哥,我發現你和姜媽媽之間好像有點不一樣了,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嗯,很微妙的氛圍。”陶朵緊跟着走進來的陶然,眼睛裏閃爍着八卦的光芒,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

陶然無奈地用眼神斜睨了妹妹一眼,同時輕輕推了推她的腦袋,示意她進屋,自己則邊脫下外套邊故作嚴肅地問:“這麽說來,你的期末考試成績單是不需要我過目審查了?”語氣裏帶着幾分戲谑。

陶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做了個鬼臉:“哎呀,哥,你真當我還是小孩子嗎?好吧,我去乖乖寫我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去了~~”說完,她主動識趣地關上了房門,留給他們一片自由的空間。

進入房間後,兮月又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樂高的世界中,盡管手法還顯得有些笨拙,但那份專注與快樂卻是滿滿的。姜靜顏環視四周,細致地打量着這個溫馨的小空間,她輕輕脫下雪地靴,赤腳踏在溫暖的地面上,随意地席地而坐,絲毫沒有感覺到冬日的寒冷:“你搬來這裏住多久了?”

“聖誕節前搬進來的。”陶然簡潔地回答。

“這麽巧。”姜靜顏不禁有些驚訝,“這麽說來,我們其實是……”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的巧合與緣分,盡在不言中,無需過多言語,彼此都心照不宣。

然而,這份溫馨的寧靜突然被一聲“咕嚕~”打破,顯得有些突兀卻又不失可愛。

“媽媽,我肚子餓了。”兮月稚嫩的聲音響起,為這個夜晚添加了一抹生活的煙火氣。

指針逼近11點,按往常,兮月已經熟睡,今天卻格外清醒,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癟着嘴看着姜靜顏。

“媽媽給你做。”習慣性走向廚房,絲毫不覺得奇怪,直到打開冰箱,看到裏面空無一物才反應過來。

背後傳來輕不可聞的笑聲,姜靜顏僵硬着身體轉過去,臉上染上紅霞:“你這格局跟我那一模一樣,我……”

陶然替她關上冰箱門,忍不住掐了姜靜顏因羞惱而發燙的臉,用僅她可明的聲音說:“你啊,其實才十八歲吧。”随後打開頂上櫥櫃門,“我和朵朵幾乎不在家裏開火,只有苞谷面了。”

巧了。

“你要不要?順便多做倆分也不打緊。”末了補充道,“悄悄最喜歡吃苞谷面了。”

“可以!你做的,我願意吃。”留下這句話,陶然轉至客廳與兮月玩耍。

熟門熟路加水開火下面,材料缺乏,只能靠調料增味。

姜靜顏輕輕倚靠在廚房的料理臺上,眼前的鍋中熱水沸騰,面條在翻滾的氣泡中上下舞動,蒸汽升騰,模糊了她的視線,也似乎在朦胧中映射出她此刻紛擾的思緒。她內心五味雜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一個相識不足兩月的男子産生了如此強烈的感情,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讓她感到既驚異又難以置信,仿佛一切都不在她的控制之中。

她決定尋找一個傾訴的對象,于是拿起手機,點開了與好友柳瑤的微信聊天界面,指尖在屏幕上跳躍:

【月出皎兮:失守了……】

發送完這條消息,她似乎在等待着對方的驚訝與不解,而柳瑤的回複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柳瑤:???】

姜靜顏深吸一口氣,決定坦白:

【月出皎兮:……我和一個認識不到兩個月的男人接吻了。】

屏幕另一端的柳瑤顯然被這個消息震撼,回複再次充滿了疑惑:

【柳瑤:???】

面對好友的連續驚問,姜靜顏突然覺得有些自嘲,或許自己的行為在外人看來的确難以理解。她輕輕按下鍵盤:

【月出皎兮:……沒什麽,晚安、】

姜靜顏按下發送鍵,輕輕合上手機,內心翻湧的情感漸漸平複。是啊,連她自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到了,更別提他人了。但夜的寧靜給了她思考的空間,她開始接納,生活中的不期而遇,那些偏離預期的篇章,或許正是最真實且寶貴的瞬間,讓平凡的日子裏閃耀着不凡的光芒。

她轉身回到廚房,将三碗色澤誘人、熱氣騰騰的玉米面面條一一盛出,細心地吹涼,然後小心翼翼地端到客廳。只見陶然和兮月正全神貫注地組裝着一個色彩斑斓的迷你機器人,完成的那一刻,兩人臉上洋溢着滿足和喜悅。兮月一見面條,立刻活潑地跑到餐桌旁,靈巧地爬上了椅子,興奮地喊道:“哇,苞谷面!”

“嗯,快吃吧。”姜靜顏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幫兮月重新整理起被玩耍時弄亂的頭發,而她那雙被熱水燙得通紅的手,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你的手怎麽了?”陶然注意到兮月耳邊散亂的發絲,伸手想要幫忙整理,卻在觸碰到姜靜顏的手時,發現了那些紅紅的小疹子,不由得心頭一緊。

姜靜顏急忙收回手,藏在自己的懷中,表情略顯尴尬:“沒……沒事的,很快就會好的。”

陶然沒有就此放過,他靠近姜靜顏,不容抗拒地拉着她回到廚房,語氣裏滿是關心與堅持:“剛才還好好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能是剛才煮面時接觸到苞谷過敏了,我吃點抗過敏藥就好了。”姜靜顏眨了眨眼睛,用一種讨好又帶着幾分頑皮的眼神望着陶然,試圖減輕他的擔憂,“真的,你先去叫朵朵來吃面,不然面條泡軟了就不好吃了。”

“好,那我一會兒洗碗,之後送你回家。我家沒有抗過敏的藥,你需要的話,我得帶你去買。”

食畢。

陶朵滿足地拍拍圓滾滾的肚子,帶着一臉的惬意回房間,留下一個滿足的背影。

陶然則擔負起護送姜靜顏回家的任務,令人意外的是,他們兩家竟然只隔了幾幢樓的距離,這讓兩人都有些意外。

“你走吧,兮月都困得在我肩上打盹了。”姜靜顏心疼地看着女兒,想接過她。但陶然堅持:“我至少要送你到家門口,這樣才放心。”

姜靜顏拗不過他,只好取出鑰匙,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以前我都是一個人照顧兮月的,習慣了。”随着門鎖的輕響,室內燈光亮起,一股溫暖的氣息迎面撲來。

然而,就在這時,兮月的小手突然松開,一塊巧克力餅幹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陶然順着聲音低頭一看,注意力卻被地上的幾個煙頭吸引了,眉頭不禁緊鎖。

“等一下,這是怎麽回事?”他借着燈光,指了指門外地上的煙頭,向姜靜顏詢問。

“煙頭啊,怎麽了?”姜靜顏顯得有些不解,覺得這并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陶然立刻轉身,一手護着兮月,一手迅速關上門,神色嚴肅地問道:“你抽煙嗎?”

“不是我,可能是樓上的張大爺吧,他偶爾會在走廊抽煙。”姜靜顏解釋着,一邊将外套挂在衣架上,轉頭看到陶然沒有離開的意思,有些疑惑地問:“你還不走嗎?”

陶然自然而然地走進母女倆的房間,細心地幫兮月整理好衣物,輕輕将她安置在床上,細心地蓋好被子,确保她能舒适地進入夢鄉,這才退出房間,對姜靜顏說:“不着急,讓我看看你的手。”

姜靜顏從茶幾下抽出一個藥箱,動作熟練地倒出藥丸,喝了口水吞下,然後取出藥膏塗抹在紅腫的手上,這一系列動作流暢而精準,顯示出她對這類情況的熟悉。

陶然在沙發上坐下,輕輕拉過她的手,細致地幫她塗抹藥膏,那藥膏帶來的清涼感漸漸滲透肌膚,帶來舒緩。他邊塗邊問:“張大爺常常在你家門口抽煙嗎?”

姜靜顏微微搖頭,顯得有些困惑:“沒有,我只是知道他有抽煙的習慣。”她并未深究陶然為何這麽問,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手下意識地撫上了自己的嘴唇,那個月夜下的吻,既虛幻又真實,讓她心中泛起陣陣漣漪。

短暫的沉默後,陶然突然問了一句:“只有手受傷了嗎?”

姜靜顏因先前出神地望着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意識到陶然的關切所在,臉上閃過一絲羞澀:“啊,沒事的,這點小事我自己處理就好。”

陶然看出她的回避,并沒有強求,心中卻因那幾個煙頭而不免擔憂:“你還是要小心,盡量早些回家,或者我可以接你下班。”

姜靜顏輕輕點頭,心頭湧上一股暖流。“嗯。”她應了一聲。

陶然凝視着她,目光深邃:“記住我之前說的話。”

他的眼神仿佛在提醒她,他曾說過的話——“我的懷裏有你的一切”。

夜幕深沉,萬籁俱寂,只有偶爾傳來的蟲鳴和遠處汽車的轟鳴聲點綴着這份寧靜。

普通的居民樓裏,昏黃的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映照在空曠的樓梯間,為這寂靜的夜晚添上一抹溫暖的色彩。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了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腳步聲逐漸接近,可以辨認出是幾個人并肩而行,他們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拉長,顯得高大而神秘。随着他們一步步從樓梯上盤旋而下,一種不言而喻的緊張氛圍在空氣中悄然蔓延。

到達一樓後,他們的動作變得異常謹慎,幾乎是在不着痕跡的情況下,從口袋裏掏出兩個煙頭,輕輕一彈,那兩個煙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微弱的弧線,最終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門口的水泥地上,與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

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後,這幾個身影沒有做任何停留,如同來時一般,迅速融入了夜色之中,只留下那兩個煙頭在月光下閃着微弱的光,仿佛是他們來過的唯一證明。

随着他們的消失,四周再次回歸寧靜,只有那兩個煙頭靜靜地躺在那裏,似乎在訴說着剛剛發生的不為人知的故事,而它們的存在,也悄然為這個夜晚添上了一抹不尋常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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