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封信
第十封信
天剛微亮,南雜店就開了店門。楊一北昨天送他回來後,謝星塘就一直沒有睡着,不是失眠而是想念。
同樣早起的還有楊一北,他在路邊的野玫瑰叢裏摘了一朵開的最豔的玫瑰花。
穿着白襯衫的少年将帶着露水的玫瑰花放在櫃臺上,對另外一個少年說:
“謝星塘,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往後的日子會是∞。”
∞,無窮大。
謝星塘沒有了輕生的念頭,他把美工刀鎖在抽屜裏,用藥也逐漸減少。和楊一北在一起他不會感到低落。
楊一北一有空閑時間就會和謝星塘一起看小說,追番劇看連載漫。看書中兩個男生愛恨纏綿的故事。
南雜店的起居室裏,謝星塘靠近楊一北。
慢慢踮腳,再踮腳。微涼的雙唇慢慢覆上溫熱的唇瓣,一觸既分,猶如蜻蜓點水。
楊一北愣怔片刻,看着謝星塘紅着耳朵跑開了。
“很晚了回去吧,多毛要睡覺了。”
多毛被謝星塘抱進狗窩。
“小星星害羞了?”楊一北追上謝星塘的腳步,打着趣道。
小星星這個外號,楊一北很少叫。但每次一喊總有點別樣的暧昧。
夏季也算是飛鳥鎮旅游的旺季了。石榴花與木棉,螢火蟲與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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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北帶團走在前面,謝星塘帶着多毛遠遠的跟在後面。
夏日生風,少年的頭發被吹的淩亂,楊一北回頭剛好可以看到謝星塘。
“汪!”
多毛打着招呼。
白天謝星塘會陪楊一北去工作,晚上楊一北會陪謝星塘一起看動漫。
窄小的起居室裏,楊一北抱着謝星塘窩在椅子上。謝星塘用平板看着動漫,一個小綠人和一個小藍人的故事。
謝星塘的童年很壓抑,楊一北說過會陪他重新過一個快樂的童年。
多毛在旁邊盯着手機裏的狗狗劇,兩人一狗各看各的。四周很安靜,響起了片尾曲。
今年的冬季雪下的特別早,謝星塘穿着初見時那件羽絨服抱着多毛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裏。
多毛快一歲了,長了好多。毛也長回來了,比之前好看了好多,鎮上好多小孩都喜歡它。
“星塘哥!”
東子朗聲說:“小北哥正在聯系季奶奶家人呢,天怪冷的,你別去了!”
“我不冷,我去看看。”
住在鎮東邊的季老太太快不行了,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之前一直一個人在家。
其實鎮上都是這樣,留下最多的就是老人和小孩。年輕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好多人幾年都不回來一趟。
有個時候謝星塘就在想,世界上為什麽會有楊一北這樣的人呢。善良、熱情、長的還好看。
鎮上的老人時常誇他,小孩經常圍着他。就連只有一面之緣的游客都很喜歡他,永遠是那麽的受歡迎。
“我陪你去吧。”東子不放心,怕他找不到地方,硬要陪謝星塘一起去。
謝星塘也沒有推辭,因為他真的找不到地方。
雪落了滿院,院中的樹也已經凋零,象征着生命的逝去。
秦嘉棟蹲在屋檐下抽着煙,正在和某人通電話。見到他,揚起下巴示意他進去。
屋裏圍了好些人,謝星塘有些怕生站在門口猶豫着。直到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楊一北的身影,周圍人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他倆。
“你怎麽來了?”楊一北把謝星塘單獨拉到外面,知道他怕生。
“我…有些害怕……”
又有人要死了,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開始畏懼起了死亡。
“別害怕,我會一直在。”楊一北摸了摸他的頭,發現他頭發絲都是冰冷的,上面還沾着雪。
“冬天洗了頭就別出來了,”楊一北蹙眉把他攬在懷裏。
“多毛是熱的,像暖寶寶。”謝星塘把頭埋在楊一北懷裏,聲音悶悶的。青檸酸澀的甜味中夾了風雪味。
季老太太還是沒有熬過這個冬天,季家今年過了一個喪年。
把剪好的飛鳥形狀的貼紙貼在窗戶上,再挂上紅燈籠,小小的南雜店也有了年味。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哥哥們!”東子從家裏跑了過來,給他們看他新寫的字。
兩張紅油紙上分別寫着:
祝,楊一北長命百歲。
祝,謝星塘喜樂無憂。
和楊一北在一起的日子好像過的很快,春天到了,謝星塘覺得這裏兩側開滿鮮花,路上充滿生機。
這天,謝星塘在家裏逗狗玩,一個身影站在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光。
“哥?”謝星塘慢慢站起,眼底滿是驚訝。他哥為什麽會來這裏?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又或者他們之間是兄弟。謝星池主動解釋說:“怎麽,我來看看你不行嗎?”
“行,”謝星塘低着頭,要多毛出去找小朋友玩。
說是來看他,但自始至終謝星池沒有說一句關心他的話,而是打量起這個南雜店,就像領導視察工作。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神冰冷的。
“我怎麽不知道你會做包子了?”謝星池随手拿起一個熱乎乎白軟的包子,咬了一口蔬菜餡的,“味道還不錯。”
“不是我做的,朋友…做的。”謝星塘走過去把包子放進冰箱,他和多毛還沒吃呢。
“女朋友?”
謝星塘搖頭。
“男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
一小會兒的猶豫讓謝星池察覺到了什麽,他笑了笑丢了包子拍拍手說:“哥走了,下次在來看你。”
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謝星塘總感覺心裏不舒服,像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偏偏楊一北又不在,他出去帶團了。
下午,謝星塘接到了一通電話,是他媽媽的。
傍晚的風景還是那麽美,晚霞依舊燦爛,整個天空都是粉色的。
轟隆隆!火車開過的聲音震耳欲聾。
謝星塘雙眼死寂,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這裏。手裏握着的是碎碗片,即使手心已經被割破,鮮血滴紅綠草,他還是感覺不到疼。
趁着四肢還沒有麻木痙攣,他想了結自己的生命。
他好久沒有發病了,但這次卻是如此的嚴重。兜裏的手機一直在振動,即使大腦一片空白他還是看清了屏幕上的三個字。
“楊一北”一個刻在他骨骼上的名字。
他本來想接的,但耳邊卻傳來他媽媽今天下午說的話:
“你哥說你在和一個男生談戀愛是真的嗎?!”
“你是瘋了嗎?我應該把你關進精神病院!而不是讓你出去亂搞!!”
“那個什麽抑郁症我已經覺得很離譜了!結果你還同性戀!真讓人覺得惡心反胃!”
“你是在給你媽我演戲麽?我算是想明白了,你只能給我帶來痛苦,我不該把你生下來的……”
“嘟嘟嘟…………”
家人的指責和不理解壓的他快喘不過氣來了,腦子裏一片混沌。一時間想不起所有美好的事,生活除了灰暗還是灰暗。
一閉眼就是媽媽拿着成績單指責他,哥哥坐在沙發上笑話他,爸爸就像看不到他,他只是一個蜷縮在角落裏的小醜。
想到這,謝星塘突然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他被世界上最親的人抛棄了。
火車鐵軌旁沒有栅欄,人可以從中間穿行而過。
鐵軌上還有太陽殘留的餘溫,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近,謝星塘閉上眼睛躺在軌道上,手腳已經開始麻木了,手指伸不直。
“轟隆隆——”
綠皮火車慢慢開過來。
手機還在振動,不停的振動。是誰?是誰一直在打電話?
“謝星塘,我想要你活着。”
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句話。
“你要是喜歡,以後我每年仲夏都陪你來。”
熬過春天就是夏天了。
眼淚沒入鬓角,心髒止不住地疼。
在火車開過來的那一刻,謝星塘拖着麻木的身體跑出了鐵軌。
火車從面前開過,像風,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