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封信
第七封信
抑郁症患者需要陪伴,這是楊一北初中在書上翻到的一句話。
接下來的好多天,楊一北一有空都會來到謝星塘的南雜店,有時安靜的坐着,有時分享帶團發生的趣事。
楊一北每天清晨都會給謝星塘帶一朵沾着露水的花。謝星塘也會和往常一樣把花做成書簽,這好像變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
仲夏的夜晚總是那麽漫長,路燈閃着微弱的熒光。
南雜店的門前擺了四張椅子,案板上擺放着兩個大西瓜和一個小西瓜。謝星塘洗淨四個勺子,站在一邊,帶着笑意的看着楊一北切西瓜。
多毛在兩人腳邊轉個不停。
咚,一聲,西瓜被劈成兩半。
在四半西瓜中楊一北挑了一個最大的給謝星塘,謝星塘還有點不好意思。
“我吃不了這麽多的……”
“沒事,它能吃。”楊一北點了點多毛的腦門。
四半西瓜、四個勺。四個人坐在木椅上,看着小鎮的夜色。
“好久沒這麽惬意的享受過了,突然有種家的感覺。”張叔感慨之餘還不忘嘬一口西瓜汁。冰涼的甜。
“老張,我給不了你家的感覺麽?”
“你閉嘴!你和秦嘉棟我都不喜歡,一個不上進一個頹廢。還是星塘好啊,安安靜靜還懂事,年紀輕輕就是小老板了……雖然也掙不到什麽錢。”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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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清澈爽朗的笑聲,響徹了整個黑夜。
謝星塘咬着勺子輕輕一笑,不怎麽說話。他們的熱情就像火焰一樣包裹着他,很溫暖。
秦嘉棟似火,熱情四溢,蔓延至天邊。楊一北似月,溫柔纏綿,散發朦胧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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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嘉棟在超市找了個搬運工的工作,很累但做的踏實。下班的空閑時間他就窩在楊一北房間看看以前專業課的書籍,刷近幾年的旅游相關的題目。
“我靠,現在都這麽卷的嗎?一個景點一篇導游詞!這是要逼死誰?”秦嘉棟刷着電腦,臉上是大寫的不可置信。
“逼死我,”楊一北淡淡出聲,他轉着筆在剛拟好的導游詞上改改畫畫。
11月,秦嘉棟想要去參加導游證考試,考取導游證。其實畢業那會兒他是有的,但因為某些原因被吊銷了。
夜晚總是很寂靜,眼前是路燈的熒光和黑霧浸染的街道。燒烤攤前冒着滋滋黑煙,鼻尖湧入人間煙火味。
攤位的人有點多,人擠人。楊一北把謝星塘護得很好,不讓別人碰到他。
他聞到了楊一北身上青檸酸澀的甜味。
秦嘉棟尋了一個角落裏的位置,之後便準備去點餐。
桌上有一些浮油,楊一北用紙巾擦着桌子。謝星塘盯着他的動作,也抽出一張紙開始擦油。
最近天氣漸漸熱了起來,謝星塘也穿上了短袖。楊一北不經意地發現謝星塘手腕上的刀痕,還有一些細痕,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楊一北眸色一暗,手上動作沒停,低聲問:“疼麽?”
“啊,什麽?”
“你的手。”
謝星塘瞬間明白過來,把手藏在桌下搖頭再低頭,顯得有些局促,聲音輕輕的:“……不疼。”
楊一北沒再問,上次上藥的時候他就看了,傷口很深,人非草木怎麽會不疼?
謝星塘沒什麽食欲,秦嘉棟點的也是一些蔬菜。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他們的聚餐也就結束了。
“快十點了,我送你回家吧。”楊一北說。
“好。”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着,謝星塘時不時的後望,想看那個人還在不在。
一只螢火蟲從兩人之間飛過,楊一北伸手,螢火蟲卻從指縫中飛走:“過幾天我帶你去看螢火蟲海吧。”
“嗯,”謝星塘點頭,他喜歡所有發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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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星塘已經很久沒有失眠過了,吃了粒安眠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斑駁起裂的牆紙,腦海裏不斷閃過這幾個月發生的畫面。有些一閃而過,有些卻久久不能忘記。
叮,手機振動一聲,屏幕發出暗淡的熒光,沒一會又黑了下去。
摁亮手機,盯着對話框中的字愣神。過了許久謝星塘才麻木的打字:
【謝星塘:我很好,不用擔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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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嘉棟生日這天,他們都在楊一北家裏聚餐。
七樓,是飛鳥鎮樓房最高的海拔。站在這裏可以俯視整個小鎮。
鎮上的石榴花開了,榴花似火,整個小鎮都被渲染成紅色。風一吹石榴花飛得老高了,謝星塘伸手抓了幾片花瓣,又揚手讓它們飛出去。
“在幹嘛呢,小星星?”
“在看風景啊,”謝星塘臉上不自覺浮現出笑容。
石榴花飛進屋裏,落在多毛鼻子上。鼻尖癢癢的,多毛伸出狗爪子去扒,一花一狗就這樣對抗起來。
切好魚肉,打好蔥花結,剁好姜蒜和酸辣椒。不加香菜,因為謝星塘不吃。熱油一開就就把魚肉倒進去,熱油煎魚滋滋作響。
謝星塘也沒閑着,在廚房幫楊一北打下手:“這個是鹽還是糖?”
“糖。”
“那這個呢,醬油還是生抽?”謝星塘突然忙碌了起來,精神上的忙碌。
飯菜做好,秦嘉棟和張叔也回來了,還帶了幾瓶啤酒。
“不醉不歸!”秦嘉棟把啤酒放上桌,豪氣的說。
“二十三了吧?”張叔與秦嘉棟碰了個杯。
秦嘉棟點點頭,一口氣吹完一瓶酒。
謝星塘不喝酒,楊一北單獨給他買了果汁。
飯桌上聊的都是他們之間才知道的事,謝星塘插不上話靜靜的聽着。
只是靜靜的聽着,就能讓他感受到幸福感。他喜歡聽他們聊這些瑣碎的日常,家庭和睦溫馨可能就是這樣的吧。
楊一北的房間有很多書,滿滿的一個書架。謝星塘從中随便挑了一本來打發時間,他們在外面玩酒桌游戲,他就窩在楊一北房間看書。
卧室是一個很私密的空間,裏面藏了很多秘密。但楊一北的卧室卻很簡單。
一個裝滿書的書架、一張床、一個書桌和一臺電腦。
牆上貼了少許照片。有幾張老舊模糊,褶皺不堪。在這些快褪色的照片裏,那張顏色鮮豔的畢業照格外奪目。
201x年,旅101班。
少年灌風的校服,是一整個青春。
當時的秦嘉棟比楊一北矮上一點,現在已經追平了。
不知過了多久,客廳安靜了下來,房門也被人輕輕打開。
“在看書?”楊一北問。
“嗯。”謝星塘的目光還停留在書上,“外面安靜了好多。”
“他們都喝醉了,還好沒有撒酒風,都在睡覺。”楊一北慶幸地說着,随手抽了張椅子坐在謝星塘身旁。
謝星塘聞到了楊一北身上的酒精味,不是很刺鼻。
“吃糖麽?”楊一北拉開抽屜,裏面躺着各種類型的糖果。
謝星塘挑了顆青色的,檸檬味的。入口是酸,中間是甜,最後只剩苦澀。
好奇怪的糖,和那天楊一北身上的味道一樣。
“為什麽這書上的兩個男生最後在一起了?”謝星塘看書很快,這本書也不長,他已經看到了結尾。
“嗯…這個麽……”楊一北瞥了眼書名,心裏暗呼完球了,是本耽美文,這他怎麽解釋。
他書架上那麽多書,怎麽偏偏就挑了這本?
“另一種愛情罷了,”說完,楊一北就替他合上了書。
“兩個男生的愛情也是被允許的嗎?”謝星塘問。
“嗯。”楊一北答。
街上的路燈總是很暗,楊一北把謝星塘送回家時,發現屋裏一片狼藉。
罪魁禍首多毛正咬着床單不松口,見主人回來了立馬躲進了床底下,怎麽喊都不肯出來。
謝星塘收拾着屋子,楊一北拿着好吃的在床邊引誘小狗:“多毛,出來。下次吃飯也帶你去,行不行……”
“嗚汪!汪汪!”
我現在很生氣,不出來。
楊一北邊引誘邊說:“明天去超市把壞的東西再買回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