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第二回合
第二回合
“喲,這不是小師叔嗎。”
正當望月峰幾人氣氛凝重之時,一道他們此刻最不想看見的身影踱步走了過來。
步驚風仍然穿着一身黑衣,身後跟着葉若棋即将對戰的那名弟子。
看起來,步驚風已經對這次比試的結果十拿九穩了,一臉志在必得的驕傲神情: “還以為我們的弟子會在第三輪中碰面,沒想到這才第一輪就碰上了,還真是緣分。”
賀湑微眯了眯眼,将手中簽子遞還給葉若棋: “的确有緣。”
步驚風的目光随着簽子轉移到了葉若棋身上,打量片刻,眼底劃過一絲輕蔑: “這小姑娘便是這場比試的弟子剛剛築基”
說到“剛剛築基”幾個字時,步驚風的音調明顯擡高了一個調,這樣不加掩飾的輕視讓葉若棋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她的羞惱一方面是因為被鄙視,另一方面則是為自己代表望月峰出戰,實力卻不如對手。
賀湑自然也聽懂了步驚風的言外之意。
表面上,步驚風只是在為葉若棋的修為感到驚訝,實際上,他擺明就是在說:堂堂劍尊的弟子,也不過如此。
要是換個定力不足的人,此時恐怕已經被激得炸毛了。
然而賀湑此刻卻出奇的冷靜,他擡手按了按葉若棋的肩,沉聲道: “她的确剛剛築基,修為并不代表一切。”
這番話語和肩頭的大手一樣沉穩有力,葉若棋剛剛升起的浮躁竟就此消散了。
尊上說得對,修為并不代表一切。
築基中期又如何不過只比她高了一個小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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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是葉家百年一遇的天才,劍尊親自教導過的內門弟子,還會怕這小小一個境界的差距嗎
心中平靜下來,神色自然也就平靜了,此時望月峰這幾人落于下風而泰然自若的模樣,倒真給旁人帶來一種高深莫測之感。
步驚風唇邊笑容一滞: “也是,劍尊門下的築基初期,定然也是非同凡響,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賀湑面色和緩地對步驚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兩人一來一往間,無形中便給賀湑頭上帶了好大一頂高帽。
話都已經放在這裏了,要是望月峰輸了這次比試,賀湑這個劍尊可就名譽掃地了。
賀湑表面雖然平靜,看起來好似胸有成竹,實際上他心裏根本沒底。
他一個趕鴨子上架的師尊,不是說沒有可能在短短幾天內将弟子培養到可以越級戰勝對手的水平,但總歸不太現實。
且他也不了解步驚風弟子的實力。
要是行重在就好了。賀湑不禁想到。
行重雖然不能實質上地替他做事,但就信息這一方面來講,身為引路人的行重的确能為他提供很多幫助。
不知從幾時開始,賀湑已經對行重産生依賴了。
然而賀湑習慣性地在心中嘀咕兩句,卻仍然沒有收到任何回應,他這才反應過來,行重又不見了。
上回聯系不上行重,是在梧桐鄉的幻境中,行重附到了忘鶴身上,難道這次,他又是附到了誰身上
賀湑的目光下意識在演武場上掃了一圈,周遭盡是身着寒劍山白色道袍的弟子,加油吶喊,歡呼沸騰,沒有一個看起來像行重的。
“尊上,比試要開始了。”柳川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賀湑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方才在做什麽,不禁自嘲地輕笑了聲。
他竟想在人群當中找到行重。
像行重的人他連行重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嗯。”賀湑淡淡應了聲,帶着兩個弟子去到擂臺跟前。
葉若棋已經在此準備了,見賀湑走來,她目光堅定地沖賀湑點了點頭。
賀湑也淡定地回以颔首。
越是這種時候,他越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的不确定,這樣弟子們的情緒才能穩定下來,不至于亂了陣腳。
盡管局勢并不良好,但對于葉若棋,賀湑心底還是很有期待的。
随着雙方弟子走上擂臺,比試開始,擂臺四周禁制落下。
這禁制一方面将擂臺與周遭觀衆隔絕開來,一方面也能起到保護參賽弟子生命安全的作用。
葉若棋一襲白衣,執劍站在擂臺中央,雙目凝視着自己的對手,神色前所未有的堅毅。
她在望月峰弟子當中一直是嚣張跋扈的大小姐形象,但此時站在擂臺之上,似乎有一層無形的堅硬盔甲,将她驕縱的內裏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看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在葉若棋對面站着的斷崖峰弟子,約莫十五六歲,已然練就了一身腱子肉,看上去比葉若棋大出整整兩圈,更襯得她嬌小可欺。
然而葉大小姐不是那麽好欺負的,比試一開始,她便身姿靈活地在斷崖峰弟子身側游走,步法撲朔迷離,快如疾風,直教對手摸不清門道。
這步法并不是寒劍山的功法,而是賀湑教給弟子們的。
顯然,葉若棋采取了游走攻勢,在掩護自己的同時,還能随時進行突襲,極盡靈活。
實際上,這個戰術正是前幾天賀湑教給弟子們的,因為在請元大比中,他們難免會遇到修為高于自己的對手,這種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采用游擊戰術,避其鋒芒,一點一點地去消耗對手。
葉若棋悟性不錯,不僅領會了這一方法,還利用賀湑教的步法将游擊戰術發揮到了她所能達到的最佳,令人眼前一亮。
此時擂臺上的局勢,明顯是葉若棋占了上風。
周遭圍觀的弟子們俨然被葉若棋的表現折服,紛紛開始叫好,尤其以柳川和杜恪然兩人叫得最歡。
然而賀湑除了剛開始的贊許之外,并沒有流露出更多的愉悅神色,甚至随着時間的推移愈發凝重了。
游擊戰術雖然靈活巧妙,但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對體力的消耗。
剛開始,葉若棋的确能夠憑借着靈活的步法來壓制對手,然而對手的修為和劍法在她之上,就像柔弱的蝴蝶撞向冰面,掀不起一點波瀾。
場面由此陷入僵持。
而僵持的時間越長,對葉若棋來說,就越不利。
在片刻不停的游走和突襲當中,她不斷地消耗着體力和靈力,反觀固守在擂臺中央的斷崖峰弟子卻幾乎沒什麽消耗,仍然是極佳的狀态。
繼續這樣下去,輸掉比試只是時間問題。
與此同時,擂臺之上,似乎是印證賀湑的分析,葉若棋的步法開始出現明顯的停頓,斷崖峰弟子察覺到機會,握劍的手勢一轉,由單純的防禦變成了進攻。
葉若棋的體力已經消耗了七成,無力招架斷崖峰弟子的進攻,只得不斷閃身躲避,慌亂之中,行差踏錯,被斷崖峰弟子抓住了破綻。
“铿——”
劍光交錯而過,破風而來的白刃驟至眼前,葉若棋手腕一軟,瞳孔猛地放大。
小姑娘呆愣住的模樣着實可憐,陽光下,她眼角的淚光閃爍,被斷崖峰弟子收入眼中,頓時心軟了。
本來都是初出茅廬的小弟子,大家又都是同門,不至于相逼太甚。反正他也已經完成了師尊交給他的任務……
想到這裏,斷崖峰弟子手上力道一松,劍光偏轉,削斷了兩三根飛揚的發絲。
“認輸吧。”斷崖峰弟子說。
認輸
下意識地,葉若棋注意到餘光中那道淡青色的身影。
賀湑就站在擂臺下,安靜地看着她。
她怎能認輸
葉若棋握劍的手緊了緊,緊咬牙關,竟又執劍攻了上去!
這一次的劍招又狠又辣,是斷崖峰弟子從未見過的路數。
臺下的賀湑微微皺了皺眉,這劍法他也未曾見過,想來應該不屬于寒劍山,難道是葉家家學
若是行重在這裏,一定會替他解惑,但此時解說不在,賀湑只能耐着性子繼續看下去。
葉若棋仿佛受了什麽刺激,整個人的潛力都在此刻激發出來,連掌心磨破,臉上挂彩都毫無察覺。
她的突然發狠,讓已經開始松懈的斷崖峰弟子措手不及,迎面而來的陌生劍法如狂風驟雨,他只能憑借着多年練劍的直覺出劍抵擋,但這劍法卻無比刁鑽,每一劍的攻勢都難以捉摸。
斷崖峰弟子眼見得慌亂起來。
此刻的葉若棋在他眼裏,像是被奪命厲鬼附了身,不計一切手段要将他拖下地獄。
然而臺下的賀湑卻看得清楚,葉若棋的淩厲背後,是體力嚴重透支,無力為繼的困局。
最多不過半炷香時間,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轟——”擂臺的禁制緩緩落下,煙霧散開,衆人看清了臺上最後的景象。
葉若棋半跪在擂臺中央,十分勉強地用劍支撐着自己的身體,她渾身灰土與鮮紅交雜,血跡沿着掌心流下,浸透了劍柄的花紋。
狼狽極了。
而她的對手,那名築基中期的斷崖峰弟子,此刻便躺在她面前的地上,白刃緊挨着他的脖子,他看着上方搖搖欲墜的葉若棋,一臉驚恐。
此刻沒有人比他更擔心葉若棋的安危,要是她不幸倒下,那劍鋒十有八九要從他脖頸上劃過。
好在葉若棋沒有倒下。
她贏了。
“若棋師姐!”柳川和杜恪然顧不上歡呼,急忙跑上前來扶住了精疲力竭的葉若棋。
葉若棋眼皮沉重得睜不開眼睛,直到一片淡青色的衣角出現在她模糊的視線當中,她才如釋重負一般,徹底脫了力。
“哼。”背後傳來一聲憤怒的呵斥: “連個剛剛築基的小丫頭都比不過,我看你這段時間的确是松懈了,難怪遲遲卡在中期。”
步驚風眼裏含着滔天的怒意,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自己的弟子,絲毫沒有要伸手攙扶一把的意思。
那斷崖峰弟子明顯瑟縮了下,聲音幹澀: “師尊,弟子錯了。”
然而步驚風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拂袖離去了,臨別前,路過賀湑身側,冷笑一聲: “小師叔果真教徒有方,不知能否給我另一位弟子也指點一二呢”
說完,步驚風閃身幾步便消失在人群中。
徒留輸掉了比試的斷崖峰弟子獨自在擂臺上自閉。
賀湑神色微動,心裏已經怒罵起來,什麽叫惡毒師尊,步驚風這才是實打實的惡毒師尊,不僅對自家弟子惡毒,對其他人也惡毒。
自己門下築基中期的弟子輸給了望月峰築基初期的弟子,還不服氣,這倒也能理解。
可他明知道望月峰的唯一一個築基弟子已無力再戰,還要帶着自己另一個築基後期的弟子對賀湑下戰書,這就是實打實的不懷好意了。
從未見過破防後如此急着跳腳之人。
果然,他看人的眼光很準,這步驚風的确不是什麽好東西。
縱是心中忿忿,賀湑仍然維持着面上的沉穩,向頹坐在地上的斷崖峰弟子伸出手。
斷崖峰弟子一愣,不禁擡起頭,正對上那曾經遙不可及的,清冷仙人的目光。
“修為并不代表一切,輸贏也一樣。”賀湑說。
……
被柳川和杜恪然擡下擂臺之後,葉若棋再也無法堅持,倒頭昏睡了過去。
出于人道主義關懷,賀湑将從步道忱那裏薅到的空間法器拿了出來,放置在演武場邊。
這法器從外表上看是一頂小帳篷,其中卻大有玄機,內裏的空間快趕上小半個望月峰大殿。
将葉若棋安置好後,前去抽簽的柳川和杜恪然剛好也回來了,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怎麽”賀湑心道不妙。
“尊上……”兩人支支吾吾難以啓齒,哭喪着臉将兩根簽子遞給賀湑。
賀湑先看了杜恪然那根簽子,抽中的是個築基初期,的确有些棘手,接着,他又拿起柳川那根簽子。
柳川在上一場比試當中已經淘汰了,因此他此番是去代替葉若棋抽簽的。
而這張簽子上,好巧不巧,再次出現了“斷崖峰”三個大字。
賀湑的臉色頓時也陰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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