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徐執坐在座位上沒動，掀開眼皮掃了一眼桌上亂七八糟的餐具，裏面湯水滴落到桌子上，順着桌子流到地上。
他壓制住隐隐泛上心頭的怒火，冷聲道：“憑什麽？”
福利院的孩子們是最會看臉色的，阿洋知道院長不喜歡新來的這兩個孩子，作為院長最得力的孩子，他自然要按照院長的心意辦事，好好“照顧”新來的弟弟們。
兩方對峙，都是要強的孩子，誰也不服誰，這時一個怯懦的小女孩從旁邊小跑過來，走到徐執身邊，拉住他的衣袖，湊到他耳邊輕聲提醒：“別惹事。”
然後小女孩轉過身，對阿洋露出一個讨好的笑：“阿洋，你別生氣，他、他們會刷好的，萬一讓院長媽媽看到就不好了……”
阿洋勉強滿意了些，上下打量局促的小女孩，看着她被冷水凍到通紅的雙手，冷笑：“于露露，你既然這麽護着他們，那你也和他們一起刷吧。”
“大家都停下！”
正在刷碗的孩子們聽到呼喚，都停下來看着阿洋。
“于露露和兩個新來的要幫我們刷盤子，大家把盤子都給他們就好了！”
說完，阿洋瞪了徐執一眼，就出去了。其他的孩子紛紛停下手裏的活，一個接一個也出門了，沒有一個人想留下來幫助他們。
飯堂裏只剩下一片狼藉，名叫于露露的小姑娘手腳麻利的收拾餐桌，熟練的刷碗刷盤子。
徐執和池桐也來幫忙。
在幹活的過程中，于露露給他們講了一些福利院的情況。
“阿洋是院長媽媽最喜歡的孩子，很多事情會讓阿洋去做，好吃的東西好玩的玩具也先給阿洋，你們最好不要惹他生氣，他告訴院長媽媽就不好了，沒有孩子會和阿洋作對的。”
“他身後的是小虎和阿泰，是阿洋的小跟班，平時跟着阿洋作威作福慣了，很聽阿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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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執點點頭，知道于露露是好意。把洗好的餐具給池桐，讓他把餐具摞在一起，“沒有人願意和阿洋作對，那你為什麽要幫我們？”
于露露的手頓了頓，做出回憶的表情：“我來福利院之前媽媽剛生了弟弟，我只見過弟弟一面，白白胖胖的，就和池桐一樣。”她用手比比劃劃，似是想起弟弟的笑臉，幹瘦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說完，小女孩又落寞下來：“我好想他。”
徐執心裏很不是滋味，開口道謝：“謝謝你。”
“不過啊，其實你們只要對院長媽媽熱情一點，讨好院長媽媽，讓院長媽媽開心，她就不會讓阿洋為難你們，你們也可以得到一些糖果和餅幹。”
徐執冷漠的看着自己凍得通紅的手。
三個小孩把飯堂收拾好之後已經很晚了，大院裏沒有燈光，于露露催促他們趕緊回去，“晚上千萬不要出門，讓院長媽媽發現了，要關小黑屋的！”
徐執點點頭示意知道了，池桐把自己手裏的水果和小餅幹遞給于露露，甜甜的說：“謝謝姐姐。”
于露露看着池桐純淨的大眼睛，笑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阿洋時不時會給徐執使絆子，找徐執的麻煩，甚至将髒水潑到徐執和池桐的床上，讓兩個人晚上沒法睡覺。
徐執始終不願意讨好虛僞的院長，院長對他們的态度也一如既往的不好，兩個孩子時常吃不飽肚子。
于露露偶爾會把分到的小零食給他們，但每次都被徐執拒絕，他知道這是于露露好不容易得來的。
晚上，徐執和池桐幹完活很晚才回到自己的房間，看着房間裏全部掃落到地上的家具和亂七八糟的被褥，有些頭疼。
池桐安靜地走進房間裏，一個一個撿起地上的東西，放回原位，重新整理床上的被褥。
看着池桐忙碌的身影，徐執感到有些愧疚，池桐不應該和他一起吃這些苦的，他上前接過池桐手裏的被褥，讓池桐在一旁坐好：“你休息休息，我來幹就好。”
池桐很聽話，乖乖坐在一旁。
徐執很快就整理好了，他拿出放在床底下的手提袋，從裏面掏出一塊巧克力，掰開放在池桐手上，揉揉池桐的頭，“餓不餓？對不起啊，今天又沒能讓你吃飽。”
巧克力是徐執偷偷溜出去買的，這幾天他已經熟悉了福利院的地形，并且了解了福利院的作息，對此可以買一些吃的給自己和池桐充饑。
池桐拿着巧克力咬了一口，露出疑惑的表情：“為什麽要道歉？”
“都是因為我，你才要到這裏來，吃這些苦的……”徐執有些難過。
池桐聽見徐執這麽說，只是搖了搖頭，唇角上揚沖徐執笑，把手裏的巧克力遞給徐執。
第二天，趁着午休時間，徐執悄悄的來找院長。
院長坐到椅子上，看見徐執，勃然大怒：“現在是午睡時間！你為什麽亂跑！”
徐執連忙道歉，做出怯懦的樣子：“對不起院長媽媽，是我錯了！”然後徐執小跑過去，跪坐在院長腿邊，從兜裏拿出一塊棉布，露出讨好的笑。
“院長媽媽我知道您平時最辛苦了，這些都是給院長媽媽的……”
院長輕蔑的看了一眼讨好的徐執，拿過徐執手裏的棉布，打開一看，是一堆零錢，零零總總的一共是三百多塊。
院長的神色緩和了些，她收起了這些錢，“哪裏來的？”
“來福利院之前我和池桐給吳叔幫忙，自己掙得。”
徐執笑眯眯道：“全都給院長媽媽。”
院長滿意的點點頭，放柔了語氣，摸了摸徐執的頭發：“……你們兩個懂事一些，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說完之後擺擺手，“回去吧，中午不要亂跑。”
徐執垂下眼眸：“好。”
出了門，在空無一人的院子裏，徐執神色冰冷，內心十分嫌惡。
到了晚上，飯堂裏，徐執和池桐依然坐在餐桌的最後面，院長來到之後，看了一圈，招呼兩個孩子。
“徐執，池桐，來，你們坐我旁邊。”
阿洋驚呆了，不知道為什麽院長突然改變了心意，他呆愣愣地坐在位置上沒有動。
院長嫌惡的看了他一眼，訓斥道：“還不快讓開！讓你照顧弟弟們，你是怎麽照顧的！”
随即又露出笑臉，向徐執招手：“快過來。”
阿洋和另一個孩子受到院長的訓斥，只得讓開位置。
徐執拉着池桐的手走上前來，不動聲色坐下，對于阿洋怨恨的神色視若罔聞。
之後院長把原來交給阿洋的事情全都交給徐執去做，徐執每天都能拿到糖果和小餅幹。阿洋徹底失了寵。
“你們是怎麽做到的！”于露露手裏拿着徐執和池桐給自己的小餅幹，十分驚訝，她呼出一口氣，“現在看看阿洋還敢不敢欺負人！”
徐執十分警惕，叮囑于露露：“平時你還是離我們遠一些，免得他們找你麻煩。”
于露露點點頭，有些感動：“謝謝你們。”
阿洋接連幾天都受到了院長的訓斥，費盡心力的沖院長撒嬌也沒有得到院長的好臉色，連小虎和阿泰都不再跟着他。阿洋把這一系列的變化全都怪在徐執身上。
他不知道徐執做了什麽，多日的怨恨讓他十分憤怒，從來不好好配合徐執的安排。這一天晚上，他看到院長對徐執溫柔的笑，等院長走了，将手上的餐具扔到地上。
孩子們被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吓了一跳，徐執正刷着自己的餐具，聽到聲音也擡起頭，他冷漠的看着阿洋，阿洋喘着粗氣怒視徐執。
徐執看了看腳下的餐具，甩了甩手上的水，淡淡道：“撿起來。”
阿洋冷笑一聲，踢了一腳：“我就不。”
“你能拿我怎麽樣？”
其他孩子們看到兩個人針鋒相對，都默不作聲，加快手上的動作，想要趕緊離開。
徐執用餘光注意着池桐的位置，暗暗使了眼色讓于露露把池桐帶走，然後在心裏計算了時間，上前一步，輕蔑的說：“你難道不怕院長知道？”
阿洋的動作明顯頓了頓，有些遲疑，卻還是沒有動。
徐執又上前一步，直視阿洋，眼裏滿是挑釁，故意用尖酸刻薄的語氣嘲諷阿洋：“別忘了，院長已經不喜歡你了……”
這一句話讓阿洋的怒火達到極點，他沖到前面攥着徐執的衣領，将徐執推攘到地上，兩個孩子在地上扭打起來。
其他孩子都被吓跑了，年紀小一些的甚至被吓哭了，飯堂一下子變得混亂。
“幹什麽呢！？你們在做什麽！？”院長聽到聲音，快步從外面沖進來，破口大罵。
“一個個怎麽都這麽不聽話！在飯堂裏鬧事？”
“所有人！明天一整天不許吃飯！”
“你們兩個！”院長看了一眼已經蔫下來的阿洋和衣衫淩亂的徐執，拿起放在角落的掃帚，用掃帚柄狠狠地打兩個孩子的手掌和大腿。
打夠了，院長将掃帚扔到地上，惡狠狠道：“将飯堂打掃幹淨！去小黑屋反省！”
手掌和大腿火辣辣的疼，徐執抱着自己的膝蓋，坐在房間的角落，房間裏漆黑一片，可能是怕他和阿洋再打起來，把兩個人分別鎖在兩間屋子裏。
地面上窸窸窣窣的，可能是有老鼠爬過，徐執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也不知道院長什麽時候會放他出去，他有些擔心池桐在他不在的時候受欺負。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鎖着門的鐵鏈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引起了徐執的注意。
徐執坐直了身子，微微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門口的情況。
不一會兒，池桐從門口的縫隙中擠了進來，他的手上還抱着小毯子，噠噠的朝徐執跑過來。
徐執看到他就笑了，揉了揉池桐淩亂的頭發，害怕外面還有別人，壓低聲音和池桐說話：“你怎麽過來了？”
池桐把小毯子搭在自己和徐執身上，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緊緊的和徐執靠在一起，燦然一笑：“因為你在想我呀。”
徐執心頭一動，将自己和池桐裹得緊了一些，有些擔心：“你過來的時候，沒有人看到吧？”
池桐搖了搖頭。
“你為什麽要和阿洋打架？”
徐執的身子僵了僵：“給他個教訓而已。”
院長每天晚上等他們收拾完之後會去檢查一遍，發怒的阿洋顯然忘記了這件事，是徐執計算着時間挑釁阿洋等院長過來看到他們打架。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徐執偏頭，他和池桐挨得足夠近，能夠看清楚池桐幹淨無暇的眼眸。
徐執很在意池桐的看法，有些擔心的問。
“不會啊。”池桐清脆的話語在黑暗中異常清晰。
“是他們先欺負你的，他們才壞。”
“那如果，如果他們沒有欺負我，我去欺負他們呢？”徐執笑笑，再次問道。
明明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但是徐執就是想知道答案。
“不會的，你不會這樣做。”
池桐伸出一只手，像大人一樣輕輕拍拍徐執的頭。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